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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七日面具
    意外收获一句“喜欢”明显拉高了那个东西的心情, 但他仿佛拙于表达情感,揣着那股激动劲不知所措。



    千梧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他很听话, 让检查床头就检查床头,手覆上去摸索半天, 小心翼翼抠开最左边的抽屉, 摇摇头,“什么都没有。”



    千梧道:“还有两个抽屉。”



    床头的三个暗格都是空的, 他早就检查过了。他只是想拖着时间, 江沉不知道去哪了, 他想等到江沉回来,看看这东西会有什么反应。



    对方绕着床走到另一边, 拉开右边的抽屉, “也没有。”



    还剩下中间一个暗格, 床板中间有一个镂刻的纹饰,中间的暗格便比左右两边都往下沉,手抠已经陷进床垫背后了。那东西一手撑着床,有些费劲地侧身过去,勉勉强强够到了手抠,抠开抽屉借着缝隙看了一眼, 摇头道:“都是空的。”



    他松口气起身抻了抻衣服,“还有什么要检查的吗?”



    千梧只是看着他,回忆着刚才那明显不合逻辑的动作。



    “屋子不大,床倒不窄。”千梧语气平静道:“中间的抽屉好难够, 刚才我都怕你没撑稳栽到床上。”



    对方闻言好脾气地笑了笑, “不会。”



    千梧看了他一会, 忽然说, “你坐一会吧,我给你倒点水喝,我洗澡前你不是说渴了吗?”



    “是有点渴。”那个东西立刻搭话,“我自己倒水。”



    他毫不怀疑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



    热水是千梧进去洗澡前烧的,盖子没揭开,这会最起码有□□十度。杯子拿不起来,他用手帕垫着举到嘴边,刚吹了两口,热度就透过手帕传到指尖,不得不又放下。



    “喝水吧,我专门给你烧的。”千梧在他身后说,语气里没有半点退让,“一直以来都是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最近怎么突然不听话了?”



    对方闻言明显开始犹豫,过了一会,他迟疑着弯下腰,嘴巴靠近杯子吹了半天,咻咻抿了两口水。



    千梧似乎没了耐心,“你坐下喝,坐下不就不用非得拿起杯子了吗?这么高的个子,猫着腰干什么?”



    那东西闻言没有再看他,反而彻底背转过身,指尖在杯壁上若即若离,像在试探。



    他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帕子也不垫,拿起杯子到嘴边咕咚咕咚就是两口,烫得斯哈了两声,还有水沿着面具边流下来。



    啪一声,杯子被放回桌上。



    他委委屈屈道:“你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凶我。”



    千梧看着他,“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愿意坐下,还是无法坐下。”



    小小的房间里仿佛忽然被抽干了空气,安静到可怕。



    千梧从背后看着他,过了足有十几秒,对方的耳朵尖忽然颤了颤,像是有所警觉。紧接着,他回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脚。



    “你今天晚上对我的态度好差。”他不自然地嘟囔着,“我出去跟别人说说话。”



    千梧心里猜到大概是江沉要回来了,但他不拆穿,只是看着那个东西走到门口,他刚刚拉开房门,千梧忽然问,“房子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的鬼怪,对不对?”



    “什么意思?”对方一下子回过头,下一秒意识到自己说破了,又有些尴尬地沉默。



    千梧上前一步,“还有另外一个东西,它采取手段诱导人类自相残杀,帮你攒你需要的部件,对吗?”



    那家伙没有说话,虽然隔着面具,但千梧却仿佛能看见他在面具后皱起了眉。



    这个东西并不完全通人性,但喜怒哀乐却十分外露,这一刻明显不高兴。



    走廊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就连千梧都听出来江沉要回来了。



    他自然也听出来了,手按下门把手,一字一字道:“我——只是天真。”



    “……?”



