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嫣背对着,也不知道林毓怎么摔的。
准备背林毓的仆妇吓得赶紧跪下请罪。
林毓脸色惨白,还不忘为仆妇说话,“姐姐,不关她的事,是我没稳住身子。”
苏允嫣知道她的性子,也不认为会和仆妇有关。林毓分明就是听了方才她那句要告知林夫人找大夫的话才真摔的。
要知道,若是苏允嫣找人送了受伤的林毓回去,而林夫人又发现这刚回来的庶女压根没受伤,定会觉察到她的不老实,轻则斥责一顿,要是严厉些,兴许以后都不让她出门了。
苏允嫣懒得理会,“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顿了顿,又道,“林小姐,我娘只生了我和姐姐,我没有妹妹,也不想要妹妹。”
对自己都那么狠,对着外人还会客气?
有一个李秋月那种姐姐,再加这样一个妹妹,她又不是嫌命长。
不理会林毓煞白的脸,苏允嫣起身出门,底下人看到她,纷纷抬头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偷瞄她,交头接耳,偶尔有几句话传来,“就是她呀……”
“不就长得好点吗?血翵作聘,真让人羡慕。”
“人家可是侯府嫡女,配安西侯勉强算门当户对,可血翵珍贵……”
“安西侯性子坚韧,自小在军中长大,会看上她?怕是有人乱传……”
“事关女子名声,牵连两大侯府。这怎么能是乱传呢,八成是真的。”
“可血翵作聘,也太夸张了。求娶京城双姝用上血翵还差不多……”
苏允嫣一路缓步下楼,这些话尽入她耳,九成的人都觉得她不配血翵作聘,极尽贬低,边上盆景都要气哭了。
能够在福源楼用膳的,都是家境不错的,侯府真和他们计较,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说白了,人家就是几句闲话而已,若是苏允嫣这时候出声计较,吃亏的还是她。
却有人过来欠身一礼,“二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这人苏允嫣见过,上一次见安西侯就是他过来请的。听着这些传言,她心里顿时有点虚。
聘礼提到了血翵,兴许和裘季夫妻有关。也就是说,安西侯这是被连累了。
如果外头当真传得沸沸扬扬,安西侯府又不娶她,她名声就毁了。以安南侯夫妻对她的疼爱,哪儿会任由外人毁她名声?
传流言之人这是想要安南侯府尽全力促成这桩婚事。并且,还要顺便争取拿血翵做聘!
李秋语平日里被宠着长大,从未传出过才女或温婉贤淑之类的美名。对外名声多是活泼天真,再多的,大概就是长得不错。
苏允嫣不认为安西侯会求娶这样一个姑娘做侯夫人。再有,他也不像是在意名声的性子,所以,找她过去,大抵是想要和她解释清楚。
解释清楚总比他直接把此事怪到安南侯府身上要好。苏允嫣跟着随从去了隔壁。
还是上次的屋子,屋中摆设没变,就连安西侯身上的衣衫也还是那身墨色。
“见过侯爷。”
顾修堇脸上带着浅笑,轮廓柔和,伸手一引,“二小姐不必多礼,先坐。”
苏允嫣坐下,直接就问,“侯爷找我,是因为外面的流言吗?”
“算是。”顾修堇抬手倒茶,放到她面前。
他这样有礼,不像是要兴师问罪,苏允嫣心下微松,解释道,“流言不知从何而起,但我敢保证与南侯府无关。”
“我知。”顾修堇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颇为闲适,“此事传出,于二小姐名声有损,南侯宠女,定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今日找你来,是有事想问你。”
苏允嫣好奇,“何事?”
“你讨厌我么?”
苏允嫣:“??”
两人都不熟悉,没到那地步,她坦然道,“不讨厌啊!”
看她一本正经,顾修堇眉眼间笑意更深,“若是嫁我,你抵触么?”
苏允嫣:“……”
顾修堇神色认真,不像是玩笑,再说也没人会拿婚事开玩笑。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隔着门看了看外头,“侯爷是想顺应流言么?”
顾修堇偏头看她,“要是你愿意的话,那些就不是流言。”
苏允嫣惊讶地瞪大眼睛,“血翵作聘?”
