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盛月跑这一趟, 主要是想找柳思安一起进城去找沈居霖。
但她没想到沈居霖一次没来过, 而柳思安又一副她和沈居霖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还马上就要嫁人的样子。
她这样说, 是不可能和自己一起进城去找人了。
天色已经不早,乔盛月还忙着下山,想再劝说一下,又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只得自己下山。
看着她离开,苏允嫣看向一旁的柳思安:“你那些话是真心的?”
柳思安沉默下来。
外人面前, 她要顾及名声。再说,沈居霖和乔盛月之间已经圆房, 而沈居霖从未对她表明心迹, 她要是太急切, 成什么人了?
见状,苏允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拍拍柳思安的肩:“姐姐,天底下男人多的是, 比他好的就更多了。一辈子那么长, 你就肯定自己遇不上一个比他更好的?”
柳思安再次沉默。
柳父不管她怎么想, 反正是开始让村里人筹备婚事了。
村里人办婚事, 并没有三媒六聘那么多的规矩,也没有什么嫁妆聘礼之类。只要在众人见证之下拜了堂,就算成亲。杨柒很是欢喜, 忙前忙后。还去城里的布庄扯了一匹最好的大红料子, 请了村里手艺最好的人裁衣。
柳思安并没有拒绝, 只是一日日消瘦下去,脸上没有要成亲的欢喜,一脸病容。但其实她又没病,赵大夫都说她是忧思过重。就是苏允嫣都帮她把脉,确实是忧思过重,郁结于心。
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对,平时并不出门。也就亲近的几人知道。
婚期定在冬月二十三,到了冬月下旬,天上飘起了雪。尤其比凉州城高许多的黑山上,白雪皑皑,好在众人都练过武,要不然,只怕躲在点了火盆的屋中就不想出门。
腊月二十这日,苏允嫣送了刚蒸好的馒头去赵大夫家中,回来的时候看到山下有两个人影缓缓上山。
平时不觉得,但一片白茫茫中出现一个人影在动,就特别明显。
苏允嫣以为是秦休,就靠在了山寨门口等着。
一刻钟后,她皱起眉来,来人不是秦休,而是沈居霖。
好不容易柳思安都要成亲了,他又跑来做什么?
沈居霖面色苍白,一看就还在病中,看到山寨门口有人,似乎是个女子。他加快脚步,待走近,发现是苏允嫣,急忙问:“你姐姐呢?”
苏允嫣上下打量他,一身黑色的披风,衬得他面色实在不好,很是憔悴,口中道:“这么冷,她在家备嫁呢。”
沈居霖惊讶问:“她真的要嫁人?”
“我姐姐都快十七了,嫁人什么稀奇的。”苏允嫣一脸不解:“现在我们逍遥村已经是良民,难道沈大人还管我们村民的婚丧嫁娶?”
沈居霖:“……”
他算是发现了,这女子不喜自己。其实沈居霖从小到大所见到的女子中,除开有仇的,都不会厌恶他,甚至大部分还是爱慕他的。面前这种很少见。
“你姐姐最近好吗?”
苏允嫣一本正经:“好啊!”就是不好,我能跟你说吗?
现如今柳思安虽然不想嫁,但也没有出声拒绝婚事。要是让她见了沈居霖,可就不一定了。
沈居霖心下憋气:“我想见见她,你能带我去吗?”
“不能!”实在有些冷,苏允嫣拢了拢披风。
沈居霖:“……”
“我有很重要的话跟她说。”
苏允嫣心下叹气:“前两天乔姑娘到我们村中来找你,她找到你了吗?”
这话意思很明白,沈居霖和别人都成了亲圆了房,还找别的姑娘,像什么话?
沈居霖解释:“当初我跟她成亲是权宜之计,别的都是意外。我没想到我的人会迷路,去那么晚……我有些话是一定要跟你姐姐说的。”
苏允嫣扬眉:“但我也是一定不能带你进去的。土寨的惨状我们都看到了,当初你也想那样对我们吧?若是让村里人看到你,你说会是什么态度?”
对待杀身仇人的态度!
沈居霖默然:“那我不进,你叫她出来!”
看他不依不饶,苏允嫣转身:“那你等着吧。”
叫人是不可能叫人的。
之前苏允嫣看得真切,柳思安对沈居霖有怨,既怨他下手狠辣伤害无辜,也怨他和乔盛月成亲,最怨的是他不表明心迹,几个月不出现。
婚期在即,若是今日柳思安见了他,这板上钉钉的婚事兴许就不成了。
苏允嫣回到自家院子,进了屋后,道:“爹,你能来帮我个忙吗?”
