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
廖娘子一掌拍在少女脑门上,叨唠道:“臭丫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看上那李家公子了?!”
少女下意识眯眼,光洁脑门瞬间印上裹着肘子香的油渍。
顿时,少女小脸绯红一片,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有病!不动手动脚就不会好好说话是么?”
廖娘子怔了一下,而后看着眼前人,憋不住笑道:“哈哈丑死了!哈哈哈太丑了!这,这才像我徒弟嘛!”
她笑完又觉不过瘾,伸手在菜盘上摸了一把,呦一声蹭到少女左脸上。
随后,少女脸上亦挂了彩。
“哈哈哈哈哈!”看着自己的杰作,廖娘子捧腹笑出了眼泪。
“你个疯婆子!”应织初气得咬唇,顾不得脸上黏'滑之感,举起碗中喝剩的鱼汤朝廖娘子泼去。
白浓鱼汤一滴不剩地淋在廖娘子脸上,连着她眉眼都挂上了香菜叶,而后一滴滴汤汁顺着两鬓滑落在衣襟处。
廖娘子被泼得一愣,刚想抬头骂人时,便瞧见少女顶着那张乌黑小脸笑得眉眼弯弯。
“哈哈!活该!”应织初不忘补充道。
廖娘子嘴角一撇,亦是闷笑道:“你个小家伙,可憋着坏呢!”
应织初轻哼着掏出帕子,将脸上油污一点点擦净,擦完后看了一眼廖娘子,便伸手过去:“我来替你擦擦。”
“好勒!”廖娘子往她近处一凑,也不介意这帕子刚刚被少女用过。
应织初捧着妇人粗糙的脸颊,一边细细擦拭一边柔声道:“我给你擦了脸,你就不许再想杀李公子的事了。”
“得得得!老娘不用你还不行么?你高抬贵手别忙活了!”廖娘子眯着的眼睛突地睁开,一手推开了少女。
吓得少女一脸措然。
“好家伙,还搁这等着我呢!你哪家小姐,多金贵的手啊,擦一下一条命是吧?”廖娘子气得吹头发瞪眼。
她没告诉少女这不是一条命的事,而是甄家小姐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了。
应织初垂了眸,低声道:“我哪家小姐都不是,只是那李公子……我与他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生死难忘……我不允许你杀他!”
说完,便秀眉蹙起,水眸漾起泪雾,可怜楚楚。
廖娘子听得咂舌,满脸纳闷道:“你俩啥时候二见三见了?老娘我怎么不知道?”
“呜呜呜,可怜我的心上人……就要死在我师父的手上,这可教我如何是好啊,呜呜呜。”
少女伤心的香肩轻颤,满脸皆是泪痕。
廖娘子立时手脚慌乱,废铁不成钢地数落道:“你丫是不是没见过男人啊,送封信还能把自己搭进去,是不是傻,是不是?!”
刚想抬手打醒少女,便见那小女子眼尖地背过身去,随后嘤嘤哭得更伤心。
“呜呜呜呜呜……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嘛。”少女拭着泪珠,清音都碎出疼意。
“我忒么的,这叫什么事啊!”举起打少女的手收回不了,廖娘子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真是今夜薄酒喝多了,她此刻甚想静静。
少女闻言,哭声改为轻轻抽噎。
廖娘子一把将她身子捞正,盯着她小脸仔细瞧了又瞧,而后叹气:“真看上了?”
“嗯。”应织初来不及深思,即刻点头。
廖娘子皱眉沉思了会儿,商量道:“要不,老娘把他弄晕扛回岛上?”
“不,不必如此麻烦。”少女轻拭泪痕,可怜巴巴道,“我只要远远看他平安便好。
廖娘子脸色难看,啧啧道:“你可真是给我出难题了,行吧我想个办法。”
“师父?”少女唇齿一碰,轻声道。
廖娘子粗眉皱起,撇嘴道:“你说啥?再说一遍。”
应织初歪头道:“师父,师父。”
“师父?”
“好了好了,拜师礼还没弄呢,明天弄一下再来这套,臭丫头,不敬茶算怎么回事。”廖娘子挑剔道。
应织初点点头,轻声道:“初儿。”
“你的名字?”廖娘子问道。
见少女点头,她才哦了声,眸中发暗,随口敷衍了句:“你先早些休息吧。”
诧异于妇人态度的转变,应织初却乖乖没问,待到妇人关门离去,她才吁出一口长气。
手指翻起襟口,心口的伤印果然已愈合了大半,只留下微微浅痕。
她自幼习舞,摔伤跌倒更是数不胜数,可从未见自己伤口愈合这般快。
还有,那个伏蝎统领在袭击自己时,曾提到毒师廖鹤。
听他话意,廖鹤便是这妇人的父亲,那她这位师父果然是以害人性命为营生的毒师咯?
少时,她曾在墙根偷听父亲与人议事,提起朗国十年前的宫变便是由一毒师引起,导致宫殿无数无辜性命惨痛而死。
当时她年纪尚小,听不懂父亲话中何意,只记得他沉声哀叹间无意提了一句,“他们以人命为引而害人,是要遭天谴的。”
应织初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高处的那抹月色,喃喃道:“父亲,我终究是由清水踏入泥沼,做了你最不想看见的人下人。”
……
翌日
东方大白,秋气中带着丝丝凉意。
李府——
李盛学用过早饭后,便换了一身雪青色锦袍,手持折扇便要出门。
刚踏出房门,便看见了院内站着不请自来的男子——紫魈。
李盛学面带谦笑,走至跟前道:“阁下好雅兴,大清早便在我这院里赏菊,那些小仆也真是该死,竟不守在近前好生伺候,真是唐突您了。”
“公子说笑了,是我突兀造访,与下人何干?”紫魈折了一枝顺眼的菊花捻在手心,打量了李盛学一眼,笑问道:“公子是要出门吗?”
李盛学心下微慌,面上不动声色道:“是啊,闻墨斋新到了几幅好画,我正要去瞧个热闹呢。怎么,阁下也有兴趣吗?”
紫魈皱眉,摇头道:“我对字画从来都是一窍不通,便不跟着扫兴了。”
李盛学略微遗憾点头,微微行礼后侧身离开。
走了两三步,他又突然回头,正瞧见紫魈亦是凝色盯视自己,心间越发不对劲。
“公子有事吗?”紫魈替之开口。
李盛学甩掉那点不自在,恭敬问道:“是盛学唐突了,还未请教阁下名讳。”
“紫魈。”
李盛学轻嗯道,再冲之一笑,便转身离去。
望着少年轻快如风的背影,紫魈将手中折菊扔在脚边,靴子微抬,饱'白花片层层碾碎,随风拂远。
李盛学上了门外轿子,便未沿街去那闻墨斋,而是行到街角处右拐,朝着甄家所在的地界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