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铭洋,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三代,从小泡蜜罐子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全家宠在心尖上的大宝贝。
他喝的是琼浆玉露,吃的是山珍海味,上下学豪车接送,寒暑假游轮环海。幼年热气球,童年高尔夫,少年赛马场,活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
外加出手大方、长相不错、成绩优异,可谓是狐朋狗友无数,环肥燕瘦心悦。妥妥的人生赢家标配,稳稳的言情男主剧本,只要不作死,他称得上天选之子。
可惜的是,他命贱啊。
贱到放着好好的富贵鸟不当,上赶着去做野山鸡。他至今能回忆起自己中二期的虎狼之词,那真是他满脑子晃荡的化粪池。
“爸、妈,这种除了钱什么也没有的日子我过腻了!”
“我想重新定位自己,也想看到自己的价值,更想体验普通的生活!我想知道不靠身份背景,我到底能有多厉害?”
许是他的信念特别强烈,强烈到拉高了老天爷的血压,在他如愿以偿地从国际高中转往顶尖学府之后,遇到了一个恐怖的挂逼同桌。
对方叫“司诺城”,干啥都特行,颜值第一名。
从头脑到外形,从实力到气质,从能力到运气,都把他比到了泥土里。就连怼人,他也能不带一个脏字地喷得他找不着北,不看点书压根接不住话。
比如,他极力挽尊:“虽然我成绩没你好,但是我朋友比你多。”
司诺城飞快刷题:“无敌当然寂寞。”
俞铭洋:……
又比如,他再接再厉:“虽然你长得比我帅,但是妹子都找我表白。”
司诺城不甚在意:“嗯,在我这里碰壁,只能去你那里找回场子。”
俞铭洋:……
再比如,他搏命一击:“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爸送了我一匹价值千万的宝马。那年我最爱做的就是骑着它奔跑在‘爱丽莎’赛马场,真是自由又潇洒。”
司诺城非常淡定:“赛马场我家的。”
俞铭洋:……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是人?”
从此,在司诺城全方位的狂轰滥炸下,俞铭洋过上了连钱都失去意义的日子。
俗话说“既然斗不过他,那就加入他”。
俞铭洋重新定位了自己的辣鸡水平,找到了争当司老大麾下第一小弟的价值,切实体会到了质朴生活的心酸和快乐。
讲真,刨除身份背景,他啥也不是;有了身份背景,他连人都不是。
原本的人生赢家被迫封号,由富三代少爷转型成“丐帮三袋弟子”,喝奶茶可乐,啃大饼馒头,坐公交三轮,活得越来越糙,行事倒越来越稳重。
稳重到成年后的爱好都是非常“省钱”的单反摄影,稳重到每次遇到搞不定的破事不是喊爸妈,而是喊老大。
稳重到司诺城一个电话通知“你来给我送伞”,他都能分辨出对方的语气中夹杂着难得的好胜心。
好胜心?
嘿,这波他熟。
他当年想跟司诺城攀比的时候,也有同款胜负欲,所以……感情这是遇到了对手,还有吃瘪的嫌疑?
卧槽!我马上撑着伞来看戏!等我!
……
在物竞天择的自然界,大草原上若是出现同样强悍的两匹雄狮,它们之间天然存在一种竞争意识,会死斗到一方落败才善罢甘休。
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一个领域要是出现同样顶尖的两个人才,他们之间也会形成一种诡异的磁场,要么斗争到底,要么合作双赢。
司诺城偶遇纪斯便是如此。
仅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上的寒毛就莫名竖了起来。
像是遭遇了天敌似的,浑身的细胞都叫嚣着不适。偏生反骨一上来,他不退反进,眯起眼走上前去,坦然地观察起对方。
一个背对着他的异装癖,戴着帽兜拿着权杖,跟拍电影似的缓缓仰起头,露出轮廓极为俊秀的半张侧脸。
刹那,冬日的素与白袍的静相衬,弥漫着有一种说不出含蓄古韵。
然而,画面虽美,人却带毒。只见这白袍男子抬起手,煞有介事地道了一声:“雨来。”
司诺城:……
有病?
司诺城抬步就走。
对方身高与他差不多,身形看上去挺结实,手里还握着一根大杖。真要是犯起病来攻击无辜路人,他可讨不了好。
谁知不出三秒,天空突降暴雨,几乎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就劈头盖脸地淋了他一身。
当雨水顺着发丝淌下,司诺城面无表情地撤回树下,一声不吭盯着白袍人瞧。说雨来雨就来,不是机缘凑巧,就是天生乌鸦嘴。
那白袍人愣了好一会儿,大概也没想到会一语成谶,颇为“心虚”地与他隔空对视,再灰溜溜地躲进另一棵树下。
大雨瓢泼,连绵不断,树那么小,人那么高。
隔着厚厚的雨幕,两只落汤鸡困在逼仄的环境里,凤眼瞪着凤眼,静默无言。
纪斯与司诺城不动声色地互相打量,先是发自肺腑地感慨一句“这人皮相不错”,再是本能地对比了一下身高和骨架,最后默契地错开眼神,表示互不干扰,也不必攀谈。
一个温和俊秀,锋芒内敛,是操着反派剧本,还混成老油条的大祭司。
一个英姿勃发,尚有锋芒,是顶着主角光环,又沉浮大染缸的富家子。
正如同个班级里的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会成为好朋友,而第一名和第二名永远是宿敌一样,纪斯和司诺城实在是有点……
气场不和。
雨哗啦啦地下,风特使劲儿地刮。树叶上盛的水尽数洒落,在同一时刻兜头兜脑地砸向他们。
纪斯扯着帽兜挡下雨水,俊秀的脸庞干净清爽。他瞥了一眼连衣服都在滴水的司诺城,暗想这人什么时候憋不住,能早点冲入雨中离开。
殊不知,因双方气场不和,他这轻飘飘的一眼被司诺城解读为“我有帽兜,而你没有”。
司诺城:……
战术后仰。
司诺城靠在树干上,长腿交叠,气质雅痞。他伸手入怀掏出皮夹,取出一叠厚实的绿色美刀,呈扇形张开遮在头顶。
仿佛在叹息“我没帽兜,只能用钱挡雨了”。
纪斯:……
在一言难尽的世界遇到一言难尽的人,这干的是人事吗?
