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有的树长于山巅,而有的树长于不起眼的路边。
他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因此早早认清命运也许是明智之选。
可是就当他就这样和她一起漫步,目光不清意见看向她,那如玉般的脸庞,一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很幸福。
脑海里突然产生一种犹疑,为何会责怪自己,虽然的确不是天才,但也不必选择这样悄无声息的方式消失。
但是朝暮真的超乎了他对姑娘的认识,不爱胭脂水粉,偏偏听见远处赌坊里嘈杂的喊叫声,倒是喜欢的不得了。
敬之只好跟了进去,看着这些人不明白为何有人倾家荡产也要豪赌一把。
突然间有人搭住了朝暮的肩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道,“骗钱的勾当不要做了吧。”
“凭个人本事赌而已。”
他按住朝暮的手腕,骰盅就顺势捶在了桌上。
“他们的钱,何尝不是骗妻子,父母,百姓而来的呢?”
“你一个道士瞎凑什么热闹,还开不开了。”围着的看客催促道。
那道士看了一眼看客,再看了朝暮一眼,放开了手,离开了。
敬之就在前厅找了一本书在那里翻看,忽然眼前出现一身白衣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身姿挺拔,背着一把秀剑。
今天发生的怪事还真多,连道士都爱赌两把。
直到那白衣消失在视线中,敬之才又回头看书,就看到书上放着鼓鼓的钱袋。
“诺,赢了。”这钱包有点眼熟啊,低头看自己的腰间自己的钱袋不翼而飞,已经不似之前的瘦脱了形,吃的满满的了。
满脸的不可思议在短短一瞬间居然满盆钵体。
“赌的风险这么大,姑娘这次只是侥幸,下次切莫再赌了。”
“那你呢,如果我不救你,你会赌输了还是赢了?”
敬之哑然,如果说这些人拿钱当赌资,他则是以命做一场豪赌,他整场下注最大的赌徒。
她没有一刻是闲下来的,出赌坊就去听戏。
戏里的崔莺莺和张生,在隔墙酬韵中,传递爱慕之情。
朝暮还在一旁磕着瓜子说,“他们现在是窥墙而谈,在进一步恐怕要像将仲子一样跳墙而谈了。”
敬之却摇摇头,“只可惜张生对莺莺始乱终弃。”
敬之之前觉得她只是个古怪出众的小姑娘,没想到居然还读过一点书,心里自然是又增了几分喜爱。
“不,张生最后是娶了莺莺的。”
“那是话折子专门骗你们这种小姑娘的,故事哪有这么圆满的。”这次换成朝暮没有话说了。
这听完已到了饭点,她笑吟吟的把一袋银子给敬之过目,转眼又选了一家生意不错的饭馆,把菜单上的菜挨个都点了遍,一张桌子都放不下。
这姑娘真的不断在给他惊喜。
敬之之前已经见识过朝暮的饭量,见她点那么多菜都已经不见怪了,觉得这回她可能要吃一头牛。
谁知没吃多少她就打包全送给了街角的乞丐。嘴里还念念有词,“千金散尽还复来。”
敬之偷偷瞄了她一眼,就一眼,深怕与朝暮不小心对视,哪知一眼之后就像掉进了蜜糖里,满心眼里都装着喜爱,觉得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姑娘。
但也是这一眼,让他陷入深深惆怅,朝暮的相貌,家世定是他所比不上的,他和她一点也不门当户对,他只是一个穷书生。
敬之内心突然告诉自己张生和崔莺莺的结局也许就是应该圆满的在一起。
敬之从头到尾就像一个小跟班一样跟着朝暮,夜晚朝暮又回到了湖边。
沿着湖远望深处,烟树迷离,清溶溶的,只有一团一团黄色的萤火,朦胧缥缈。
月亮是亮堂堂的白,像只白凤凰露出大半个身子栖在云端之上,他的光芒揉碎了散布在夜幕中,似真非真,恐是仙境。
“真美。”
“这世间还有很多美景你都可以去发现,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那多谢你相救了。姑娘果真是救世活菩萨。”敬之揶揄道。
朝暮没有笑,只是回他说,“我给你跳一段舞吧。”
看着他一点一点离自己远去,直到一只脚要踏上湖面,敬之脸色都吓的苍白了,感觉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不顾一切跑去拉住她。
谁知朝暮稳稳的站在了湖面上,一步一步踩出无数个小波澜。
一旁的萤火渐渐漂浮到湖上,整个湖面就像点上了灯火。
朝暮就像月下的凌波仙子,清风带衣袂翩飞,惊鸿难抑。
是妖啊。
他突然明白了,难怪能把自己救起来,衣服丝毫未打湿。
难怪会有道士来赌坊。
迷迷糊糊的那个人影越来越模糊,自己的心仿佛也浸了水,有些沉沉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温暖的黄色光芒,然后陷入黑暗。
这一日,敬之睡得很安稳,梦里有个小姑娘,他在看她跳舞。
他早上身边空无一人,只有身边放着一只钱袋。
他立刻慌了神,站起身来,四处张望,一无所获。
他攥紧了钱袋,呆站在湖边。
“你不用找她了。”那道士突然的出现在他身后。
敬之闭了眼深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盯着他,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齿中蹦着恨意质问,“她未曾害过人,道士都是些不分善恶只认身份的人吗!”
道士淡然,叹了一口气,“朝生暮死,说的就是他们这一类妖。我若早不分黑白,昨日早将她收了。”
见敬之的如炬的目光渐渐平静,他继续道,“每一个被你视为多余的一天,都是他们得不到的明天。”
原来她告诉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就是在向他告别。
苏太爷缓缓睁开了眼,香已燃尽,回忆也到此为止。
他颤巍巍的双手打开了桌上的匣子,拿出了那个陪他度过半生的钱袋。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世间安能有两全之法,更无后悔之说,有些事,有的人,过去就是过去了,他和她的爱情,静静地消失于三界之中,更是消失在条条框框的法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