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整个黑空仿若一面无垠的镜儿,照览出这世间的疾苦繁乐。
戚凉争闭眸养神,一言不发。
惊尘盯眼着檐下动静,亦是换了副正经神态。
待到过了两盏茶后,院中才传出窸窣脚步声。
戚凉争懒懒瞥去,惊尘亦是回望他,那个神情便是在说:有人来了。
黑衣少年这才起身,一身的紫薇露香随风飘散。
惊尘瞪了他一眼,腹诽道:男孩子家弄得这么香做什么,咦~~
虽然心里嫌弃,还是就着黑衣少年的肩膀,朝下望去。
果真是一个窈窕女子款款而来,年芳有个十**,她一身翠绿绣蝶百褶衣裙,模样生的标致,远远看去仿若水墨画上走下的女子。
虽不是灵动可人,却是清美秀气。
并不是应织初。
这女人挽着少妇发髻,扶着她的丫鬟嘴里唤着“芙娘”。
被唤作芙娘的女子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念叨着:“烦死了,大晚上的非让我过来守夜,怎的这老城主今晚就要过去了不成?那老家伙不是又新得了一批小丫头片子么,怎的不唤她们过来受罪?
呵,一有这种破事就想起我了?”
她声音不大,却尖锐清晰,听的房檐上二人皆是一怔。
这老城主竟然病了?
丫鬟亦是听的脸红,可是碍于女子得宠身份不敢顶嘴,只能小心搀扶她上阶,哄劝道,
“芙娘您才是老城主最疼爱的人呢,那些小妖精们没个二两肉的也敢同您比,您高抬她们了,许是老城主病中想您了,想让您守着罢了。”
“呵,他想我?我才不想他呢!若不是惦记他承诺给我的那点财帛田地,我才不在这儿受这份罪呢!”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女子进去后半天都未出来。
“有趣。”戚凉争凉凉开口。
“啧啧,这女人生的漂亮,没想到心肠这么坏啊。”惊尘摇头叹道。
“哪里心肠坏了,你莫不是以为她该与那老东西情浓意绵才算合理?”
“也不是,可到底是夫妻情分一场,嘴上就嚷嚷着死后财产啥的,未免太过凉薄了。”惊尘道。
戚凉争挑眉,勾了唇角,问道:“这算凉薄?那你说,若是有男人好心为女子遮雨挡祸,而那女子却只想着加害于他,算不算凉薄?”
“还有这么不识抬举的女人?我是不信的。”惊尘表示怀疑。
戚凉争笑意溢出眼角,微微颔首,“是呀,就有这么不识趣的小东西。”
惊尘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只道:“看来那丫头今晚不用被临幸了?那她能被关在哪呢?”
“再等等。”
“戚凉争你不着急么?咦,不对呀,刚才在牢中你不是一听狱卒提起归林剑庄少庄主今日也有来祝寿,便急着开锁行动了么,怎么当下你又不急了?”
“我有急过么?”戚凉争一脸不承认。
惊尘无语地看着少年,半天竖起个大拇指。
“行,听你的。不过我们等什么呢?”
毕竟檐上风凉。
“看好戏呗。”
戚凉争答完,又躺了回去。
待到过了一个多时辰,房门才又重新发出响声。
听着女子脚步声渐渐远去。
这次没等惊尘招呼,戚凉争便率先起身,朝着女子离去方向飞去。
“喂,你等我呀。”惊尘压低嗓音,人也追了上去。
女子出了主宅,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院中。
待到她掩门进去,两位少年便飞上了檐。
换了一处房顶,继续吹风。
只不过,这次女子止步于庭院中。
白日与姚瑜交谈的那个凛凛男子正背手站于院中。
“葛浩,我,我来了,你找我有何事?”女子换了副娇滴滴的嘴脸,委屈问道。
葛浩转头,黝黑的脸庞上多了一丝陌生凝视,“我听丫鬟说这两日你身子不舒服?”