柳父知道自己女儿最近折腾着学医术,开始还以为她一时兴起,后来见她认真,也没阻止。听到要帮忙,他立即起身出门。
“怎么了?”
苏允嫣拽着他袖子把人拉出了自家院子,低声将沈居霖在寨子门口非要见人的事说了:“我不想让他见姐姐。”
柳父也不想。对待纠缠女儿的登徒子,完全可以打一顿。
可是,沈居霖是官员,若是打了他,殴打官员可是大罪。如今逍遥村人刚成了良民,可经不起这样的罪名。
柳父有些发愁:“这不好办呐!”
再不好办,他也没打算让女儿去见他,跟苏允嫣一起往寨子门口走。
黑山比较高,山上特别冷。沈居霖一个文弱书生,从崎岖的山路上爬上来出了一身汗,这会儿冷风一吹,总觉得骨头缝都是凉的。裹着披风瑟瑟发抖。
边上的随从一脸不赞同:“主子就不应该来,您的病刚好,还没好全呢。要是又生了病,可如何是好?”
沈居霖靠在门口的柱子上,轻飘飘扫一眼随从。
随从立即闭嘴。
看到过来就父女二人,却不见柳思安,沈居霖面色不太好:“柳村长,我从城中到了黑山,自认为表明了我的诚意,连见她一面都不能吗?”
“沈大人。”柳父一脸严肃:“我谢谢你对我女儿的这份厚爱。但我是她爹,我有权决定她的婚事,茶壶配茶盖,我女儿是那糙的,您是那白瓷还雕花的,这俩配吗?”
沈居霖无语。
“柳村长,我只是想见她一面,跟她说说话。”
柳父皱起眉:“然后呢?让她跟你做妾去吗?还是你要娶她?”
沈居霖默了下:“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不说要娶,只说照顾。这是真打算把柳思安接回去做妾。
兴许还不是妾!
柳父气得胸口起伏,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他真就拔剑砍过去了:“用不着你照顾。我的女儿不做妾。”
听到后头那句,沈居霖不服气:“那秦休还不是好几次跑来看你的二女儿,难道他也要娶?”
秦休帮了逍遥村很多,可以说他是逍遥村全村人的恩人。要不是遇上他,兴许整个村子都被屠完了。所以,柳父对他的感情复杂得很,满心感激想报恩,但又不想把自己女儿给他。又觉得他那样的人可能会善待女儿,总之纠结难言。
沈居霖是不配和秦休相提并论的。
柳父心里这么想,面上一派冷然:“我不管他娶不娶,反正我女儿不做妾。”
是的,这一刻,柳父心里下定决心。秦休救了村里人没错,对村里人有大恩也没错,但凭什么让自己女儿以身相许来回报这份恩情?
见沈居霖还要再说,柳父沉声道:“要是沈大人以官威压我,非要纳我女儿为妾。我就去衙门口一头撞死。”
沈居霖:“……”
逍遥村的人不敢动他。沈居霖是官员,也是要名声的,真要是因为一个女子而让人家父亲在衙门口撞死,他跟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
以后别说仕途,能全身而退都是运气。
见他被唬住,苏允嫣心下微松:“天气寒冷,沈大人还在病中,早些回去吧。”
雪路难行,沈居霖辛辛苦苦从山下爬上来,哪能甘心就这样离去?
听到她说病,当即身子一软,昏倒在地。
柳父:“……”太不要脸了!
苏允嫣:“……”这是被赖上了吧?
沈居霖是官员,晕倒在村口,他们要是不管,冻死了也还是逍遥村的不对。有之前发生的事在,沈家再说一点逍遥村众人故意泄愤之类的话,刚得到的良民身份兴许就飞了。
父女二人面面相觑,柳父示意女儿:现在怎么办?
那边沈居霖的随从大惊,忙弯腰去扶:“大人,您怎么了大人?小的就说您的病还没好,不要来,不要来……现在怎么办?”
苏允嫣眼神一转,蹲到了沈居霖面前,安慰道:“小哥,别急!最近我学了医术,昨天我师父刚教了我怎样救活昏迷的人……不如让我试试?”
随从想也不想就拒绝:“大人千金之躯,怎么能让你试手?你们村中有大夫,赶紧把大人扶过去让他看诊!”
苏允嫣已经伸手拔出一根银针,对着沈居霖的人中就扎。随从忙伸手拦,苏允嫣挡住他的手,还道:“还有几处穴位,扎完就醒了……”
还有?
地上的沈居霖悠悠转醒:“我在哪儿?”
苏允嫣顿时大喜:“爹,我真的救活了!我的医术能救人了!”
沈居霖:“……”
随从:“……”
柳父:“……”这银针前两天才拿到,女儿这脸皮也忒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