女人爱美,真是不约而同。
雪双这丫头平日看着稳重内敛,可在挑选布料上真是深谙此道。
艳丽布匹抖落开堆铺在桌上,各式珠钗倒在布料上,再搭配雪双那张兴奋小脸。
应织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姑娘,这支白梅嵌珠流苏簪配这匹泠月纱,真是漂亮极了!”
“还有,这支红豆碎意木簪,正合适这匹浮光锦。”
“这匹踏云祥和,是万锦庄的镇店之宝,全俞都也仅有一百匹!料子好滑软,啊啊手感太好啦!”
“还有,还有这个,姑娘你来看呀!”
……
如果不是天色暗沉下来,应织初是溜不出闺房的。
“女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想起雪双极不情愿才答应去准备晚饭的样子,应织初忍不住摇头。
看完了布料,看首饰,看完了首饰,又要改发髻……
她整个人被折腾了一整天,直到雪双替她挽了个漂亮的发髻,又要替她画红妆……
月色皎洁,为秋夜里披了一层白纱。
少女托腮坐在台阶上,像被弃养的孩子似的望着庭院。
当小厮路过时,她便扶额轻咳一声,尽量避开他们的注视。
着实,这妆容于她而言,太无从适应了。
“初姑娘大晚上打扮这么漂亮,她想做什么?”
“不会是在等二公子吧?”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投怀送抱?”
“额……以美色上位也太轻浮了!”
“不然呢?靠武功上位么?”
“……我记得青轩院四周暗布了鹰卫。”
“??……快走!!”
她眼巴巴目送他们踉跄离开,那奔走的样子像逃灾似的。
几息后,庭院里传出一声轻咳。
应织初心间微振,吓得脊背挺直。
风声掠过,树影微微晃动,趁着簌簌声落下一银色身影。
望着从天而降的鹰卫,应织初眼眸瞪得更圆。
她那惊艳的面容,随着表情扯动,真是让人心神一晃,惊吓不已。
银白面具遮挡了鹰卫尴尬的脸色,他扯大嗓子掩饰自己的不适,“初姑娘在等大人吗?”
啊哈?
怎、么、可、能!
“我没……”想否定的话还未说完……
“大人今晚不回府!更深露重的,还请姑娘保重身体,早点回屋里休息!”
呵?
呵呵
这个人,他动了哪根弦得出这种看法的?
应织初看着此人,一股脑的不可思议。
叮嘱完后,鹰卫冲应织初抱拳,在少女匪夷所思的眼神中,要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又突然顿住。
“姑娘再出府,可以走后门,翻墙容易伤身体。”
好心留下一句叮嘱,鹰卫便飞身藏于黑夜中。
应织初强颜欢笑地扯动着表情,一字一顿自语:“戚、凉、争、你真是会调教人!偷听也就罢了,还自恋自大,真是下人随主!”
脚尖踢出一石子,重重滚去鹰卫飞身的方向。
没滚多远,便没了响声,庭院里又寂静一片。
将鹰卫刚才的话在心里翻索一遍,应织初嫣红的小脸上恼意更重。
她哪有那么朝思暮想他,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
一天天阴晴不定就罢了,还诓她做了好几次坏人!
哼!
她自诩是个淡然若素的人儿,可每当惹上戚凉争这颗刺,浑身就仿佛多了炸不完的火花。
远处传来重重奔跑声,应织初微愣后忍不住扶额。
天哪!一听就是雪双的脚步,这小祖宗又想起什么幺蛾子了?
她脚步下意识朝台阶下迈去,在人要逃离现场时被雪双急急叫住。
“姑娘,你去哪?”
“我出个恭?”
“额,哦,那姑娘去吧。”
雪双意外地好说话,应织初心下一松,便听见雪双的声音传来。
语气放慢很多,恭敬中带着疏离,不像是在跟她讲话。
她细耳一听,果然听到……
“扈娘子,我家姑娘正好不在,要不您先请回吧。”
“这……”
应织初顺着声音回身,在长廊拐角处,只余着雪双一人。
那……想必与她说话之人正是绿姝。
应织初心下一喜,朝着长廊赶去,在雪双震惊的面色下,轻轻蹭到二人身前。
望着隐在暗处的绿姝,不着痕迹一笑。
绿姝眉眼中的焦虑减轻几分,回以一个浅笑。
“多谢娘子送的布料,我很喜欢,娘子要不要进屋坐坐?”应织初克制着声音,尽量在雪双面前不与扈娘子保持地太过亲密。
可这般客套话,雪双还是微微面色不妙。
仿若,这不是她期待的结局。
“自然好。”绿姝闪过雪双,走到少女跟前,轻轻道,“我也有话想同妹妹说呢。”
“雪双,你先下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伺候了。”
应织初挽起绿姝,轻笑着冲雪双吩咐。
雪双眉眼纠结地看了二人一眼,却不好当着外人面多说什么,行礼后便退了。
“姐姐,快进屋。”
二人两手交'握朝闺房内走去。
直到掩上了门,应织初才微微松气。
“你呀,她可是戚凉争的贴身护卫,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绿姝幽幽开口。
应织初挑起眉毛,满脸不信,“啊?她?”
绿姝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也难怪,可能是怕你吃醋吧。”
应织初立即反驳,“胡说,我哪有吃醋,只是这丫头看起来不像是鹰卫啊。”
“她自然不是鹰卫,但她的武功可不低于暗风啊,你凡事留意些总没错。”
想起雪双那张柔和的脸,还有她殷勤哄自己开心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个温柔随心的小丫头,却不知竟有这层身份。
应织初收回思绪,轻轻道:“姐姐,你晚上来找我是有事吗?”
绿姝轻轻扬唇,“白日只说了几句话,便由着别的事绊住了脚。”
“是世子爷……对么?”
绿姝无奈点头,“他昨夜在朋友家饮多了酒,惹了些乱子,不过现在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他会知道我来这里,我出来时很小心的。”
应织初见她有意隐瞒,只好挑开了明说,“今天姐姐送来了布料,雪双喜欢得不得了,缠了我整整一日,我也是到傍晚时才听下人说起……世子爷将舞'姬扔在了酒池内,甚至还……”
她话留一半,看着绿姝惨白的脸色,便知下人所言是真的。
“姐姐,这种人真的好么?”少女明眸灼灼,无形中直'射绿姝内心深处。
绿姝便垂了眸子,躲开少女此问。
下人所说的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她亲自去看的,场面比这更过无不及。
甚至,险些要闹出人命!
而那舞'姬偏偏是那位贵人即将收房的妇人,被戚凉云折腾地半死不活。
本就是酒肉朋友,向来只是虚与委蛇,哪有什么真交情。
对方甚至有心将此事闹大,还请了京兆尹去砸门抓人。
绿姝头疼地捏着眉心,“妹妹莫问了,你还小,这些腌'臜事知道的越少越好,我是挂记着你提起的伏蝎踪迹便来的,真的有那封信么?”
“姐姐,请看。”
应织初将信纸递了过去。
绿姝细细打量了几番,“字迹微浮,行笔秀丽,应是出自女子之手,而且此人必是体弱多病。”
应织初听闻绿姝判断,心里也极是认同。
“此信,是司空瑶的手笔,至于伏蝎的行踪,也是同她做交易换来的。”
“司空瑶?可惜了。”绿姝将信纸折好,哀叹道,“那姑娘虽足不出户,但琴艺之绝,在俞都算是第一人,连我都甘拜下风,只可惜红颜薄命。”
应织初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姐姐,你的意思是……”
绿姝肯定点头,“那姑娘几日前便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