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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海棠(可忽略)
    又是一年上元节,天尚未黑透,这南堂城里的人儿就已密密麻麻了一匝又一匝。



    “哈哈哈哈,凌先生,您老总算来了。”香间阁的吴婶扭着细腰道。她一面欢笑一面迎那俊面老生入了座。



    老生着一身白衫,虽说年岁不再小,却依旧丰神俊朗得引人脸羞不止。



    那老生一扯白衫,屈身坐下。凑着青瓷杯将美酒一饮而尽。随杯掷桌响,台榻上一曲也娓娓声来。



    老生眯眼赞赏,这厮当比得老夫!



    未及老生启声问,旁桌已谈了开来。



    “此生唤作秋棠,十年学艺成。第一回唱啊,便惊艳四座!现如今,是我们南堂山下当之无愧的第一角儿!”



    “秋棠秋棠,秋间棠花尽。为何要唤作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儿?”



    “徐老爷这便有所不知了,这秋间棠花虽尽,棠根却是最茂时!这是他师傅对他寄托的良言呢!”众人豁然开朗。



    “倒是位堂堂俊公子,却不知如此公子青眼于哪般姑娘?”突地有位只专桃色轶事的老爷问。



    一团弄眼顽笑声后,之前一直应答的男声又嘻声传曰:“那必定得是位才貌双绝的女子,我看呐……南老爷的小女自是最相宜!”



    “南小姐?正是啦!我见南小姐这阵子同南老爷您来得频繁,说不定啊!对这角儿,早便颇感青睐!”



    “南小姐美姿如若天仙下凡,且颇通乐理。啧啧啧!二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胡说!谷儿怎会瞧上一位徒有皮囊的戏子?”应是那位南老爷拍起了桌子。



    “南老爷何出此言?”一阵静默后,有秋棠的死忠迷站出来与其叫板。



    “何必说得戏子这么难听!!”



    ……



    再后面的太乱老生便听不清了。不过,他也早没了兴致,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长衫,嘲笑为何又是此等俗故事。



    戏已停罢,他不愿多留,起身时倏地被撞了个趔趄,只见得一蓝色衣袂欠身道歉,哽着泪远了。



    老生提起一旁木色的鸟笼,唱道方才戏里的唱词:“戏已罢,便归往啊啊……”老生尾声婉转良久不息,引来驻足。



    人们口中皆度他为退台旧角儿,却不晓得他不过是爱上一个人,迷上了一部曲儿。



    临了香间阁,恍听着熟悉声响,本不愿意多待,却因多听了几句其间内容,他不由地慢下了步子。



    “不是说过让你要不着声息地试探一番我爹吗?怎么弄得越加难堪?”



    “哎呦哟!我的好小姐呦!这怎么能怪我呢?刚您也见着了,老爷对秋棠公子甚是青睐,怎料做女婿便不依了呢?”



    “我不管我不管!今日这事就是你搞砸了不错!”老生见那蓝衣少女跺脚模样有些忍俊不禁。他也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抬步朝那少女走去。



    他后来想想——大概,是见她的脾气相像于某位深爱的故人吧!



    不过,都是后话了。



    “姑娘,不知可否让老夫帮你一帮?”



    南谷儿闻声看去,竟是位脸生的大伯,眼底的眸光不可置信地闪了闪。



    夜幕色下,红灯绿水。



    “你说那老先生当真能行?”秋棠一前一后地撑着船,终于将心中直寻思的疑问问出口。



    一旁的佳人儿捥起水中央的一朵莲花灯,漫不经心地睨眼桥头上站立的人影儿,笑道:“棠哥哥便放心吧,我早派湾子打听了一番这老先生,你可知打听出他是谁?”



    “是谁?”



    “乃是风云一时的凌言!此番是缘于经商的事儿故在此罢歇。传闻凌言辞官后忙于商务不得半刻闲,怎会有如此暇心戏弄我俩儿?说不定……是迷了你的戏,欲成人之美呢!”



    南谷儿像是邀功般,不知不觉便软倒进了秋棠的怀中。秋棠宠溺地点了点怀中人的鼻尖。“就你会说话。”



    “若他真是那位凌言,便说得通了。”秋棠这时才放下心。



    “棠哥哥在说什么?”



    凌言站立于桥头,将对边船中看了个完全儿。咯咯咯的笑声听得他心里阵阵酥软……后知后觉生起了一股害臊心绪。



    “先生!”湾子从背后喊他。“先生,东西都已备好,南老爷马上也便到了。您看……现在可否随我移步?”



    凌言整了整衣容,沉声答:“去罢!”



    “先生,可是衣衫穿得多了?”湾子小跑随着凌先生。



    “何出此言?”



    “我见先生颊边红晕一时不退,可是闷着了?”



    “先生不必拘束,大可把我当自家下人使唤!”



    “闭嘴!”



    “先生!先生……”湾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二更夜到,正是南堂街上最热闹的时段。



    湖中的莲花灯连成流,人也密密匝匝似不透风。



    南谷儿挽着了南老一个劲甜甜地喊爹爹朝着桥边走近了。



    凌言低头看了看已撑船藏于桥底的秋棠探出头来对他点了点头,便觉一切可开始了。



    “湾子!”



    湾子嗳了一声。刹那间牡丹云袖掩过脸颊,鼓声响,一曲《鼓与花》也随即动听旋唱了起来——



    “鼓声响时情更深



    鸳鸯双双羞晚霞



    花近楼啊呀呀



    别辜负了锦绣年华……”



    这热闹华丽的唱词吸引了不少人驻足桥头,自然也吸引住了酷爱听曲儿的南老爷。



    一行人听得如痴如醉时,忽地闻得一声鸟鸣,便见一白头鸟儿蹿入了人群。湾子嘴里嘟噜句老爷对不住似的话后,便吹响了口哨。



    鸟儿听得一惊,嘶吼了一声。



    南老爷见一脸凶相的鸟儿离自己越来越近,好不恐慌!却因桥上驻足人数甚多,压根儿退不出几步。



    一时人群中乱成一团,南老爷只听见耳边一声“啊!”。



    再见时立大惊失色:“救人呐!救人呐!快救起我的女儿!”



    人群立时涌动不止,却因着桥拱过高,不少健壮勇儿虽跃跃欲试又难免瞻前顾后。



    南老爷心急如焚,已是带着哭腔:“快来人呐!快救起小姐啊!”



    “救起来啦!救起来啦!”



    “是秋棠公子!谢秋棠公子!”传来南家小厮的声音。



    南老爷脸上的喜悦慢慢收拢。



    “花近楼啊呀呀



    别辜负了锦绣年华……”



    南老爷忽的脑子里响起这句,不对!南老爷回首,是那人刚在他耳边说的!



    他是谁?一双油彩也掩不住的美目猝不及防朝他看来。南老爷心一惊!



    “老爷?”好像有人在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