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姒纤跟在紫烟身后去了长春宫。
宁嫔一脸温婉的笑意,正在拨弄着茶碗上的茶汤,见罗姒纤来了,缓缓说道:“罗医女,本宫用了你开的调经方子后,这月信来得准了,来的时候也不疼了,看来你医术精湛之说,并非谬传。”
罗姒纤一听,恭声道:“能为娘娘排忧解难是奴婢的福气。”
“你且过来替本宫诊诊脉,看看本宫这月信不准的毛病可曾好些了。”宁嫔放下茶汤,朝罗姒纤招了招手。
罗姒纤忙躬身上前探脉。
其实她已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长春宫了,宁嫔所说的方子,还是最早前荣嫔在后宫吹捧她时,宁嫔召她前来诊脉时候开的。
自从皇上有一次在御花园见到她,与她说了几句话后,后宫嫔妃就不再召她进宫殿里问诊了。
今日宁嫔会传她进来,她其实颇觉诧异。
对宁嫔一直有用她的方子调养,更为诧异。
只是这些并没有宣之于面,罗姒纤神色平静,从容镇定。
“娘娘身子本有些气虚,是以月信不准,”罗姒纤诊完脉后道,“而今调养了一段时间,身子好多了。只要在按照这副方子调养一个月左右,定然就会大好。”
宁嫔听了颇是高兴:“罗医女果然医术高明。紫烟,给罗医女上茶。”
罗姒纤心中暗暗惊讶。
一般看完诊,顶多是开了药方,身为医女就该退下回太医署了。
宁嫔这般行止,似乎并不只是宣她来看诊那么简单?
她接过紫烟递的茶,谢过宁嫔后,便浅笑着抿了抿,坐等宁嫔发话。
宁嫔微微一笑:“听说前两日储秀宫请罗医女过去?可是给荣嫔娘娘看诊去了?”
罗姒纤心中一动,恭顺道:“回娘娘,是的。”
宁嫔探问,“据闻早前因为时日还早,尚摸不出来喜脉,罗医女前两日过去,可诊出来了?”
“这……”罗姒纤状似迟疑,但在那短短瞬间便决定将绝经药方的事情透露给宁嫔知晓。
其一,宁嫔地位不低,足以对付荣嫔。
其二,既然宁嫔对荣嫔如此感兴趣,想来会非常高兴得知这个秘密。
这是一个巧妙又合适的时机。
见罗姒纤一脸犹豫,宁嫔仿佛听见了心底流淌着欢快的声音,她故作紧张:“荣嫔娘娘那边如何了?罗医女无需担忧,直言便可。”
罗姒纤点点头,老实巴交地将在荣嫔那儿诊脉的情况讲了一遍。
“奴婢未诊出滑脉,荣嫔娘娘确实又许久未来月信,心中颇觉奇怪,”罗姒纤咬了咬唇,露出困惑的神色,“奴婢离开前正好见有宫婢端来药汁给荣嫔娘娘服用,奴婢回太医署后将那药汁的药方列了出来,却发现是以前未曾见过的药方。”
“单是闻一闻你就能辨别出药汁的药方?”宁嫔惊讶,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罗姒纤。
罗姒纤垂首一笑:“不过是雕虫小技,让娘娘见笑了。”
“那后来呢?”宁嫔听得兴起,“你可查出那是什么药方没?”
“实不相瞒,奴婢素来是解不开疑惑就睡不着的性子,”罗姒纤羞赧一笑,“这几日奴婢在太医署的藏书楼中翻看药典,终于找到了荣嫔娘娘所用的药方。”
“究竟是什么药方?”宁嫔急不可耐问道。
按她猜想,荣嫔定然是得了生子方才会这么快怀上身孕!
若是她从罗姒纤这里把药方拿到,何愁怀不上龙嗣?
罗姒纤却迟疑了,她看了看宁嫔,小心翼翼道:“奴婢看了那药方的药性后,实在是想不明白。或许是奴婢嗅觉出了问题,对药方的药材记错了,”她摇头叹气,“只是,奴婢自幼随父亲习医,对药材最是敏感,以嗅觉辨别药方从来没有出过岔子……”
“究竟是什么药方?”宁嫔受不了罗姒纤磨磨唧唧,扬高了声音。
罗姒纤状似吓了一跳,一咕噜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跪下:“娘娘恕罪,实在是那药方太过诡异,医籍上分明写着是妇人绝经的药方,这、这荣嫔娘娘怎会用这样的药方还以为自己怀了身孕?奴婢觉得万无可能才不敢诉诸于口啊!”
“绝经的药方?”宁嫔吓了一跳,半张着嘴看向罗姒纤,“你确定你辨别出来的药方是绝经药方?”
罗姒纤迟疑地点头。
宁嫔忽地呵了口气,神色古怪又诡异。
“本宫知晓了,紫烟,送罗医女回去罢。”
她摆手让紫烟将罗姒纤领了下去,坐在位置上久久沉吟不语。
直到紫烟回返,见宁嫔一脸思索的模样,忍不住上前问道:“娘娘,您说荣嫔娘娘会不会把绝经药方当做了生子药方服用了?”
宁嫔睃她一眼:“按理说不该。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她身边最可信之人,骗了她。”
用绝经药方当成了生子药房来服用,然后月信不至,自然以为是顺利怀上了龙嗣。
宁嫔忽地张嘴直笑,笑得前俯后仰,笑得泪花满溢,笑得踹不上气来:“好你个荣嫔,千算万算,居然栽在了自己人的手里!该!”
紫烟端来茶让她顺气:“娘娘,会不会是那罗医女弄错了?”
这种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可能。”宁嫔扫她一眼,她仔细想过了,若不是又十足的把握,罗医女不会在她面前将此事透露。
罗医女和荣嫔之间的事情,谁不知晓?
只是罗医女人微言轻,就算真握有荣嫔的把柄,也无用武之处。
但她就不一样了。
罗医女将这把刀递到她的面前,她自然可以好好利用。
她与荣嫔同为潜邸老人,两人在皇上登基后同时封为嫔位,只不过因为她比荣嫔晚进潜邸些时日,就一直甘居荣嫔之下。
她还记得她刚进潜邸的那阵子,仍为太子的皇上专心政事,甚少去她那里。
荣嫔仗着自己来得早,虽然不敢直接踩踏她,但明里暗里的磋磨可没少。
尽管已经过去了许久时光,不代表她会忘记。
她从来不是善忘之人。
是该好生琢磨下怎么利用罗医女递来的这把刀。
宁嫔想着荣嫔的下场,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