    下一刻,那东西一把拉开门,江沉刚好站在门外,两个狮头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江沉还没反应过来,那个东西就在他和千梧和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忽然消失了。



    半晌,江沉震惊道:“怎么回事?”



    “你去哪了?”千梧反问。



    江沉说,“去看了一眼鹿己,她精神状态很不好,房门都没完全关严,但人已经睡着了,时不时还在床上抽搐。”



    “噢。”千梧走到他身边把门推上,低叹一口气。



    “刚才那位是房子里的第一种东西,貌似无害,像个缺爱的小朋友。”千梧说着顿了顿,有些难以置信道:“它总结它自己为——”



    江沉下意识前倾,显然以为自己将要听到一条重要线索。



    千梧面无表情道:“天真。”



    江沉:“……”



    千梧:“……”



    *



    已经过了凌晨三点,江沉终于洗完澡,两人一起坐在床上。



    “仅仅是第一夜,一波三折,信息量有点大。”江沉手上还习惯性地拿着一支笔一张纸,纸上有树状图似的结构。那是他思考时常常无意识画的,只有树状图,没有文字,只有他自己能回忆起每一个分枝代表什么。



    “像你所说,它能走能摸能拿,但却不能坐下,这完全和目前已拼凑的肢体相对应。”江沉分析道:“它显然不是人类,但它对人类有接近的**,甚至愿意以顺从表达友好。虽然它能变化人形,但只有真正收集到人体部件时才能解锁对应的行动能力。”



    千梧点点头,“他有手和脚了,但没有屁股,还不能坐下。”



    江沉闻言笔尖顿了顿,言简意赅评价道:“真惨。”



    指挥官先生评价完这一句后似乎有些走神,千梧想了想又分析道:“我问它,房子里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凶残的东西,那个东西负责诱导人杀人,帮它凑齐身体。它好像很生气,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强调自己很天真……呃,我还是头一次听见这种自我介绍法。”



    江沉没吭声,千梧扭过头,发现他还在出神,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我在想,它收集的胳膊是男人的,腿是女人的,最后的性别是不是主要靠屁股来决定?”江沉低声道。



    千梧:“?”这是这种时候该考虑的问题吗?



    江沉摆摆手,“当我没说。我听见你刚才说的了,以它的反应推断,另一个东西可能是它很信任甚至崇拜的角色。你说它像个古怪的小孩,那另一个东西——”



    “可能是它妈妈。”千梧想了想,“或者是主人,总之是它的权威者。”



    “睡觉吧。”江沉放下纸笔搂着他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你都困得睁不开眼了,有事明天再说。”



    江沉的声音很轻柔,即使隔着一张冰冷的狮头,千梧也没感觉到什么膈应。



    副本里的面具似乎很让人舒适,看着冰冷,但很快就能适应,或许这算是神经的一种人性化。



    想到这千梧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再睁开眼时间已经到下午一点,他坐在床上默默无语了一会,打了个哈欠。



    江沉推门进来,眼眸中有些凝重。



    “又发生什么事了吗?”千梧打着哈欠问,“很严肃的样子。”



    江沉摇摇头,“挨个辨别过,全员都在。现在他们各自去找线索了,只是个个都很独,经历过昨晚,现在这帮人连多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局势很不乐观,但这正是副本存心设计的。



    千梧叹一口气,“那你干嘛阴沉沉的,指挥官没带过散沙兵?”



    “不是。”江沉说,“我是觉得今天所有人都比昨天更警惕了,照着他们这个状态下去,别说瞒着,就算告诉他们房子里至少有一个怪物对人类没有恶意,他们也早晚自相残杀。”



    千梧问:“你怎么想?”



