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老者慈祥的脸庞上倒没有一丝笑意,甚至略显木然。
听着男子的讥讽,他也没有一点放在心上的意思,不怒不恼。
稳,很稳。
男子露出不满意的神情,“戚凉争一定是从梁仁叙那儿打听到了什么,看来杀他已是事不宜迟。”
“这……他身边的女子中有一个武功奇高,叫做雪双,听说连瑜儿都不是她对手,要想杀戚凉争,恐怕是有些棘手呀。”
“老东西,刚才不还说你们归林剑庄要听我吩咐吗?怎么,杀一个小小的鹰卫统领,你就下不去手了?”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不是想要梁贞吗?她身上所中奇毒已拖过半年之久,那焚心不就是您最有利的武器吗,以她的姿色和美貌,定能虏获朗帝君心,到时……您东山再起,还不是轻而易举。”
“哟,这口才说得我都差点信了。听着容易,坑我也是很容易,你急着让姚瑜和梁贞完婚,难道不是故意从中阻挠我的计划吗?嗯?!”
姚庄主额上垂汗,急声解释:“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想替您留下这个孩子,不然他们此番离去定会将老梁和贞儿都带走,到时您不就件件落空了嘛。”
“不错,我是在梁仁叙那失了手。他不告知我名单下落,而我在戚太后那里也没讨着什么乖,虽然我借机搅得金甲城天翻地覆,甚至叶宸与戚太后都差点母子反目,可俞都这步棋,终究是走错了!”
男子皙白手掌拍在桌案上,在暗黑的屋内看着有些诡森。
脑海中浮现出飞赴司那晚,惠安郡主执剑自裁的场景。
还有弦月公主死于闺房的场景。
这些都在梦里,一遍又一遍折磨着他。
他尖锐滴恨的声音,一字一顿响起。
“戚凉争,必须死!”
“若他不死,便你先死!”
“是,属下遵命。”姚庄主沉着眸子叩头,在额头贴上地板时,眼里的迷茫和惧怕一扫而空,变成了孤注一掷的果敢。
翌日
饭桌上,惊尘托腮坐着,雪双咬着筷子,桃花则两手拦着戚凉争与梁贞,像是在劝解什么。
“你们大清早的,要不要火气这么大呀?”
而那“对战”中的少年少女皆是冷冷对视。
戚凉争动动手上筷子,盯着女子持筷相压的嫩手,商量道:“这菜是我先看上的,麻烦你让让。”
他说完挑起筷子,将压在他筷子上的筷子逼退。
梁贞蛾眉一弯,手腕反转用力,又将戚凉争夹起凉菜的筷子打翻。
连菜带筷子,一并落在桌上。
轻击声,——啪
少年立时皱眉,却没来得及翻脸。
“不好意思,手酸了。”她转转手腕,故作讶异地看着桌上的散落杰作,道歉道,“我真不是故意的,这菜你也想吃呀,明明是我先看上的,既然你想要,我就送你了,可惜掉到桌子上不能吃了,真是浪费呀。”
她说完轻摇头,挑起筷子去夹菜。
是块颜色很诱人的煎饺,香泽油嫩。
张开小口,等着品尝。
戚凉争侧眸看她,左手并出两指,在女子要将筷子移到嘴边时,伸臂飞快点了她穴道。
梁贞用着余光瞪他,“你做什么?!”
她保持着弯手臂持筷子的动作一动不动,脸上却鼓起面包来。
可见,已是快要气炸了。
今早故意找事于他,先是故意占了他惯坐的位置,而后错喝了少年的茶,再便是他相中哪道菜她就先下手去抢。
她一定是在同他计较着什么。
如今少年点她穴道,可谓是火上浇油。
惊尘众人看戏看得一头雾水,不知少年是真恼了还是有力回天?
