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相见时,他身着一件棉纱白衬衫,些许宽大,微风略过,他衣襟飘动,伴着他白皙清瘦的脸庞,仙气飘飘。
青川伏卧在树上,墨青的青丝穿过耳边,垂落在她指尖,她缠绕着那根根乌发,满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像谪仙一般的男子。
若不是那一台台电子产品如流水一般涌入这个家,她都要误以为自己回到了千年前。
那天,他的好友还夸了她,好友和他说:“洛山,你买的这处别墅倒是别致,客厅天井中间竟会有这么一棵通天古树,真好看。”
可他并没有理会好友的称赞。
她便觉得这个人真没礼貌,一想到自己竟要和这样的人住一起,她便有些气结,于是躲进了树里,没再出来。
她不知道,那天她望着洛山的时候,洛山也在瞧着她,大概是八字轻,洛山自小就有看见些个鬼怪的能力,好在鬼怪什么的也多于他毫无交集,他便也养成了视而不见的习惯。
靠着这“天赋”,他成了知名的网络作家,专写鬼怪。
上次看这房子的时候,他便瞧见了青川,那日的青川一袭青纱,手边还握着酒瓶,正翘着腿,仰头大睡,他们在房里转了接近1个小时,她都未曾苏醒过。
那时候他便觉得好笑,世上竟有如此毫无警觉的鬼怪。那日搬家,他一入门便瞧了青川,可青川那时满眼都是那些从未见过的稀奇玩意,似乎一点儿没觉察到洛山的目光,后来更是好像无趣一般,躲了起来。
他从未对鬼怪有什么好奇,但青川却总叫他想多看几眼。后来,青川也确实时常出现,大概是依然没有察觉到他能观鬼的能力,青川总是喜欢跟在他身后。
他做饭,青川就在一旁一脸贪恋的嗅着饭菜的香气。
他看电视,青川就窝在他身侧,躺着横七竖八,好奇的盯着荧幕里的男男女女,有时,甚至还要骂几句。
他写作,青川更是一次不落的围绕在他电脑旁,瞪着她那对杏仁鹿眼,津津有味的看他写的那些鬼怪故事。
可笑的是,她自己就是个鬼怪,竟也经常被他写的那些恐怖段落给吓得捂住眼睛。
他自幼父母离异,因着这能见鬼的眼睛,养得他的性格孤僻,除了写作,对任何事也都兴趣乏乏。
但自从入了这座房子,他居然有些享受这像是“两个人”的日子。
是以当青川误跟着闯入浴室,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出去”后。
青川惊的脸都白了。
她注视着眼前这个头上还挂着泡沫的男人,从他那双如墨的黑眸里看到自己的身影以后,终于领悟,原来这大半年,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个男人的眼里!
她的幼稚,她的抱怨,她那些不顾形象满沙发打滚,甚至被电视剧感动落泪的丑态,都被这个叫洛山的男人给看去了。
做了鬼怪上千年,倒是早年间被一些道士修士瞧见过几回,可正正经经被一个人瞧的那么透彻,那么长久的,还是头一回。她第一次知道羞愧想死是什么心情。
她躲进了树里,抱着自己的双膝,感受了一次电视里女主角号啕大哭的感觉。
青川红着眼圈跑出去的时候,洛山什么心思都没了,他急急的收拾了自己,追了出来,他知道青川在树里,因为他听见从树里,传出一阵阵颤抖的呜咽,好像鼓槌一般,重重的锤得他胸口发闷。
他后悔自己刚才的鲁莽,伤了“鬼怪心”。
后来的半个月,他再也没有看到青川,他每日早起晚睡,一天看那棵树八百回,可青川都没出来,若不是那棵树还偶有啜泣声,他都快以为青川是不是离开了。
他没想过,自己过了二十几年的孤独日子,有一日,居然会感觉到寂寞。
“对不起。重新认识下,你好,我叫洛山。”
想了很久,他终于鼓起勇气,他将修长白皙且骨节分明的大掌,抚在树上,柔声道,眼里闪着他自己也未能觉察的期待。
良久,树里发出含着羞涩的低语。
“你好,我叫青川。”青川是个靠着汲取天地精华,孕育而出的树灵,虽说生了上千年,可她离不开她的本命,这棵古树,古树生在大山深处,别说人,连精灵也不多见。
这些年,好不容易被开发做成了避暑别墅,但这地理位置偏僻,房子盖成了好几年,才叫洛山买了去,所以上千年的光景,她几乎都是一个人渡过的。
自从和洛山坦诚相见以后,她发现,无拘无束,还有人和自己交流的日子是那么有趣。
她可以放肆的用洛山的账户网购,可以大快朵颐的吃洛山煮的饭,可以随意翻看洛山写的书等等。
她开始像是生活在这个家的女主人,光明正大且自由自在。
而且,因为鬼怪没有体温,她发现,人的体温是那么温暖舒服,她总是喜欢离洛山近一些,看电视的时候,她搂着洛山的胳膊,洛山煮饭的时候,她也总是拥着他。
一开始洛山总是拒绝的,但后来似乎也习惯了。
于是,她开始垂涎他暖呼呼的床。树里没床,虽然她可以变一张床,可那儿不温暖。
她望着窗外的雪花。
“洛山,树干硬的很,我想......”