    “我没有想法。”江沉语气平静,“不要轻易自相残杀,这句话已经跟他们重申过很多次,我没有义务一遍遍提醒。他们这样,用不了多久那个东西就会收集齐所有需要的部件。”



    千梧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面具,心里还真怪害怕的。



    如果真要死在副本里,他十分希望能留个全尸,像其他人一样全身化了只剩下一个器官什么的,也太吓人了。



    屈樱留了饭,简单吃两口后五个人就开始找线索。



    这个副本邪门,江沉也不主张大家分散,哪怕效率低点也要确保五个人都在眼皮子底下。



    千梧把小仓房的橱柜一格一格拉开,说道:“其实被冒充也无所谓,反而有机会多观察观察那个家伙。显然它目前没有恶意,只是个有点好奇的小鬼。”



    “还是算了吧您。”彭彭一边翻东西一边吃着一块小面包,他吃东西的时候屈樱拒绝看他,因为就像看着一个笑呵呵的大佛往嘴里一口一口塞,画面过于诡异。



    彭彭边嚼边嘟囔,“等我们对第二种东西也有点基本了解您再开始秀,现在一切不明,很多线索还是脑补出来的,我心虚。”



    “没什么可虚的。”千梧坐在地上检查那些小格子里的东西,平静道:“第二种东西杀人的法宗是蛊惑你杀别人,又不是蛊惑你自杀。人要杀人总比鬼要杀人好躲,如果不小心是你自己被蛊惑,出去副本给死者磕个头也就罢了。”



    彭彭闻言吓得一愣,立刻回头看着他,“喂喂,这话是你说出来的?”



    “是我说。”千梧依旧平静,“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规则罢了,没什么不能接受。”



    江沉在旁边点头认同:“悲悯生命并不等于无条件仁慈。”



    彭彭啧啧感慨着继续找,五个人关在一个小房间里,聊着聊着也觉得气氛没那么可怕了。



    房子里很多间小仓房,每一个里面都塞满了橱柜,大大小小的抽屉格子不计期数,每一个格子都塞满东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翻查难度很大。”江沉一边冷漠地刷刷刷翻着一个本子一边说,“根据经验,这反而说明有很大几率藏着线索。”



    抽屉里的东西确实杂得惊人,有手表,有手帕,有男男女女的内衣,甚至还有假发。至于一些破笔烂书的杂物就更不用说了,千梧从第一个格子翻到最后一个,一无所获,只觉得浑身要散架子。



    他长叹一声,“我开始后悔昨天话不投机惹怒那个家伙了。早知道就多说几句好话,直接认个朋友让它带我找线索。”



    “冷静。”江沉幽幽解释道:“这位玩家,不要忘记你这个副本的第一要义是保命,第二要义是把负三的冷静分摆正,推进副本线索不指望你。”



    千梧叹气,“我知道。”



    正沉溺于翻破烂,楼下忽然传来结巴的吆喝声。



    “大大大大大大家!!!油油油油油油发——现!!”



    彭彭醉了,“人生头一次听到这么震耳欲聋的结巴。”



    “我也。”屈樱叹气。



    结巴连续喊了好几遍,差不多喊下来一半人。他不甘心地站在大厅大声说教,劝说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不要各行其道。一通七八百字的感言被结巴成了上万字,千梧听了半个多小时,耳膜快要被击穿了,原本下来的一半人除了小分队之外全走光。



    结巴嗓子都累哑了,叹口气,绝望道:“他们真带、带不动。看看看、看不起结巴。”



    “我们看得起你。”江沉问,“你到底什么发现?”



    结巴说,“我我我,我发现房子很——大,但但,但屋屋屋子都都都很小!”



    江沉点点头,“确实如此。但我们昨天一进来就到处墙壁敲过了,都是实心墙,并没有空腔。”



    结巴问,“我我我,我四、嘶嘶嘶嘶嘶嘶——”



    千梧忍不住叹了口气。



    “要不,你写写?”他敬重地给结巴递纸递笔,“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但感觉你要说的话多,这样能快点。”



    结巴倒没有不高兴,把笔纸接过来了,“可,可以。”



    ——我四处转过了,房子里的客房都差不多,但是浴室分两种。差不多三分之二是浴缸,还有一些是淋浴间。淋浴间有什么奥秘我不知道,但浴缸不对劲。浴缸太厚了,我怀疑缸底有东西。



    江沉挑眉,“打破检查过了吗?”