“没有呢,我不过是不想去伺候那老东西罢了。”芙娘盛上讨好的笑,走上来接近男子。
她软手微支在男子胸前,眉眼弯成月牙,樱口温声问道:“你这些天有没有想我呀?”
葛浩一甩女子柔荑,冷哼道:“收起你狐'媚子那套,我找你来是有正经事!”
“葛郎……”
“我问你,叔父的病是不是跟你有关?”葛浩眸中带着厉色,审讯道。
“怎么会跟我有关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老东西根本就不中用,我哪里能把他折腾成这样……再说了,人家明明是将身子给了你,你现下这么说,人家不伤心嘛。”
见女子不招,葛浩咬牙抓住女子皓腕,继续逼问:“少在这儿给我装糊涂,我不吃你那套,赶紧给我老实招了,叔父他中毒之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什、什么?老城主他中毒了,什么毒啊,我不知道啊,葛郎你别冤枉我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子连连摇头,一头的珠钗发出响动。
葛浩看着女子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间一颤,狠狠甩开她,看着女子落魄跌坐在凉地上。
他背手,冷声道:“张大夫诊出叔父食了奇毒,而他前两日的饮食皆是由你伺候的,你还敢说此事跟你无关么?
哼,归林剑庄的少庄主姚瑜,你知道吧?他也留在了归林城中,等着揪出毒害老城主的凶手,若是我把你交出去……”
“葛郎不要啊,不是我做的,我是冤枉的,求求你不要把我交出去!”女子拽着男子衣服,摇头泣泪。
葛浩歪头看她,“你要如何求我?”
女子梨花落雨的小脸微怔,片刻松开拽着他衣摆的手,慢慢移向自己的衣襟处。
猜到了她接下来的举动,惊尘连忙捂上眼睛。
却发现戚凉争看的津津有味。
“喂,你还看?”惊尘皱眉,亦是想替戚凉争捂眼睛。
黑衣少年瞥了他一眼,打下他伸过来的爪,“别碰我。”
而后继续道:“看来这葛浩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是呀,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可行为上……真够道貌岸然啊。”
渐渐,庭院中发生一些清鸣软呼的叫声。
戚凉争清眸望向远处,启唇:“走吧,去寻姚瑜下落。”
“找他做什么?莫非那丫头在他手里?……你又不打招呼就走啊,等我下!”
惊尘回头看了眼院中交织二人,已是换了个姿势动作。
“呵——”他冷笑一声,飞身走远。
戚凉争沿街步行,不疾不徐。
惊尘在他身后将事情经过分析了个遍,而后突然一拍脑门。
“对了,我想起来了。”
“什么?”黑衣少年回头,微惑。
惊尘突然害羞起来,观着男子脸色,断续道:“我、我突然想起来,我在那丫头身上留了追踪粉的……嘿嘿嘿。”
“你是说,我们原不该多在地牢待那两宿一日的?”戚凉争挑眉,好脾气问道。
惊尘微微退后,“额,我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嘁,有趣。”
“嘿嘿,我也是忙晕头就忘了,哈哈哈,这夜色是真不错哦。”
“啰嗦什么,赶紧带路!”戚凉争终于露出不悦。
惊尘指着他的脸,不要命多嘴一句:“你不是说你不着急么,你喊我做什么?”
“带路,不然我不介意趁着你受伤揍你一顿。”
“哈哈哈,戚凉争你就演吧,好了好了,我带路就是。”
……
用了快一个时辰,天色已是蒙蒙亮了。
二人来到了安来客栈门外。
“我应该没带错路吧?怎么这少庄主住这么偏僻的客栈,要不是挂着招牌,我都不知道这地方还能叫做客栈呢。”
戚凉争不理他,独自上前敲门。
“来了,来了。”小二开门,看了眼面前两个气势汹汹的男子。
心下一慌:完了,抓采花贼的江湖义士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