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山上去的马车中, 气氛怪异。
李秋月死活不跟裘季坐一架马车, 怕二人单独在一起时他会下杀手。非要跟苏允嫣坐在一起。
可顾修堇也不放心二人单独相处, 坐到了前面赶车。
裘季也怕顾修堇两人把人偷摸带走, 压根不让李秋月离开他的视线。所以, 他不理顾修堇的嫌弃, 坐到了他旁边。
马车缓缓往山上而去, 苏允嫣看着车外的两人,又看看对面闹这一场更加虚弱了的李秋月,“姐姐, 恩爱夫妻弄到如今互相防备的地步, 你有没有后悔活到现在, 若是去年我发现你算计我那时候你就死了, 在姐夫的心中, 你永远都是温柔善良的原配妻子。对了, 还是京城第一美人, 在你成亲之后十年,都没有再出才貌双全的美人。如今你……”
形容枯槁, 眼底青黑, 下巴尖尖, 整个人瘦得脱型, 看起来刻薄无比, 哪里还有曾经第一美人的风采?
李秋月摸了摸脸, 面色虽然憔悴, 但眼神晶亮, 浅笑道:“你姐夫会戒备于我,是因为我身上的蛊虫。等我解了蛊,他会重新爱上我,我的容貌也会回来 ,侯夫人的位置也是我的。”
苏允嫣:“……”美不死你。
听她越说越兴奋,苏允嫣好奇问:“你都死了,还怎么回侯府呢?”
李秋月一笑,有些狡黠地眨眨眼:“这你就不懂了吧?当日那人烧成焦炭,谁认得出那是我?完全可以说是有人嫉妒我故意算计,把我挪出来后找人替代了我被烧死。我和歹人斗智斗勇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自然要各归各位……”
苏允嫣无语:“亏你想的出来,堂堂侯府世子夫人在府中能被人劫走?”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李秋月一本正经:“侯府办丧事人来人往,再加上侯夫人帮忙,挪一个病人出来不是轻而易举?”
苏允嫣讶然:“侯夫人?”
李秋月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她,那疯女人能往府中带蛊?可恨当初将蛊虫带到我们夫妻面前的人当场咬舌自尽,若早知道凶手是齐瑶,早知道帮凶是她,我又何至于如此?”
方才还未上马车之前,顾修堇就说了龚师太的事,李秋月才会在这儿笃定自己能解蛊,甚至还畅想以后。
山脚到山上,坐马车也就半个时辰,马车上庵堂外停下,立即有师太来行礼:“施主,庵堂不接待男客!”
裘季如今已和李秋月撕破脸,不可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立即道:“劳烦师太通禀一声,我们有事来找齐师太,我姓裘,我是她表哥。有很重要的事找她,请她务必出来一趟。”顿了顿,又试探着问:“庵中可有一位龚师太?”
“有的。”那师太又是一礼,“只是师太年事已高,前几天就圆寂了。”
龚师太死了?
李秋月顿时慌乱起来,心跳如擂鼓,浑身发软。她笃定自己能够解蛊,就是因为有龚师太。
如今养蛊之人不在,只剩下那个疯女人,会不会解先不提,那女人肯定不会愿意帮她解的。
京城许多权贵夫人都喜欢到这里来添香油,所以,庵堂内外景致都不错,兴许是不接待男客的缘故,大门外的树荫下,备了好多石桌石椅。
李秋月下了马车,紧张慌乱之下,根本站不住,就近找了个石椅坐下。
没多久,就见庵堂中急匆匆出来一个着青色衣袍头戴青色小帽的师太,身形纤瘦,面容清丽,看起来只二十多岁。
脚下匆匆出门,待看到门口不止一个人时,脚下顿了顿,似乎冷静镇定下来,缓步走到几人面前一礼:“听说几位施主找我?”
李秋月恨了一路,又猜到自己身上的蛊虫大概解不了。这会儿再也不忍,冷声质问:“我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她多了个心眼儿,只说是毒。
齐瑶看向裘季,似乎是疑惑。
李秋月立即道:“我已经有了证据,你就别装了!若你死不承认,我也不会再问。反正我活不成,我干脆去衙门告状,就说庵堂窝藏蛊师,到时候要你们全部给我陪葬!”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凄厉。
齐瑶微微一愣,回身深深看了看庵堂,扬眉笑了:“是啊!”
