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入体,伤及筋脉。
戚凉争莫说开口质问这丫鬟,哪怕只是微弱呼吸间,亦是扯裂开了全身的痛感,让他痛至欲绝。
倒吸一口凉气,少年斜斜倚在了门框上,不自觉地沉了眸子。
“戚大人,也会有这么落魄的时候啊,真是难得。”哂笑声从七挥嘴中传出。
付追放掉捂着伤口的右手,立在庭院中高呵道:“来人!戚凉争在大婚之日抗旨拒婚,杀害离国公主,此举逆天抗旨,十恶不赦!将其押回飞赴司!”
“慢!”一声急促短呵声,不远处匆匆跑来不少男子,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今日红光满面小儿新婚的李濯!
他整个身子半倒半歪朝戚凉争跑去!
“是你,谋害我儿性命!戚大人,我哪里得罪了你?!”李濯仰天大喝,气得浑身抖个不停。
此言一出,付追和七挥对望一眼,不料会有这一出!
“李濯大人,您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儿死在了婚房中!他是被毒死的!可他在酒宴上明明什么都没吃啊,还是他身边的小厮告诉我,说小儿是吃了戚凉争送来的点心,这不,我已将食盒呈交给吴少卿,果真里面有毒!”
“戚大人,李大人说的是真的么?”大理寺吴少卿沉声问道,说话间都飘出酒气。
他本是今晚应邀在李濯小儿喜宴上作客,谁知李府突发这种急事。
可偏偏魏赴度就要机灵的多,立时装着身子不适晕了过去。
他京兆尹想躲,李濯情急之下便拽来了他大理寺。
可偏偏又是戚凉争!
他只能硬着头皮,又问一遍,“戚大人,李大人之子李盛学之死可否跟你有关?”
少年薄唇发白,连看他们都不想看,冷冷道:“无关。”
甚至觉得不够气人,再补充道:“他李家死了儿子来找我问罪,若人人都这般照做,岂不可笑!”
“你!戚大人!你是觉得老夫会拿小儿性命开玩笑么!!”李濯再无往日那点虚伪官气,整个人濒走狂暴之间。
红衣少年微低了头,苍白脸色浮现一丝不合时宜的笑。
笑这出闹剧,没完没了。
与此同时,飞赴司的兵卫亦是赶到了现场。
大理寺吴少卿情急下只带了李家的家丁们。
看来今晚,注定有一队人要无功而返。
付追看了眼吴少卿,开口道:“戚凉争身上牵连了两桩命案,他亦有杀害离国公主之嫌疑,不如由我飞赴司带回去看押候审。”
“这,李大人觉得呢?”反应再慢,吴少卿也觉出今晚这事有蹊跷了,于是头疼地看向一旁垂哭的李濯。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总算吃上小儿的喜酒,却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再看着这半百男子气哭的德行,哪怕是吴少卿这种见怪生死命案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
“李大人,李大人?”感受这四周氛围冷冽,吴少卿又催促一声。
“李大人,你该不是没搞清状况吧!”付追狠狠扫李濯一眼,话中另含深意。
李濯气笑着抬头,看看身后的飞赴司,再看看靠着门框“看戏”的红衣少年,终是从付追身边一甩衣袖,而过。
“付追大人,好!你送我儿这个新婚贺礼,老夫铭记了!”他悬在半空的手一抱拳,咬牙说完。
“哎,李大人你!”吴少卿见着李濯带着李府家丁先已离去,抬起的手又徒劳落下。
“看来吴少卿是白走一遭了。”七挥抬着下巴揭穿。
吴少卿亦是叹息摇头。
不知回去了该如何跟正卿大人交代呢。
“我劝吴少卿还是闭口不言的好。”付追一语道出男子心中疑惑,再抬起手来,示意兵卫上前扣押男子。
齐刷刷的脚步声朝着戚凉争接近。
红衣男子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一副放空的模样。
在屋内跪坐着的盘珠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她将双臂背在身后,软缎襟口的遮掩下是血沥沥的抓痕。
心里连看都不敢看外面的兵卫,害怕他们进门抬起她的衣袖发现“证据”,将她亦抓了去。
想到这里,她看向了戚凉争,这个是“凶手”的男人。
少年留意到她的目光,便侧眸一扫阴暗屋内,勾起唇角道:“胆子不小呀。”
盘珠登时眼珠睁得老大,全身如淋下一盆冰水,冷到动弹不得。
待到男子被押着走远,她还是没缓过神来。
耳边嗡嗡回荡着男子那句莫名的嘁笑,还有公主死前那个幽怨的眼神。
“啊——”她侧身看向倒在妆案的女子,突地抱起了脑袋朝后移去。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
“太后,已是下了五盘棋了,我想出去看看凉争。”戚国舅放下手中棋子,道。
他正对面坐着的,正是戚太后。
戚太后注视着棋盘上的厮杀,从容地落下一字,“不必看了。”
“为何,今日是凉争大喜之日,我身为父亲若不在场,岂不是让那些看热闹的外人更加嗤笑于他?”
“我已替你拟好了辞官归隐的折子,也在怀云那替你置了一块风水极佳的宅院,你明日便递交给皇上,再带上凉云离都。”
“为何!我为何要离都?!”戚国舅说话间亦是要起身出门。
“二哥!你不必去了,戏已散了。”戚太后挑起眉眼,呵道。
戚楚威背对她而立,微微侧脸,依然看不清他脸上神情。
“有时候我竟不认识你了,三妹,你究竟有没有心?”
言罢,他急急跑了出去。
戚太后抓起棋盘上布好阵的棋子,再一抖落,清脆声砸响。
“心?……呵。”
“凉云!凉云!”戚国舅在空置的庭院酒宴桌前大呵。
夜间的风雪才停了没多久,地面上铺下厚厚白雪。
阁楼中的嘈杂人群正处于欢闹之中,其中一锦衣公子微醉回首,便急急朝着雪地中的戚国舅奔来。
“父亲,你不是在书房陪姑母下棋么?”
“凉争哪去了?!”
“戚凉争?他早在半个时辰前便回青轩院了呀,父亲!您去哪!”
戚国舅急转身子离去。
戚凉云吹了会儿风,酒意微散,亦是没好气地追赶上去。
父亲年纪大了,若为了找那小子再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阁楼中的南信王爷支颐,脸上表情隐晦莫测。
青轩院中
空寂一片。
地面上留下了明显的打斗痕迹,还有很杂乱的脚步印记。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戚凉云喃喃问道。
戚国舅胸膛剧烈起伏,大步朝着敞开房门走去。
果然看见台阶上凝了不少血迹,再抬头又是被屋内景象吓了一跳。
一个半疯半傻的女子靠在地上坐着,嘴里支支吾吾。
“喂,戚凉争呢!”戚凉云发话问道。
戚国舅却是摆摆手,“不必问了。”
看见了弦月公主的尸体,戚国舅便明白了一切。
真的是……意料之外的一步棋。
“哟,戚国舅也在这呀!”七挥带着仵作回来,轻啧着摇头。
“暗卫?是你们带走了我弟弟?”戚凉云冷漠问道。
“戚大人他杀了人,还杀了离国公主,这种大罪,谁敢包庇?自然是抓他回去了,您说是吧,国舅爷?”
“你们!你们!”戚楚威抬起手指指着男子,气息越来越乱。
然后两眼一花,整个身子都直立不住。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