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此令,一名同暗色卫服男子便要上前挑开轿帘。
彩玲心中气恼极了,毕竟他们甄家在俞都也是叫得出名头的,然而这清俊官爷一点面子也不给人留,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派人搜他甄家轿子?
是告诉这些围观行人,他甄家亦有下毒嫌疑吗?
真是无礼!
她气得绞着帕子,心里更担心的是:这轿子里坐的根本就不是自家小姐呀!
若被发现是冒牌的,她这个丫鬟不也要跟着受牵连吗?
彩玲看着冷眼旁观的流光,再看看他身旁的中年官爷——京兆少尹魏赴度,心里猜测这清俊男子身份亦不算低。
魏赴度这个人相来与李相爷来往较繁。
因而在李家酒宴上,彩玲亦是偶然见过这魏大人一面,然而她记得人家,人家指定记不得她呢。
彩玲急得双腿微颤,只能紧紧盯着轿帘,心里盘算着接下来怎么甩锅?
说自己不知道轿中人是谁,还是直接在这儿装晕倒?
想到这儿,她身子微微晃了晃。
几道狠厉视线皆盯着轿子,自是没人留意到丫鬟的小动作。
轿中的应织初亦是手指攥紧,沉着性子听那轻重有序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
耳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她只憋着大气不敢出声,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泄露自己的身份。
当下,少女攥紧拳头,盘算着轿帘掀起时,便一拳朝那男子挥至过去,靠蛮力抵挡一番,能挡多久算多久。
她蹙眉盯着暗红帘子,在它微微撩起带进一束明光时,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做好起身准备。
帘口敞开的地方,垂眼向下看去,是一双干净官靴。
这位手下正要抿唇挑起帘子一查究竟,就被那中年官爷沉声打断。
“慢!”他挺着肚子走到流光身前。
而那手下闻言,即刻抽回手指,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解地望向二位大人。
“算了,流光大人!刚才我已找城卫问询过了,他说这轿子出城前后没一个时辰,又是在毒发案件之后才出现在这儿的,想来与案件无甚联系,不过是小女儿家偷跑出来玩罢了,我们又何必这般不放心,放他们过去吧。”
突来的解围,让彩玲更是感激不尽,连忙点头应是。
流光眸中闪过冷意,问道:“魏大人真是这么想的?”
“是啊,老夫觉得……”魏赴度身子靠近男子,压低声音道,“还是给甄录一个面子吧,不提他与李相爷的关系,就是这甄家小姐的婚事已是在俞都传得沸沸扬扬,我们何必当着众人闹得这么难看,流光大人说呢?”
“要我说,自然要搜过,才知道里面是不是甄小姐。”流光目露坚定道。
魏赴度微微叹气,眉眼更显无奈,一副你怎么就是不开窍的表情。
只能沉声先令道:“得我的令,众人让路,让甄府轿子入城!”
“谢谢魏大人!”彩玲喜极,连忙见礼,而后吩咐轿夫抬轿入城。
流光心中恼火,呵道:“魏大人!”
“得了,你也别说了!”魏赴度捋着胡须,慢悠悠道,“你是有皇上替你撑腰,想怎么来怎么来,可老夫还要在官场上混呢,老夫可不想下个月李甄两家结亲办酒之时,特意划掉了老夫的宾客名字!”说完便一甩官袖,亦是扬长而去。
流光长眉微拧,盯着那轿子离去方向,轻声道:“你!跟上去!”
“是!”一暗服男子应道。
……
轿子进了城内,七拐八绕后停到了甄府后门。
彩玲掀起帘子,看着应织初轻身下轿,而后吩咐下人们开了后门。
若不是刚才被魏大人救急,她可就把小姐交代的事办砸了,想到这里便庆幸地拍着心口。
带着女子走过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朝内走去。
“这位姑娘,敢问怎么称呼?”彩玲见女子虽浑身狼狈,却举止大方,忍不住凑近乎道。
“阿初。”她随口答道。
“哦,我叫彩玲。”
应织初点点头,再未接话。
彩玲亦是察觉到女子性情阴冷,便不好再多过问,引着她走到了小姐所在的绣月院。
甄纤儿特意空了两间厢房,留给廖娘子师徒居住。
彩玲打开其中一间房门,示意应织初入内。
应织初心正迟疑,便看见了屋内正守着满桌酒席,大吃特吃的廖娘子,当下便没好气地上前。
彩玲不敢打扰他们师徒谈话,体贴关了房门便离开了。
听着那丫鬟走远,应织初才冷脸坐下。
“小女子,你是不是饿坏了,快些吃吧!嗝!这甄府的厨子做菜是挺不错的呀!”廖娘子唆着手指,边打嗝边说。
“我也不想问你是怎么讹上甄府的,你先告诉我……”应织初明眸流出嫌意,冷声道,“城门的毒杀案是不是与你有关?”
“你个臭丫头!老娘给你点了一桌菜你不吃,你问点杂七杂八的闲事,你闲得慌啊!”廖娘子一拍桌子,眉眼扭作一团。
“呵,就是是咯!”应织初不惧地看着她。
廖娘子翻个白眼,并不答话。
“挨着一个凶手吃饭,真是没胃口。”少女启唇蔑笑。
“那你想挨着谁吃饭,你当老娘嘴馋没见过世面啊,想当年在朗宫里……”
应织初眸子微转,细耳去听。
廖娘子却突地止声,叹口气才道:“快吃吧,老娘挨个都给你试过毒了,吃不死你!”
这老太婆说什么……
朗宫,朗国吗?
她还去过皇宫?应织初自是不信的,只当她是吹牛。
后又听她试毒之说,更是冷笑道:“你吃剩的给我,说是替我试毒?呵,有趣。”
一只丑底翻边的花鞋朝应织初砸过来,正砸中她膝盖处。
“你哪门子话那么多!”
廖娘子气得嘴唇翻起,她料啥也没料到这丫头这么多事。
少女衣裙蹭了灰,她也未在意,只端正坐着吃饭。
待到一盏茶后,她轻轻放下筷子。
“我吃饱了。”敷衍说完,便看向那不知何时倒在短榻上的廖娘子。
廖娘子亦两眼瞪着她,仿佛想瞧出点花来。
“今晚,我得出去一趟,你就在这屋歇息吧,我走前会在熏炉里染上一种迷香,到时你先服了解药,便可放心安睡了。”
应织初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你要去哪,点迷香做什么?”
“哼,你生的太丑!老娘怕有人趁着我不在,大晚上的把你偷了去!”
“你要去哪?”应织初疑惑道。
“嘿嘿,你是不是想一同去?”廖娘子突地起身,与少女打趣道。
“没兴趣。”应织初瞥她一眼,便起身朝着屏风内侧走去。
“也是!送信这差事着实没意思,还是去那工部侍郎的府邸……”廖娘子啧啧道。
少女背影一僵,微微侧头。
“你说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