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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而来(可忽略)
    这一刻,韶华走出了那囚禁她的家庭,她坐在黄包车紧跟着另一辆在前面跑的黄包车。



    前一辆车上,放着的是她写过的书籍稿件。一口小小的衣箱,留声机。她神色中透着一种对前路漫漫孤单假装的坚强。



    几日西北风一刮,天上的鳞云,都被吹扫到东海里去了。太阳虽消失了几分热力,但一碧的长天,却开大了笑口。



    富春江两岸的枫树,挣脱了病叶,显出了更疏匀更红艳的秋收后的浓妆。



    稻田隔起了之后的那一种和平的气象,那一洁净沉寂,欢欣干燥就是立在城里这里的远山,远远望去,也感觉得出来。



    韶华拉紧了暗深低龄旗袍,靠在黄包车上,脚上是洋式半包跟皮鞋,优雅地踩着踏板。手里抱着那条绣着白色荷叶边的披肩。



    她看向了空茫的远方,她终于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的意识已有些模糊了,她注视的不是热闹的街景,而是看进了她走过的一半人生。



    她的文章第一次被刊登在报,她就收到了许多文学爱好者的来信。在两年前的一个寂静落雨的星期六,韶华那时用头抵着玻璃,望着窗外的雨水。



    一个并不认识的中年男子,一脚踏在楼梯上停了步子,仰望着楼上门框种的她。



    在与陌生人对视的刹那,韶华的心像是被奇异的东西撞击,他们的目光,碰到了。



    像是进入了幻境,时间就停在那里等着这场相遇。



    韶华家的老妈子开了门。



    “韶华小姐想来是收到了我的信,我是专程来的”。



    他在楼下的客厅背着门,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



    韶华听到这里,想到了那份信。她手中捏着信封匆忙下楼。



    “您是江先生。”



    “您的读者。”



    两人都笑了,他的笑容里有着中年人释放出来年经的羞涩。他手中又握着摘下的帽子,坐在单人的老式沙发上,他没有在举目看着韶华。他在深夜里写的信写给了一位不认识的作家。



    他深信那一手的漂亮毛笔,她的文流露着对自身灵魂的拷问。



    她该是有何等的气质才可以写出这么深刻的文字呀。他信里是满对韶华的痴迷与告白。



    韶华读过他的信,他能看出她身上背负着的决裂的坚强与对生活的暗淡。



    韶华是要强的人,不会在人面前露出她的脆弱。即使心里起了感伤也漠然的说着:“我只是写些稿子,没有特别的情绪在里面”。



    “那么,我可以再来吗?这是我第一次见面的礼物,你文章里写过想要一条披肩。”



    他留下了那条素雅的的披肩。



    静静地躺在沙发上,韶华握住它,不能自持的哭泣。



    此后的时间里,他们心照不宣的维系着心底对彼此的欢喜。



    见面或是互相写信,无疑是韶华填补半生未曾感受过的爱。韶华7岁母亲逝世,她的思想教育深受母亲影响。她的成长过程并没有得到特别的关爱。在她所处的外界世界,她被看作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



    她没有朋友,少年失母,父亲与她的对立导致她性格的孤僻。她的潜意识里对爱一如既往的追求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她对于生命中发生的一切都比一般人要承受的多。



    敏感苦痛是她性格的特质,但是她对生命的独立有着无限放大的勇气与担当。她的痛苦清晰明了,靠文字发泄人生。



    她觉她寻到了,一个给她精神寄托的男人。



    而江先生经过生活历练给人沉稳的感觉,他是苦难时代里求新的知识分子,见过一些世面,但是没人知道他自信的外表下又有着时时刻刻隐藏身份的虚伪与自卑,而这一切他诉给了韶华。



    他的父亲在抗日战争中的当了汉奸,他自是要背负着沉重的骂名。



    他一路从贫穷的小城里走到上海。如今的他早已是上流社会中的资产阶级的人物,光怪陆离的背后却是满目疮痍的无处安放的灵魂。



    在他们交往后不久,那份信被仆人翻出来,韶华的父亲私自看到后,不允她与这个成分不好的人交往。



    但采取的是无情暴力的手段,囚禁。



    韶华日日在那个被木条封了窗的昏黑的房间用最激进的方式抗议着。



    她在墨水瓶中将中指食指全浸了进去,不够,又拉下床单,浸入墨水里,在墙上气愤伤心的涂抹。



    她爬起来来做在桌上,倒出乱七八糟的杂物,找到了刀片。拉下衣服,一横一竖,不够。一道两道深的血痕出现。



    她的薄纱已染了一朵朵刺眼的红,她用手抵着墙绕室转。



    在长久禁锢的时间里,墙面上的的血痕是她情绪的表达。



    再见吧……



    就在韶华自杀的前夜,她在木条的缝隙间最后一次张望着世间。他来了,不,他一直在哪里等着她。



    那扇紧闭的锈红色的铁门被打开了,没有人将它立即锁起来。江先生脱下帽子示意着她逃跑。



    韶华在那个静谧的夜晚逃出来了,逃向她胆怯的世界。



    他摸了一下韶华的头发,将她从过去悲伤的故事脱离。



    韶华抿了没有血色的唇,面对她和他以后奔赴的以后,她仍旧有些紧张无力。



    “随波逐流的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江淮,我没有披肩,你也没有灵魂。”



    “沈韶华,这一生,我是为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