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给权杖机会, 它不是说不过石雕人头。只是巫嵘不耐烦再听这些没意义的对话,拍马屁在他这里永远没有用处。权杖与石雕人头都悉知这点,于是在互呛两句后双方默契不再争论这方面, 权杖不再多说,石雕人头主动开口。
“伟大的主人, 卑微的我用这双眼已经看到,您想要知道的事情很快就会清楚了。快了,是的,真的快了, 就在眼前。”
哦?
“这是一个预言吗。”
听巫嵘这么问, 棺老人和凌云上人等都皱起眉头, 预言这种事, 越是强大的人越讳莫如深。在知道某件事情的时候, 你需要付出许多代价。而这些代价如果是物品或金钱还好说,如果一名先知做出了预言,却没主动向你要任何东西的话,就要绝对小心了。
因为那代价就如阴影里的毒刺, 不声不响, 在悄无声息里到来,带来致命的威胁。
“是,也不是, 我的主人, 准确来说,这并不能算是预言,不过是一件即将发生的事情罢了。”
石雕人头殷勤亲热道:“即便没有我它也很快就会发生, 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算什么的, 很荣幸能为您效劳,我的主人,不过您要小心,是的,一定要小心。”
“我看到阴影从您的温床上诞生,它的生日是新世界到来,旧世界毁灭的日子。”
石雕人头这句话中透露出的不详意味让在场所有人都皱起眉头,凌云上人用眼神向巫嵘示意,得到许可后他张口刚想问话,但下一刻,巫嵘却若有所思望向门的方向:“有人来了。
嗯?
巫嵘并不是看到了,或者感应到了门外有人,这房间中全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强者,没有人能悄无声息接近,瞒过所有人的感知。他们目前仍在苗疆,虽然寨子里所有人被恶苗绑走过,或多或少有些伤,但回寨子后他们并未选择向联邦请求救援。
正如吴麻当日所言,苗寨人的事情要苗寨人自己解决,虽然当时他说这句话有自己的目的,但这也无疑是大部分寨中人从小到大的认知。寨子本就不欢迎外人,孤僻且封闭,再者说灵异复苏的世界,能力者不再只能依靠医生医院,即便是受到重伤也有旁的办法治疗。
到巫嵘醒来的时候,除了外婆以外其他人都基本恢复了健康,外婆也脱离了生命危险,接下来只需要静养。
所以苗寨一事除非桐傅远刻意泄露,该不会这么快就传到外面。除了联邦政府的工作人员每年来看望巫婆外,在如此偏远大山中的寨子是不该有外人来的。
那现在巫嵘所言,正向苗寨来的人,目的究竟为何?
凌云上人和白牯等人目光同时扫向石雕人头,它刚刚说过‘巫嵘想知道的事情很快就会清楚’,紧接着就有人来,这实在是巧合到令人不得不深思,难道对方就是预言中的人?
而棺老人等鬼则兴致缺缺,好战的家伙对预言没有兴趣,巫嵘刚才说‘有人来了’时神情平静,顶多有些意外,但并没有敌意等情绪流露。来者恐怕是他认识的人,接下来没仗好打,没头功好立,也难怪棺老人盯着地面走神。
来的人确实是巫嵘曾认识的,和他有过交集的,所以对方还远在寨外,巫嵘便感觉到了他的到来。
……所谓与巫嵘有‘交集’,能被他隔很远就感应到的人,不是跟他签了血契,就是签了魂契。来者自然也是,只不过他跟巫嵘之间的契约比较薄弱,之前又一直都在外联邦,巫嵘也没有刻意去感应他的信息。
走在西南大山杂草丛生,荒无人烟的山间小路上,周瑾心情半是感慨,半是复杂,从揭阳赌石大会,母亲死亡真相大白天日,父亲伏诛后,他告别巫嵘,前往欧联邦进修。这半年来他去了母亲曾在的教堂,听过唱诗班孩童们纯洁空灵的歌声,见过了白发苍苍的慈祥神父,甚至还有因为于圣女薇薇安同样的体质,有幸被教皇接见。
但最后他仍是坚定拒绝了大教堂的邀请,选择离开欧联邦,回到那片他出生长大的土地。
揭阳一事以了,无论是周瑾可悲可怜的出身,他之前两位同胞兄长的死亡,还是一生悲惨的母亲,狠厉残暴的父亲,都已如过往云烟。就算是父亲生前身为翡翠大亨的人脉与财富,周瑾都不屑接受。
他这次低调返回亚联邦,没有事先联系公司的经纪人,也没回到保有他一切记忆的揭阳,而是单枪匹马,下了邦际特快后就立刻搭上了开向黔东南安全区的列车,经过几天几夜的旅程后,来到西南大山中。
回想起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周瑾轻叹口气,随后目光变得坚定起来,继续循着那若有若无的感觉指引,艰难在湿冷灌木树林中前行。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一切怨恨不甘已在过去了结,他周瑾这次回来,是为了报答巫嵘的恩情的!
