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
付追坐在书房内,手里握着一张张来往的密信,而后将其折卷扔进了一旁的炭火炉中。
火舌舔舐着纸张周身,将那些密麻小字堆成的秘密,永远以化灰的形式留在了炉子中。
升起的腾腾燎烟,熏的他眼睛生疼,他却纹丝未动。
房门猛然被推开,一声急呵道:“大人,果然不出你所料,人已出了城。”
“几个人?”付追执起茶碗,吹了吹问道。
“只有一个小姑娘。”手下回复道。
付追听得皱眉,沉心静思。
“你们可监视仔细了?”
想起白日他亲身随在戚凉云身后,找到了六文巷这个地方时,心里亦是震惊不已。
绕是没想到,以戚凉争这个清贵傲横的性子,竟然舍得将人藏在这种地方。
还是金甲城最脏乱不堪的地方。
是这少年面具戴得太深了,还是自己低估了他呢?
心里划过这口怒气,付追再抬眸已是狠绝,“派人跟上那姑娘,她一定是去见重要的人,一并抓了。”
“你带上一小支人手,随我去六文巷,那老东西不走,便是要等死呢,我就成全他。”
付追起身,推开了房门,望着远处的孤凉月色,喃喃道:“你在哪……”
“我会替雨生报仇的,会让他们都生不如死。”
……
覆竹岛上。
廖娘子打斗落了下风,正当应织初着急着想要上前帮忙时,妇人却掌风一变,整个手掌呈现暗黑色,脸上的横肉亦是颤抖不已。
她嘴里高呵着攒足势气,一掌比一掌狠地朝着众人劈去。
初时只是不慎被打中,杀手们也未多加留意。
可是再运功攻击时,明显察觉到自身呼吸不畅,甚至双目模糊,脚心不稳。
“疯婆子,你做了什么!”一男子单手支地,捂着心口咬牙道。
廖娘子却理都不理,整个粗胖身子以一个极为可笑的姿势在众人跟前游走攻击,仿佛自己是只被激怒的猎豹,张着血盆大口等待将敌人一一撕碎咬开。
“这婆娘手上有毒,大家小心点!”
“快!不能再拖了!刚才我已放了信号,一会儿大人便会来这!咱们速战速决,绝不能再失手!”
“本以为只是个小鱼,没想到这里一堆臭婆娘们!偏偏还要留什么活口!我呸!”
他们嘴里口口声声叫嚷着,应织初心里只觉更加疑惑,正当她思考其话中何意时,手腕被人轻轻抓起。
下意识便想将之甩开,而压在耳下的却是女子压制的小声急语。
“别怕,是我。”桃花解释道。
应织初与其对望一眼,还是不动声色地脱开了女子柔荑。
“小乞呢?”她轻声问道。
桃花眸中焦急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恨意,跺着脚道:“他跑了!他居然扔下我们跑了!”
应织初挑眉,亦是没料到这个结果。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丑婆子……不,你师父她能撑多久啊!”
应织初观着局势变化,亦是摇摇头。
桃花见此更是焦急挫败,她从没遇到比今晚更棘手的遭遇了,当下狠狠咬牙,抓起少女手臂连拖带拽地将她拉入了竹林中。
“你做什么?”应织初问道。
桃花边拉着她跑边坚决道:“自然是跑呀,我们在那里碍手碍脚的,倒不如先躲起来,先躲到山上,挨到明日天亮再说,反正你师父她,她老谋深算的,她总能保命。”
“……”
“哎呀,你主动点好呗,我快拖不动你了,我们两个才是小姑娘啊,若我们被那些山贼抓去了,后果不堪设想。虽然这样说很无礼,但是你师父那个长相注定很安全啦。”桃花拨开一旁的杂草,腾出一只手擦了擦额上冷汗。
应织初微叹口气,看她一眼,“你随我来吧。”
看着二人交握处,应织初还是不自在地甩开,而后只身向前带路。
黑夜于她犹如白昼,因而避开那些遮挡物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桃花在原地呆立了几息,便咂嘴追上去。
“你甩开我的手做什么,我又不是男子,你见什么外?”
“喂,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你这姑娘真是好生奇怪,若不是翁先生让我来送信,我也不会倒霉的碰上这出,现在兴许正在床上睡觉呢。”
“哼,先生最坏了,他定是知晓这趟跑腿是苦差事才让我自己来的,倒便宜了那个小二。”
桃花跟在女子身后,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
应织初微微顿步,掏出一只帕子递给女子。
“用么?”
桃花眨眨眼,不解其意,以为是女子嫌弃自己身上汗臭味,便脸红着摆手。
“我帕子刚才落湖里,我用手擦擦汗就行。”
“不是擦汗,是捂嘴。”应织初解释道。
桃花张张嘴,重复一遍,“捂嘴?”
应织初轻点下巴,示意她看前边。
她嗅觉灵敏,已是察觉到这次的臭味比她和小乞上次来时更加重了不少。
桃花便下意识上前,走近几步后又捂着嘴跑回来,顺手夺了女子的香帕,补充道。
“谢谢啊。”
应织初耸耸肩,待到桃花遮好面后,拨开了掩着洞口的杂草,手指摸在黑壁向洞内探去。
桃花犹疑不前,而后便咬牙追上女子,趁其不经意抓起女子衣摆,心下的恐惧才稍稍散去。
洞内死黑一片,还漂浮着更恶臭的血腥味,再加上空寂洞内死气沉沉,只回荡着她二人的脚步声。
连踢翻一个石子的声音,都变得格外引人注意。
桃花心间的慌乱没维持多久,二人便来到了山洞尽头。
应织初将身子靠在洞壁上,望着吓得闭眼的小女子,幽幽开口:“好了。”
“这就是你说的藏身的好地方?”桃花颤着声问道。
“不好吗?”
桃花无语,亦是靠壁站着,她倒不是不嫌弃这里,只是她双腿打颤已是站不稳了。
可又不想被这女子笑话,只能学她的样子靠着洞壁。
“我叫桃花,你叫什么呀?”
“初儿。”
应织初低眸,感受着手背后传来的丝丝凉意,心下忍不住多想,果然这尽头背后亦是有玄机的。
可,究竟是什么呢?
她心里想着事,将桃花唠叨着自己为什么来这儿,在船上被挟持之类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
唯有洞内的回荡声,与其相对呼应。
不知桃花口干舌燥抱怨了多久,才微微喘息着停下。
“对了,你要看吗?”桃花掏出怀中的信件,亮着眸子问少女。
应织初侧眸,淡淡道:“这就是那老先生让你带来的?”
“对呀?”将信纸拿在手上比划一下,而那撕开的裂口正对着应织初。
观不清少女的面色,桃花只好自言自语道:“先生非要拿这破信封装信,我路上走得急也没功夫看,不如我们偷看一下?”
她坏笑声夹了揶揄,一时听不出真假。
应织初联想今晚的一切反常,亦是不假思索道:“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