    结巴一愣,开口道:“没……”



    江沉问:“为什么不检查?”



    结巴:“我、我我我、我不敢。”



    “你这个胆竟然能活过九个副本吗。”江沉闻言转身上楼,“现在就去看看。跟你一个屋子的狮乙呢?”



    结巴叹了一口气,“他他他,他嫌我结巴还还还能说,坚坚决不跟我一起起起了。他他他说他宁可死也不不不——”



    “宁可死也不跟你做室友了,好的。”千梧忍不住替他把话说完,对方很好脾气地点点头,还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江沉一边上楼梯一边淡淡道:“你脑子很灵光,但做事没谱,是怎么走到这么后面的副本的?”



    结巴叹气,“说说说起来,我我的结巴还还救了我呢。”



    “怎么讲?”彭彭好奇地凑过来,“遇到和你一样结巴的boss了吗?”



    “不,不是。”结巴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有一个副本,最最最难的一个。boss也也伪装,只要完整回、回答一句话就就死了。但但但我一一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她,她,她,她累了。”



    “……”



    钟离冶长叹一声,“确实,能够理解她。”



    “我们也累了。”彭彭语重心长道:“得治治,小兄弟,不能任由发展。”



    结巴笑甲的房间很乱,床上被褥滚成一团,桌椅板凳也不在该在的位置上,他说他昨晚睡觉时怕有东西进来,用桌椅堵着门。



    江沉简直无语了,笑甲却坚持说前九个副本他都是靠这招活命的。



    这里的浴室虽然是浴缸,比千梧房间里的长了一点,但宽窄没变,仍然小得令人发指。六个人绝对不可能同时在浴室里站下,最后是江沉钟离冶在浴缸旁,千梧勉强把自己塞在洗手台旁边,屈樱彭彭和笑甲只能外边站。



    笑甲把人领进来,自己不敢进,只在外面吼道:“小小小小心啊狮狮——”



    “别狮了。”千梧叹气,“他没事,你别打扰他就行了。”



    笑甲哦了一声。



    浴缸确实有问题,缸底的座基本有缸里一半深度,导致整个浴缸高的离谱,像笑甲那种个不高的人想进去得踩个小板凳。



    江沉蹲下敲了敲,声音薄的发脆。



    他敲了半天,说道:“这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什么意思?”千梧一个激灵。



    江沉说,“缸壁很薄,但里面压根没有空腔那种回音,说明已经快被塞满了。”



    “你们往后退退吧。”钟离冶拿起一个小仓房里翻出来的斧子,说道:“我们把它破开。”



    笑甲好像没见过这么简单粗暴的大阵仗,退到外头还一个劲抻着脖子瞅,又怕又兴奋的样子。



    江沉说一不二,斧子拿在手里,一斧劈裂浴缸,顺着巨大的裂缝又往下狠劈了两下,陶瓷碎屑粉末满地,浴缸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完全劈裂。



    裂缝终于蔓延到底部时,江沉动作忽然一顿。



    紧接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在狭窄的浴室里蔓延开,屈樱掉头就往外跑,彭彭则直接yue了一声。



    “别过来了。”钟离冶的声音努力维持镇静,却更令人毛骨悚然。



    笑甲在后头捏着鼻子问,“里面是什么啊?不会是很多很多尸体吧,我靠!”



    “不是很多很多尸体。”



    江沉放下手中的斧子,望着裂沟里刚刚露出的冰山一角。



    “是很多很多腐烂的肢体。”他用尽可能平板的语气叙述,“有胳膊,腿,臀部,躯干,和头。”



    “头有点像那些船夫,没有五官,只有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