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音爆战机的速度快, 觉醒者没急着进军伦多刚,倒是先去了一趟宁原。
他们本以为魔窟的第三波怪物仍在“待机”阶段,却不料抵达战场之后, 入目是一片硝烟未散的土地。
形似“泰坦鸟”的怪物横七竖八地堆在一处,缺翅少腿, 血迹斑驳。军人们忙着收集掉落的碎块, 而坐镇宁原的金老吊着条胳膊坐在鸟尸上, 老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鸟头。
显然, 宁原刚经历一场战斗,胜者是中洲。
眼见自己看好的后生们来了, 金老咧嘴一笑,很是快活的模样。他起身与觉醒者们打招呼, 一手指着战后的魔窟,笑道:“这群畜生够鸡贼的!你们前脚刚到岛国那旮旯, 它们后脚就从魔窟这瓜皮地方出来了。”
“就凭这敏感度, 搞科研的娃子都说它脑颅里装了雷达, 专门探测觉醒者走没走。”金老踹了一脚鸟尸,“要不是咱营里有不少兵觉醒了,没准还真被它们抄了家。”
沈云霆担忧道:“金老,您的手……”
“骨折, 小伤。”金老长吁短叹,“人老了不中用,才抬手挡了一下鸟喙, 骨头就裂开了。别紧张,新一批觉醒者里有三个小姑娘是‘疗愈师’, 濒死的人都能救回来, 到时候我找她们治治。”
而现在, 他把优先治疗的机会让给了重伤的人,自己却呆在前线不曾后退过。
闻言,俞铭洋立刻自荐:“金老,我呀!你看看我,我也是搞治疗的,我帮你!”他取下十字架,万分积极,“让受伤的都过来吧,我可以!”
“别。”金老十动然拒,“我记得你是专精下毒的,档案里根本没有‘治疗’两个字。有人还送了你一句话,叫‘无毒不丈夫’。”
简称“毒夫”。
俞铭洋:……哪个憨批叫我“毒夫”,看我不毒死你!
可怜的俞铭洋未能发挥所长,只好憋屈地坐在鸟尸上听队友们跟金老说话。只是,老一辈和下一辈的观念相左,很多地方无法苟同。
“魔窟的第三波怪物出来时,您应该通知我们返程。”开话的仍是沈云霆,“返程要不了多久,我们大可以解决完魔窟再去目的地。这样一来,或许还能避免不少损失。”
金老扫过一众年轻的面孔,失笑。
他举起骨折的手晃了晃,说的话意味深长:“你以为避免了损失,才是最大的损失。”他叹道,“要是事事需要你们,下一辈不会意识到这是‘战争’,就连跟你们同辈的觉醒者都不会有危机感。”
金老沉声道:“知道战争是什么吗?”
“是炮火、鲜血和伤亡。”到底是老将,他把未来看得极远,“只有浴血斗争过,生死别离过,才能诞生真正的战士。那样的战士,心性千锤百炼,经验极为丰富。你们已经是了,可他们还不是。”
“所以,我们才安排你们远离。”金老眉目舒展,刚硬的轮廓变得慈祥了几分,“撤掉最大的保护伞,然后我们这批老的跟那批小的一起作战。如果我不幸战死也很值得,小辈们总会明白些什么。”
老一辈将生死置之度外,就为了拉一把后辈,让他们成长得更靠谱。
这精神难能可贵,但是——
“恕我无法苟同。”司诺城直接开怼,“我们这一批变强就是为了成为保护伞。如果你们打算把我们放一边,再用苦大仇深的方式拉扯下一批,我们变强还有意义吗?”
金老:“你太年轻了,只有经历过生死才能激发人最大的斗志。”
“您错了。”司诺城起身,“我这就告诉你们,如何用正确的方式激励下一代。”
正确的激励方式?
别说金老了,连觉醒者都很懵。饶是纪斯也提起了几分兴趣,想知道司诺城所谓的“正确方式”是什么。
接着,他们见证了“奇迹”!