盘旋在劝架还是等会儿再劝的思绪中时,便皆眼睁睁看着黑衣少年弯身贴近那被点穴的少女。
眼前有黑影压下,少年朝着自己凑来,梁贞先是闻到那紫薇露香,便觉得自己筷子那头突然落轻。
她垂眸去看,戚凉争正用嘴去叼那只好看的煎饺。
“你!”心间划开无数涟漪,刺激着她说不出一句驳词。
戚凉争将“战利品”咬在嘴角,然后安然无恙坐了回去,顺便……顺便解开了女子的穴道。
她立时转脸瞪他,看着他理直气壮地慢嚼吞咽着那只虾仁青豆馅的煎饺。
“戚凉争,你无赖!”
少年掏出帕子擦嘴,待到完事,才慢条斯理地取了双新筷子,夹了块煎饺到女子碗中。
当做赔礼,嘴上却是占理之词,
“你不是说你先看上的,要让给我吗,怎么,反悔了?”
他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征求意见。
仿若梁贞真的点头反悔,他亦能给出一个相应的对策。
“你!”少女羞红脸说不出话来。
惊尘哀呼一声,雪双与桃花对视间亦是暖笑。
“这口狗粮,真是够甜腻的,当饭后点心忒合适不过了。”
惊尘懒洋洋起身,而后看了眼挨近的两个女子。
“我要去后山找姚瑜讨教剑法,你们去不去?反正这几日梁尚书尚在病中,我们也赶不了路,倒不如在这里好好转转。”
他说完也没等那俩人反应,先是迈腿离开。
雪双等着戚凉争下令时,桃花哎呀着将她拉走。
“你真是,干嘛拽我。”
待到出饭厅后,雪双疑惑质问。
“你是不是傻,他俩都冷战几天了,你不得给他俩创造个独处机会呀?”
“可是大人还有正经事呢。”
“哎呀,戚大哥的正经事可多着呢……”
她俩说话声音不小,皆顺着风飘进梁贞耳中。
她赌气起身,却被男子拽住衣角。
“去哪?”
“回房。”
“你还生我气呢?不就是一个饺子,不然你再抢回来。”
“哪里是饺子的事,是你!”梁贞甩开他拽着衣角的手,无所顾忌地道出,
“你昨日去山中小屋同我父亲说了什么?”
“你跟踪我?”他挑眉。
“呸,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是去探望父亲,没想到让你先行一步。”
“那梁伯父没告诉你,我为什么去见他么?”
“我……我没见着父亲。”她声音虽低,目光却不松懈,“戚凉争,你到底在打什么歪主意?”
少年轻叹,站起身来凑近她。
她没来得及躲,就掉入他怀中。
将柳腰箍在掌心中,用满眼诚恳化着她眼中怒意,无奈道:“我一个没婚配的狂小子去见一个当爹的长者,你说我在打什么主意?”
“……”
“我不过是想让梁伯父将你托付给我罢了,怎么,不可以走这个捷径么?”
“我爹才看不上你呢。”
“哦,你还真猜对了,所以我在想,必须要将他带出归林,最好是带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才行。”
少女慌了:“你要做什么!”
他将她脑袋贴在他心口上,听着自己砰砰心跳,声音悠长深绵:“自然是……想方设法打动他,让他把女儿许配给我。”
“你……”
“放心吧,我会带你爹爹回俞都的,相信我,好么。”
一枚清凉吻落在少女发丝间。
“我知道你心中有惑,也有着一万个问题想问我,但是请你先相信我,任何事都可以解决。”
梁贞抬头看他,眼圈微红,“戚凉争,我爹爹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你一定要保他平安。”
“嘁,他是最好的爹爹,我是什么?”
“啊?”
“我以后也会做爹的,懂么?!”
少女气哼一声,不再答话。
少年抱着她,眼里全是深邃。
耳中忆起昨日两人最后的交谈
梁大人,恕不我能听你的话置身事外。
如若真有不测之处,您一定要带着梁贞和暗卫先行离开。
比起我来,您对她才是重要万分。
如若我置您与不顾,她这一生都不会谅我。
如此不划算的买卖,我才不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