顾修堇一怔,似想到什么,好笑道,“若是你想的话,聘礼中可添上它。”
这话有些怪异,好像血翵还不如聘礼贵重似的。
如今她不是她,一切都要以李秋语心愿为主。而李秋语上辈子嫁了裘季,期待过失望过绝望过怨恨过,最大的心愿是不要嫁给裘季,保住安南侯府,让双亲能安享晚年,顺便报复姐姐和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皇权比天大,安南侯府出事,她不认为凭自己可以护住。安西侯府是如今还唯一握有兵权的侯府,顾修堇得皇上信任,要是他愿意帮忙,保住南侯夫妻性命应该不难。再有,顾修堇自小在军营长大,常年驻扎边境,听说他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好多人暗地里猜测他是不是那地方有毛病……无论有没有毛病,至少证明他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拿到血翵,还能用在李秋月身上,她肯定死不了,现如今林毓已经出现……一举数得,她似乎没理由拒绝。
两辈子头一回有人当面求娶,尤其面前之人长得这样好,苏允嫣脸微微红了,别开眼道,“婚姻大事,得听从父母之命。”为人女,嫁人得南侯夫妻答应。
看着她小巧通红的耳朵,顾修堇放在桌上的手动了动,有些想要摸一下是不是真如看到的这么软,到底按捺住了,虚握拳放在唇边清咳一声,“他们会答应的。”
这是实话。
顾修堇在年轻一辈中,各方面来说都算是佼佼者,如今形势已经这般,南侯夫妻如果真疼女儿,就不会拒绝安西侯府的提亲。
众人看到楼上苏允嫣再次出门,身边就是安西侯时,整个大堂都静了静。
众目睽睽之下,顾修堇亲自送了她上马车。
安西侯常年练兵,从未和女子如此亲近过,这似乎证明,方才他们说的压根不是流言。
果然……空穴不来风!
苏允嫣马车刚到府门口,陆氏身边的嬷嬷已经等着了,看到她后,急匆匆上前,“夫人让奴婢等在这里带您过去。”
正院中,陆氏面色难看,正在屋中转圈圈,“侯爷到了吗?”
苏允嫣掀开帘子,“娘,我回来了。”
陆氏上前拉住她的手,眼圈就红了,“乖乖……”她一把抱住女儿就开始哭,伤心得厉害。
苏允嫣拍着她的背,“娘,您哭什么?”
帘子又掀,南侯大踏步进来,看到痛哭的妻子,道,“别哭了,容我找着了幕后主使断了源头,过段时间就没人议论了,大不了咱们把秋语养到十八。”
苏允嫣试探着问道,“爹,你们说的是外头的流言吗?”
“是。”提及此事,李父气得慌,“不知道是哪个混账乱说这些话,顾修堇他都二十二了,要成亲还等得到现在?什么血翵作聘,这玩意儿从头到尾就没人见过,安西侯府中到底有没有这东西都没人知道……”
苏允嫣低声道,“有的。”
李父:“……”
陆氏哭声一顿。
夫妻二人狐疑地对视一眼,陆氏问,“你怎么知道?”
对上二人的目光,苏允嫣突然有些心虚,眼一闭飞快道,“他跟我说的,还说要是我愿意,聘礼中会加上血翵。”
都坦白了!
屋子里一片安静,苏允嫣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就见李父一巴掌拍在桌上,“好个顾修堇,竟然算计我女儿!我跟他没完!”
虽然是发怒,但脸上并没有多少怒气,眉眼间郁气尽散。
陆氏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向李父的背,“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这是给咱们台阶下呢,多懂事。”
苏允嫣:“……”这就夸上了?
女儿就要被狼叼走了,李父不满,“谁知道这流言是不是他传的呢?”
陆氏瞪他,“得了啊!咱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那流言分明就是……”
“夫人,姑爷来了。”丫鬟的禀告声打断了陆氏。
陆氏冷笑一声,坐回了椅子上,“看吧,药还没拿到呢,人家已经迫不及待了!”
等到裘季进来时,陆氏脸上除了眼圈微红,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李父坐在上首,沉声问,“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裘季欠身见礼过后,道,“我在外头听说了关于秋语的流言,特意来看看。”
李父疑惑,“什么流言?”
竟是装作从未听说过。
裘季哑然,飞快反应过来,笑道,“外头都说,安西侯顾修堇心悦秋语,想要上门提亲,还以珍贵的血翵做聘。”
李父斥道,“事情还没定下,不许胡说。”
“小婿明白。”裘季欠身又是一礼,“岳父,大家不是外人,我也就直说了,秋月的病急需血翵,要是拿不到,秋月用不了多久就会……”
陆氏嘲讽道,“那你也该等我们拿到了再说。这么急慌慌地跑来,要是安西侯府不来提亲,你岂不是白费心血?”
裘季惊讶,“外头传得沸沸扬扬,难道不是真的吗?”他看向苏允嫣,一脸担忧,“那妹妹的名声……以后可如何是好?”
李父怒极,一巴掌拍在桌上,拍得“砰”一声,显然已怒极,“裘季,你当真以为我安南侯府任你安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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