司诺城从魔窟边一跃而下,跳进地底数千米处。片刻后,雷暴般的轰鸣从地底传来,震得整座山脉都颤抖起来。
没多久,风平浪静,四野无声。
而司诺城的一只手攀上边沿,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另一手拎着金丝大网,把密密麻麻的“泰坦鸟”尸体拖了上来。待金网散去后,鸟尸从山顶滚到山脚,全满!
周遭鸦雀无声,唯有司诺城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鸟尸拍了好几张照片。
随后,他登录了八百年没上的围脖大号,直接圈了宁原魔窟、觉醒者协会和未成年觉醒者管理处,噼里啪啦打字:【恕我直言,做不到如下图所示的觉醒者都是辣鸡。】附图九张,全是鸟尸。
点击发送。
随后,他收起手机,再不管叮叮咚咚的回复声。
讲真,众网友虽然知道司氏的继承人是一名强大的觉醒者,但他们从来不对“他会发围脖”抱有期望。
他们本是抱着慕强、求财和膜拜爸爸的心态关注了司诺城,却从来没想到他长草的围脖也会有动态的一天——而且这动态真尼玛狂妄,简直拉稳了全国觉醒者的仇恨值!
什么叫“做不到就是辣鸡”?
太欠打也太让人记仇了!而且,越是这么说,不就越激起别人的胜负欲吗?太狗了!
司诺城跨过尸山血海来到众人面前,就见他们已经收到了上层的消息,不少人低头看手机的脸忽青忽紫。
“草,就这么长了出来。”姜启宁无力吐槽,“城哥真是一点没变,总能气死个人!”
“被司老大这么一挑衅,哪个后辈还会偷懒啊。”俞铭洋摇头道,“我都想打他……好吧,我就想想。”
拉基一本正经地解下斧头:“道理我都懂,可他干嘛要说‘辣鸡’,是不是在影射我?”
祁辛黎:“……不至于,拉基,真的不至于。”
唯有司诺城平静地站在金老面前,说道:“相信经过千锤百炼的打击,彻头彻尾的嘲讽后,他们的心性会变得更坚强,战斗经验也会更丰富,迟早成为真正的战士。”
“基本上只要我不死,他们就会永远被‘激励’下去。”
众人:你是魔鬼吗?
金老:……感觉比第一种方法还苦大仇深的样子?
纪斯忍了忍,没忍住,终是笑出了声。许是从未见大祭司真心笑过,一众觉醒者很是稀奇。转眼看去,对方那一笑还真如东升之旭日,有光照雪原的明亮疏朗。
真是……好看极了。
“你笑什么?”司诺城喃喃发问。
“笑你可爱。”纪斯诚恳回复。
司诺城:……
他皮笑肉不笑:“你也很可爱。”
纪斯:……
之后,他们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开始记仇。
……
走了宁原这一遭,别处基本不用去了。相信在人类的胜负欲比较中,守着界门的觉醒者会比任何时候都有斗志。
大概是知道自己有多气人,司诺城走得干脆利落,还特别放心。
他架着音爆战机跨越重洋,本是朝着伦多刚笔直迈进,谁知在掠过大洋中心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星反光。
不是海水反射的阳光,也不是鲸类跃出海面的光泽,而像是钢筋铁骨打造的金属,在光芒照射下晃过一抹银白。
他可以当作没看见,继续往目的地飞去。但觉醒者进化到他这个境界,很多事件的偶然都会变成一种命运安排的必然。
如果掠过大洋的不是他,如果他没有精灵眼,如果……那么这一缕光,或许就要与他错肩而过了。
这么想着,司诺城调转方向,旋着战机往下而去。待熟悉的失重感传来,纪斯睁开了眼,而队友们一愣,不禁问出了声。
祁辛黎:“出了什么事?”