李秋月癫狂地神情一怔,万万没想到曾经费尽心思强压求得的真相就这么送到了面前。午夜梦回时恨得想要啖其血肉的仇人,就这么承认了?
苏允嫣:“……”这么干脆的吗?
哪怕得知内情,听到她亲口承认,裘季也接受不了,“表妹,当初咱们还没定亲,就算是我对不起你,你何至于对我下这样的狠手?若是我中……毒,如今安北侯府就完了。”
“我怎么会对你动手呢?”齐瑶一步步靠近他,眼神痴迷:“我最爱的人就是你啊!”
这种爱法,裘季可承受不住。对上她恋慕的眼神,他惊得后退一步,离她更远:“当日那蛊虫明明就是冲我而来……”
李秋月回忆起当时,还觉得心悸,捂着胸口,听到她示爱,立即道:“你胡说!那蛊虫直冲他而来,这就是你的爱?”
齐瑶自己上前一步,他却连连后退。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拉近,她顿住了脚步,微微叹息一声:“表哥,那虫子出来也不是每个人都咬的,它冲你而来,肯定是你跟这个女人站在一起。我事前已经安排好了,无论它冲谁跑,最后都只会咬这个女人。若是人不对,它还不咬呢。”
裘季:“……”
李秋月不知想到什么,面色惨白下来。
也就是说,李秋月不是替裘季受罪,而是歹人本就是冲她而去的。
苏允嫣面色一言难尽,还不如不知道呢。
李秋月中蛊之后,裘季看她痛苦,他后怕之余,满心都是对妻子的感激,也发誓尽全力救她,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还因此把安北侯府致命的把柄送到了仇家手中。
如今得知那蛊压根不会咬他,心情顿时复杂无比。
虽然不会替他受过,也是因他而起,但这两者之间还是不同的,总感觉差了那么点意思。
苏允嫣正看得认真,手上一暖,侧头就看到了顾修堇含笑的眉眼:“咱们站远一点,也看得清楚的。”
苏允嫣:“……”
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过,她还是听话的,两人往后退远了些。
“其实呢,我也不是嗜杀的人。”齐瑶抬起自己的手,轻声道:“齐家百年书香世家,教出的女儿无不优秀,要不是把我逼急了,我又怎会做这种事给家族蒙羞?”
裘季疑惑:“谁逼你了?”
齐瑶恶狠狠瞪向李秋月,尖声道:“齐家女儿,做不了世子夫人,再落魄也不至于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举人!”
确实如此,裘季看了看惨白了脸的李秋月,不解道:“那不是你自己要嫁的吗?”
他刚定亲,就得知表妹寻死之事。虽救了回来,他心中还是有些歉疚,后来得知表妹心悦一个举人,主动要求下嫁,裘季听说后,当时还大松一口气。
齐瑶冷声道:“那混账言之凿凿,说心悦于我,会一辈子对我好,不纳妾。我虽爱慕你,但你已成亲,齐家女儿不可能不嫁人。我便主动下嫁,谁知成亲之后他能不碰我就不碰我,我本也无所谓。后来才偶然得知,那混账心里居然是有人的,就是咱们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双姝之一!”
她瞪着李秋月:“我堂堂齐家女儿,虽比不上你侯府门庭,但也满门清贵,齐家的女儿,岂容你如此羞辱?”
苏允嫣一脸诧异,这些事李秋语从来都不知道。
边上的顾修堇倒是面色如常。
裘季也惊讶,看向了妻子:“秋月,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这不是害了表妹一辈子吗?”
李秋月垂着头,声音细弱:“沈尚是个好人,读书也好,年纪轻轻就是举人,前程无忧。我以为表妹和他一起会幸福,毕竟,我们确实亏待了表妹,我这是想要弥补她……”
齐瑶大笑,打断她道:“你算什么东西,自以为高贵善良,谁让你管?我有爹娘祖父母在 ,我的婚事轮得到你操心?”
“就当我好心办了坏事吧。”李秋月也不争辩了,只道:“麻烦你帮我把蛊解了,要不然,这庵堂中众人就给我陪葬,再有,你盯着一个男人给人家妻子下毒,此事若传出去,也会让你齐家因你蒙羞。”
要么说李秋月聪慧呢,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她就抓着了齐瑶的软肋。
庵堂中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大半都是被夫家逼得无处可去的可怜女子,只要不是丧心病狂的疯子,都不会连累她们没了性命。
齐瑶面色当即难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