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粉丝们有多么期盼他回归,也不是不知道被教皇称赞的天使恶魔体质会为他带来多高的地位,多大的财富,也不是联邦方面高层们没有接触过他,但周瑾偏偏是要舍弃明煌煌的锦绣前途,非要去投奔巫嵘。
周瑾疯了吗?不,周瑾认为自己清醒的很,过去短短二十年作为翡翠大亨之子,又曾是天王巨星歌手的顶流生活,已让他对权势金钱再无追求。如果没有巫嵘,周瑾不可能找到母亲去世的真相,也不可能揭露父亲的兽行,甚至不可能活着。
他的人生因为巫嵘的出现才有了转折,在周瑾心中说巫嵘是他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他的后半生再没有什么想要的,只希望能为巫嵘做事,如果他抚慰心灵情绪的歌声能帮到巫嵘,自己能对他有用,只要想到这点周瑾就激动到浑身战栗,迫不及待想要投向巫嵘。
他和巫嵘之间因为过往有血契残留,这点周瑾是知道的,在欧联邦他有无数次机会能消除血契影响,重归自由,但周瑾并没有这么做。相反,为了保护这残存一丝的血契,周瑾甚至婉拒了教皇的邀请,没有进入全世界最神圣光明的圣托里尼大教堂,因为它太过神圣,容不得一点黑暗血腥的存在,在那里血契会被直接净化。
残存一丝的血契就像一枚未锁的颈环,而周瑾甘之如饴被它束缚,甚至还未自己这半年来将它保护的如此完好而感到无边喜悦——如果这能让巫嵘先生看到自己的坚定决心,从而允许他留下就好了。
穿过茂盛近乎原始的森林,崎岖陡峭的群山后,苗寨人世代走出的小路近在眼前,周瑾体力很好,并没感觉到累,但近乡情怯,紧张忐忑的情绪在胸膛翻涌,已让他额角覆上薄汗。巫嵘会不会接纳自己,他够不够资格为巫嵘做事,重重繁杂情绪交织,让周瑾显得心事重重。
直到一声清朗悦耳,如山间清风的含笑男声从前方道路处传来。
“可是周瑾先生到了?”
“您是……”
周瑾迟疑停下步伐,就见一名清隽如鹤,仪态不凡的天师立在道边杂树下,冲他微笑示意,恍若山中隐仙。但周瑾并没被他俊朗容貌吸引,而是瞬间认出了他的身份,心生警戒。为什么凌云宗师会在这里?是联邦派来为了截他的,还是……联邦暗中想对巫嵘不利?
“巫先生感知到了你的到来,特意让我前来接应。”
凌云上人何等城府眼力,状若未觉周瑾隐藏的敌意戒备,而是轻挥拂尘,言笑晏晏走向周瑾,当两人距离近到五步时,凌云上人脸庞眼畔处银色魂契浮现,见他亮出与巫嵘间的魂契,周瑾眼睛瞬间就亮了。
“走吧。”
凌云上人低笑道,俊逸若仙的脸庞在魂契映衬下显出几分神秘诡异:“随我去见王。”
只要你是巫嵘的那边的,我们就是自己人!
周瑾不再戒备,跟着凌云上人走在山间小路上,想到他刚才的话,带了几分期待忐忑道:“宗师,巫嵘先生真的请您来接我吗。”
“是啊。”
在周瑾没注意的时候,凌云上人以悄无声息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无数次,脑海里飞速整理出一切有关周瑾的信息,基本排除他是联邦间·谍的可能性,这辈子的周瑾显然比上辈子更有出息,更能为巫嵘所用。想到欧联邦那边传来的消息,凌云上人的笑容更和蔼可亲一分,半真半假道:
“王等你很久了。”
什么?等我?
周瑾一下子被这个消息砸傻了,受宠若惊到说不出话来。激动半路后,他理智恢复,又担心起巫嵘的情况来。早在揭阳的时候,周瑾就觉出巫嵘灵魂上有伤,在他的歌声下情况才能好一些。难道说这段时间又出了什么事,巫嵘伤加重了,急需他的歌声安抚?所以才一直在等他?
周瑾立刻急了,一边暗恨自己为何没早点回来,一边加快步伐,恨不得像根穿云箭似的立刻到巫嵘身边。好在凌云宗师接他的地方已离寨子不远,两人很快就到了巫家寨子。没心思去看寨中极具民族特色的建筑,与外面罕见的苗疆蛊汉蛊女,周瑾满心满眼都是巫嵘,要不是寨中到处是蛊,必须要跟着凌云宗师走,他早就冲到前面去了。
等终于到了巫嵘所在的地方,周瑾残缺的血契微微发烫,他再也难掩自己的心情,抖擞精神,准备以最好的姿态面见巫嵘,恳请他留下自己,希望自己能为他歌唱。
但周瑾进屋第一句话没说出来,就被巫嵘毫不掩饰搭在沙发上的蛇尾震惊到了。慢了这一步,接下来他也再没能说出话来。
“周瑾。”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巫嵘口中传来,感到他审视目光落下,周瑾浑身一颤,刚要低头称是献忠,就听巫嵘说道:
“说出你知道的,有关欧联邦翡冷翠慈幼院的一切信息。”
周瑾:??
周瑾懵了。
他不是来给巫嵘唱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