司诺城:“去下方看看,感觉有东西。”
话落,队友们纷纷扒着窗户往深蓝色的大洋看去,在战机急速的降落之中,就见那一星的金属反光愈发明亮,隐约可见纵横分割的甲板,红蓝相间的星条旗。它像一座孤独的金属堡垒,随波逐流在汪洋大海中。
“那是……”
“是坚菓国的方舟。”江梓楹笃定道。
“方舟不是有七艘吗?”邵修推了推眼镜,整张脸贴在窗户上挤成猪头,“怎么只有一艘?我也没看见它周围有别的方舟,莫非是海市蜃楼?”
卓无涯沉声道:“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跟极阴之地一样。”
拉基:“……好恶心的感觉。”
一听队里的道士和拉基都这么说,众人下意识地警惕起来。不管别的,光是司诺城、卓无涯和拉基都觉得不对,这方舟肯定哪里出问题了。
战机陡转之下,稳稳地靠近了方舟,却发现它没有开启防御系统。甚至,方舟的钢甲还自动打开,似乎做好了接纳战机降落的准备。
很快,有十来个穿着西装的保镖从一个拱门中走出,他们罗列在前,冲战机友好地招手。
“活人?”姜启宁震惊了,“你们一说不好,我还以为又是妖魔作祟,里头的人八成是挂了,怎么会有活人?”
“是活人。”拉基道,“但是感觉很恶心……”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拉基只觉得他从头到脚都在厌恶底下的人,厌恶到恨不得轰碎了他们。但联想到迸射的血肉,他更恶心反胃了。
司诺城不语,将战机停稳之后就收拢了力量。一行十人落在甲板上,与拱门处的保镖相距极远。他们彼此给了一个眼神,无所畏惧地朝对方走去。
很快,拱门中又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理事者,他微笑着与司诺城握手打招呼,一双眼睛却落在纪斯身上:“欢迎!遇到你们是我的荣幸。”
字正腔圆的发音,看上去就是个正常人,压根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司诺城挂起公式化的笑容,与理事者简单寒暄一番,单刀直入:“据我所知,贵方有七艘方舟吧?怎么不见他们吗?你们为何漂流在大洋中心?”
“哦,上帝,这是一个让人难受的故事。”理事者摊手耸肩,神情很悲伤,“登上方舟后的第三天,我们被告知方舟上混进了妖魔,已经有九个人失踪了。”
“我们无法探查妖魔在哪,妖魔是谁,只能把七艘连成‘钢铁大陆’的方舟拆分,让他们各自漂流。这样比较方便推断妖魔在哪一艘方舟上,可以缩小范围解决。”
“幸运的是,我们的方舟上没有妖魔。”
理事者笑道:“好几天过去了,没有一个人失踪呢。方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欢迎实力强大的觉醒者加入我们。”
他引着他们穿过一重重甬道,在最后一扇金属门开启后,后方的世界跟外部全然不同。只见长廊复古,墙上挂满名画,套房一间挨着一间,连吊灯都是水晶制品。
这哪是什么避难的方舟,倒是像极了富豪度假的游轮。而穿过长廊,是一道金碧辉煌的大门。
理事者笑着推开大门,就见门背后是一方殿堂。衣着奢华的男女举着酒杯穿行其间,丰富的食物堆在长桌上,有酒香飘荡。
不是幻觉,也不是错觉,这是切实存在的场景,也是让人……一言难尽的画面。
外头的人在拼命抗争,你们却在这里搞社交舞会,有毒吗?啊!你们是不是有毒?
任是内心山呼海啸,可众人还是跟着理事者踏进了大厅。喧嚣声起,热闹非凡,人们爆发了极大的热情,热情得让觉醒者感到毛骨悚然。
仿佛他们看见的不是一群人,而是群魔乱舞一样。
突然,纪斯出声道:“要小心哦。”
“不小心的话,真的会死呢。”他微微一笑,眼神冷漠,“对手是极为棘手的——外域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