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百姓情绪热情高涨,呼喊声声如海浪般汹涌澎湃。
徐娉儿进退两难。
老者说的《雍之谣》究竟是什么歌谣,她根本就不知道,更别提站在台上唱诵了。
若是唱不出来,该不会被台下这么多百姓扔鸡蛋丢烂菜叶吧?
脑海里闪过那幅画面,徐娉儿有些怂。
就在她踌躇的时候,人群突然莫名地静了下来。
人们往两边让开了一条道,露出了人潮尽头,身着玄黑锦袍,看似风尘仆仆的……宁宣?
宁宣唇角含笑,如同三月桃花开遍山谷,漫山遍野的朵朵粉色,绚烂又迷人眼。
老百姓们都看得呆怔住了。
只忽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海神双子!海神双子都来了!”
这激动的一声霎间点燃了人们的热情,再度将激荡的情绪推向了更高点。
“有了海神双子共同祝祷,咱们今年铁定是个丰收的大年!”
宁宣凝视着台上的徐娉儿,一步一笑地朝她走去。
待到了台下,就被一脸不悦的陆辰渊挡住了去路。
一边是气势轩昂君临天下的陆辰渊。
一边是温柔儒雅倾倒众生的宁宣。
两人双目相对,隐隐闪耀着刀光剑影。
陆辰渊声音极低,低得只有宁宣能够听见:“六殿下不是说在京郊相送,从此不再相见?”
宁宣回他一笑,答非所问:“若然让百姓知晓娉儿不懂《雍之谣》,怕是你们就回不去熙国了。”
陆辰渊眸心一动。
又听宁宣继续道:“《雍之谣》乃雍国家喻户晓的童谣,娉儿若是不会唱,定会暴露她的身份。”
陆辰渊咬牙:“你是故意的?”
若不是刻意为之,远在京城的宁宣怎会赶来浦尾镇?
宁宣又是一笑:“非也。只是没料到熙帝接走娉儿,却又游山玩水的兴致,至今仍逗留在我大雍。”
“今日之事,该谢我才是,熙帝觉得可对?”
言罢,他衣决飘飘,轻轻跃上台,朝徐娉儿走去。
徐娉儿看着两人对峙,心头一抽一抽的。
尤其是陆辰渊侧颜额角上青筋直冒,更是如同铜锤敲在她的心窝窝上。
“六殿下怎么赶来了?”
看着宁宣春风含笑,徐娉儿略尴尬地往边上挪了挪步子。
“身为海神双子,本殿下自然要来为浦尾镇的百姓们祝祷,”宁宣站在徐娉儿身边,目光往台下一扫,顿时又收获一波欢呼的浪潮,“娉儿不是该感谢本殿下么?”
徐娉儿呆了一瞬。
不知宁宣说的是放她离开,还是来这里给她救场。
无论是哪一个,徐娉儿都不觉得自己有感谢宁宣的必要。
如果不是他一路将她带来雍国,哪里有这些事儿?
唯一值得感谢的是,宁宣在大明湖救了她。
宁宣这个人,若然不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其实是个相当不错的人。
宁宣见她不语,倒也不恼,笑盈盈地把《雍之谣》小声给徐娉儿讲解了一遍:“一会儿本殿下唱诵此歌谣时,娉儿只需装作一同唱便行。”
仪式终于开始。
徐娉儿有板有眼地跟着宁宣完成祝颂的每一个步骤,一切顺利。
祝颂仪式结束后,海鲜大赏正式开始,人群载歌载舞,吃喝玩乐,好不快哉。
半个时辰后,浦尾镇外。
宁宣目送徐娉儿上了马车,摇摇挥手:“娉儿,本殿下随时欢迎你回来!”
刚爬进马车的徐娉儿差点没有因为这句话栽个跟头,在陆辰渊炯炯目光中挥起小拳头:“皇上,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
陆辰渊默默地看她一眼,拿起一旁的密信进入工作状态。
然而,身上却散发着犹如实质般的寒气。
得,这位爷不高兴了。
徐娉儿托腮坐在一旁,眼睛滴溜溜地看着陆辰渊。
他手里拿着密信,眼睛看着密信,这个姿势保持了很长的时间都不曾动过。
分明是不想和她说话,才端着密信发呆?
徐娉儿表示可以理解。
若换着她是陆辰渊,也高兴不起来。
堂堂一国之君,却被宁宣那样下了脸子,让自己的女人和宁宣去给海鲜大赏做什么祝祷,能不气嘛?
一定是要生气的。
就是——
不知道这气要生多久。
说来,好像还是第一次看陆辰渊生闷气。
徐娉儿换了只胳膊撑着下巴,继续望着陆辰渊,琢磨着要怎么让这位爷好生消消气。
“皇上,您渴不渴?臣妾给您泡茶?”
陆辰渊眉毛都不抬一下:“不必。”
徐娉儿:……
一炷香之后。
“皇上,您累不累?臣妾替您揉揉肩?”
陆辰渊依旧看着同一封密信,眼睛不带转一转:“不累。”
又一炷香后。
“皇上,您饿不饿?臣妾给您拿些点心?”
陆辰渊不动如山:“不饿。”
这气似乎生得有点大。
徐娉儿在心中暗暗下了结论。
论如何哄陆辰渊开心一事上头,她好像没有太多的经验。
除了最开始陆辰渊喜欢听她的声音来助眠外,后来两人相处通常都很自然,从来没有出现过现在这样尴尬的情况。
徐娉儿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随着马车一路奔驰,很快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分。
此时离熙国的城镇尚有一段距离,是以马车在一处草地上临时停了下来,梁公公送进来了在客栈打包的吃食。
敏锐地感觉到了车厢内凝滞的气氛,梁公公放下吃食后,利索地躬身退了下去。
徐娉儿忙急着探头出去唤住了梁公公:“梁公公。”
梁公公恭敬问道:“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徐娉儿指了指里头,用唇语道:“皇上心情不大好,梁公公可有什么好法子?”
梁公公的脸顿时僵了,苦巴地摇了摇头,小声道:“奴才也不晓得啊……”
他若是知道该怎么办,又怎会这般利落地滚下马车?
徐娉儿回以尴尬一笑,讪讪地退回马车里头。
一转身,就撞入了陆辰渊那双幽幽深深的黑眸中。
“皇上,”徐娉儿甜甜一笑,“您饿了吧?臣妾服侍您用些吃食。”
陆辰渊将密信放下,双手抱胸,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