“不行。”
“阿嚏,洛山,我是不是生病了。我大概是生病了,你看,鼻涕。”
“......”
“洛山?”
“......”
“青川最喜欢洛山了。”
洛山冷着一张脸,坐在床上,双手环在胸前,目光如炬,瞧着青川表演她拙略的演技,可耳朵却不争气的,渐渐红了起来。
“唉,晚上不许乱动。”
他终是心软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欢脱的穿着他教她网购买来的毛茸睡衣,钻进他的被窝,他知道,他又输了。
也许,从看见她第一眼,他就注定赢不了。
入夜,他半依着靠在床上,手里还持着一本《搜神记》,床头柜上叠满了关于鬼怪的书籍,身边,青川酣睡着,身子紧紧的拥着洛山,他垂眸,附身,唇瓣轻触在小姑娘柔软的粉唇上,一股树木的幽香沁入心脾。
“我也好喜欢你。”一夜美梦。
后来青川一如既往的享着依着洛山的日子。
他为她绾发,为她描眉,将她偶有絮叨的鬼怪故事一一写下。
青川以为,他们可以一直如此,直到在给洛山过下第10个生日后,洛山的身体,每况日下。
某夜,她偎依在洛山发热的怀里,心里酸胀的很。
“洛山,快好起来,你还要陪我一辈子的,对吧。”
“乖,睡吧。”
那是洛山第一次,没有正面回应她。
后来,洛山变了,他开始总是早出晚归,即使在家,也总躲在书房,虽然,不忙的时候,他待她依然那般温柔可亲。
忽而,某日,洛山说他有办法让她能离古树百里远,他要带她去游乐园。她兴奋极了,那天,她渡过了千年时光里最欢愉的一日。
回到家,洛山似乎意犹未尽,他紧紧的抱着她,反复呢喃着爱意,她只以为他在疼她,便也紧紧的拥着他。
“洛山,我也爱......”
话还在嘴边,她只觉眼前一黑,便毫无知觉。
瞧着她消失,洛山晕了过去,再醒来,他躺在病床上,等着死亡到来。他早知道,人和妖在一起,要折寿的,可他仍是想任性一次。
但他怕极了小姑娘伤心,于是求仙问道,阅书无数,最后请了道士帮青川下了个封印。
他想着,等青川睡个百年醒来,许就把他忘了,没忘,也该没那么伤心了。
可他没想到,当他双目乌青,奄奄一息的那天,青川竟叫一道雷给惊醒了。
她到底是个千年的妖,借着雷雨,破了封印。她急急破门而入,眼尾还闪着愠怒,可在两人双眸相对的那一刻,青川便明了了。
他轻抚摸着她的发。
“别哭,此生有你,足矣。”
“是我错了,我不要你走!”
少女扑在他胸口,嘶哑的哭喊。
洛山张口想安慰,却见小姑娘一口含住了他的唇,他觉得体内一股子清凉,贯彻全身。
可眼前的人儿却渐渐飘渺,他伸手,掌心却只穿过她的胸膛。
“不!”他紧闭牙关,可似乎一点用都没有。
那一夜,洛山活了,但却更像死了。
时间过了多久?不知道,只知道,别墅的白墙脱了灰,院子里的小池塘,长了厚厚的青苔,别墅换的第四个大铁门也已经开始脱漆。
而那个曾经红极一时的鬼怪小说作家,早就被人们遗忘在时间的洪流里。
洛山每隔一段时日都要好好打理那棵树,浇水,松土,施肥,他不曾懈怠,纵然,那棵树再无绿叶,早已是枯木一根。“这树,还能活么?”