外街的火势依然很大,估计是烧到了难以用水扑灭的东西,无形的魍魉还在垂死挣扎。纪斯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觉得再等下去,怕是要出枉死的受害者了。
也不管对面是否站着个人,纪斯再度抬手:“雨来。”
司诺城:……
一次不够再来一次,你当自己是喷水的龙王吗?这要是还能中,我就叫你一声——
神奇的是,雨势真的比之前更大了几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司诺城脸上,饶是他往树叶浓密处一退再退,也逃不过变成落水狗的命。反观纪斯,白袍似乎能防水,倒是比他干净多了。
司诺城:……我就叫你一声乌鸦嘴。
他到底是年轻了些,不知是受纪斯的气场压迫,还是受心情的影响,突然起了点年少时的胜负欲。
无论在什么场合,他从未被人比下去过。一时话不过脑,他仿着纪斯的话怼了句:“伞来。”
沉默,沉默是避雨的你和我。
司诺城半点不尴尬,只是淡定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场外求助的电话:“你给我过来送伞。”
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论攀比,他从不逊色于任何人。
纪斯:……
大祭司没有说话,他安静地伫立在树下等到火势渐灭。再抬眼看向公园小路上提着伞跑来的年轻男子,对方满面红光,一副想看大戏的模样。
呵,雨停!
大杖轻点地面,于是,云收雨歇。
此刻,一位没钱没房没车也没人送伞的大祭司转身离去,压根没往后头看一眼。
你有人送伞又如何?能让天公作美的我才是真男人。
“呼、呼、呼……伞!伞来了!”俞铭洋跑到司诺城的跟前,四下一张望,“诶,我特地带了两把伞,跟你对对子的那个人在哪?介绍一下,做个朋友呗!”
“朋友?”司诺城回神,拧了一把水,“有你一个猪队友添堵就够气了,还来第二个?”
俞铭洋:添堵?
噫,还真吃瘪了!你小子也有今天!
这个朋友,我特么交定了!
……
纪斯步行穿过半个城市,在凌晨寻到了一处营业的网吧“打尖住店”。
两元一小时,包夜提供一瓶可乐,另付十元可供包厢。纪斯摸出**、皱巴巴的钞票,一场大雨让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好在老板不介意,他收下了钞票,给予纪斯来到地球后的第一波人性关怀:“你长得这么帅,居然还是要靠手吗?”
“看来媳妇是真的难找,我母胎这么久不算失败。”老板塞给他一包餐巾纸,“送你了,投缘,不收钱。”
纪斯:……
大祭司吐出一口浊气,跨入了三平米左右的小包厢。里头体贴地没有安装任何摄像头,只放了一台电脑、一个垃圾桶和一个挂钩。
他坐下来,捣鼓着开启了电脑,首先确认了自己降临的时间。
2019年12月12日……距离友人们经常提到的大灾变年限2020的到来还差半个月。
他或许会见证一个星球的覆灭,又或许会看到一个世界的破茧。天命能不能改,看人心情不情愿。
人间共业……
他会把自己的手递出去,握不握住这只手,就看他们自己了。
一时间,大祭司的眸中光华流转,他往袖里乾坤掏出了占卜的龟甲,随意一抛。龟甲在空中翻转,旋转交织着命运的轨迹,扒出一线可窥的天命。
它落在纪斯手里,通体发黑,有一点猩红。
黑为水,红光多血灾,在南……
纪斯细细感知,再搜出一张世界地图核对。很快,他明确了时间地点和事件。
占卜五秒钟,冲浪三小时。纪斯花了一晚上可算搞懂了21世纪的流量网站,左挑右选,决定使用客户最多、扩散最容易的围脖。
他打开一条热度颇高的明星新闻,斟酌语句,跟营销号似的在空白处敲下一行字:“12月20日,地渊开,有妖物苏醒觅食,中洲以南渔船请勿出行。”
而他,得启程去一趟事发地。相信等他拧死了妖物,再把它的尸体扔在海滩上,总有聪明人能品出风雨欲来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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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斯:……
赤贫的大祭司没有手机,也没有号码。这个手机称霸的世界是如此冰冷,只剩桌案上的餐巾纸还有点温度。
那么问题来了,用八天的时间从西部川蜀飞……不,根据惨痛的吃瘪经验,他觉得飞过去很有可能出别的事端。
可要是靠两条腿走到南部沿海,他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