生日那天,洛山唯一的朋友,那个老道,皱着眉,用拂尘拂了拂那棵树,五十年了,这树不生也不灭,倒真叫人放不下。
“能,她答应我的。”
洛山回头,望着那棵树,耳边仿佛还响着她的声音,那日消弭之际,她说,让他等她,他应了。
“你倒是有的是时间等。”老道摇头,看着眼前这个仍旧是少年模样的耄耋老人。
那个树灵大概自己也不知道,拼尽修为救下的爱人,竟也成了不死不灭的妖物。
洛山笑了笑,没有理会,只是将青川最喜欢的巧克力慕斯,放在了树下。一夜美梦。
后来青川一如既往的享着依着洛山的日子。
他为她绾发,为她描眉,将她偶有絮叨的鬼怪故事一一写下。
青川以为,他们可以一直如此,直到在给洛山过下第10个生日后,洛山的身体,每况日下。
某夜,她偎依在洛山发热的怀里,心里酸胀的很。
“洛山,快好起来,你还要陪我一辈子的,对吧。”
“乖,睡吧。”
那是洛山第一次,没有正面回应她。
后来,洛山变了,他开始总是早出晚归,即使在家,也总躲在书房,虽然,不忙的时候,他待她依然那般温柔可亲。
忽而,某日,洛山说他有办法让她能离古树百里远,他要带她去游乐园。她兴奋极了,那天,她渡过了千年时光里最欢愉的一日。
回到家,洛山似乎意犹未尽,他紧紧的抱着她,反复呢喃着爱意,她只以为他在疼她,便也紧紧的拥着他。
“洛山,我也爱......”
话还在嘴边,她只觉眼前一黑,便毫无知觉。
瞧着她消失,洛山晕了过去,再醒来,他躺在病床上,等着死亡到来。他早知道,人和妖在一起,要折寿的,可他仍是想任性一次。
但他怕极了小姑娘伤心,于是求仙问道,阅书无数,最后请了道士帮青川下了个封印。
他想着,等青川睡个百年醒来,许就把他忘了,没忘,也该没那么伤心了。
可他没想到,当他双目乌青,奄奄一息的那天,青川竟叫一道雷给惊醒了。
她到底是个千年的妖,借着雷雨,破了封印。她急急破门而入,眼尾还闪着愠怒,可在两人双眸相对的那一刻,青川便明了了。
他轻抚摸着她的发。
“别哭,此生有你,足矣。”
“是我错了,我不要你走!”
少女扑在他胸口,嘶哑的哭喊。
洛山张口想安慰,却见小姑娘一口含住了他的唇,他觉得体内一股子清凉,贯彻全身。
可眼前的人儿却渐渐飘渺,他伸手,掌心却只穿过她的胸膛。
“不!”他紧闭牙关,可似乎一点用都没有。
那一夜,洛山活了,但却更像死了。
时间过了多久?不知道,只知道,别墅的白墙脱了灰,院子里的小池塘,长了厚厚的青苔,别墅换的第四个大铁门也已经开始脱漆。
而那个曾经红极一时的鬼怪小说作家,早就被人们遗忘在时间的洪流里。
洛山每隔一段时日都要好好打理那棵树,浇水,松土,施肥,他不曾懈怠,纵然,那棵树再无绿叶,早已是枯木一根。“这树,还能活么?”
生日那天,洛山唯一的朋友,那个老道,皱着眉,用拂尘拂了拂那棵树,五十年了,这树不生也不灭,倒真叫人放不下。
“能,她答应我的。”
洛山回头,望着那棵树,耳边仿佛还响着她的声音,那日消弭之际,她说,让他等她,他应了。
“你倒是有的是时间等。”老道摇头,看着眼前这个仍旧是少年模样的耄耋老人。
那个树灵大概自己也不知道,拼尽修为救下的爱人,竟也成了不死不灭的妖物。
洛山笑了笑,没有理会,只是将青川最喜欢的巧克力慕斯,放在了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