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氏没想到她不过一句话, 女儿就这样激动,她有些紧张地看向苏允嫣。
两个都是她女儿, 但有一个却不能暴露身份。现在邱媛媛说的这些, 她不能反驳。也希望苏允嫣不要激愤之下说漏了嘴。
苏允嫣其实还好,本来嘛, 华氏又不真是她的娘!再说了,就算是柳娇娇自己在这儿, 难受是有,应该不会多上心。她一直都以为自己的亲娘死了来着。
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失去了并不心疼。
邱媛媛发疯, 华氏语气愈发严厉:“媛媛,当着客人的面,不许失礼。我怎么教你的?”
邱媛媛即将脱口的那些话顿时哽在喉间,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为什么是她?京城中那么多的年轻姑娘, 为何是她们姐妹?你跟别人来往,我都不管你, 但是, 她们不行, 不行!”
可华氏唯二想要来往的年轻女子, 也只有她们姐妹二人。
女儿这样激动, 如果她再开口, 肯定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一时间, 华氏有些无措。对着外人, 怎么样都好, 可是面前这两个姑娘,她谁都不想伤害。
“五姑娘多虑。”苏允嫣含笑出声:“三夫人找我,是想问凉州周家的事。”
邱媛媛眼泪汪汪,闻言愣住。
华氏见有效,立刻道:“是的。她们姐妹从凉州来的,我找她们,都是为了想要问你曾外祖家中的事情。”
苏允嫣一脸叹息:“可惜我从小调皮,我爹不让我下山。倒是我姐姐经常去城中,所以,我不如我姐姐知道得多。三夫人找错了人。”
反正她也不想和华氏来往频繁,于是笑着告辞:“我先回了,你们慢聊。”
沈居霖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他的腿也还在养,但是,大夫已经说伤了骨头,以后肯定会跛,只看严不严重而已。
柳思安这一次回沈府后,一直守在他的床前。
如此一来,在他床前转悠的就足有三人,再加上三人带来的丫头,屋中显得拥挤不堪。三人还抢着伺候,你送一碗汤,她送一碗水,她又送一碗药。本来他腿脚就不方便,这水喝多了,就想方便。
哪怕这三人都是他的女人,他也没有当着她们的面方便的想法,只得折腾着去屏风后,本来他的腿就伤得重,加上冬日里穿得厚,这一折腾,腿上的伤不止没见好,反而更严重了。
三人做了沈居霖的女人,身家荣辱系于他一身。自然是希望他越来越好。但是,争抢也难免。最后还是沈夫人一怒之下,直接把三人赶了出去,每日只能过来看看,不许超过一刻钟。
可是沈居霖却独独喜欢柳思安,常常留她说话。
到了正月底,沈居霖腿好了许多,柳思安再来看他时,见他靠在床头上,手盖着眼睛,很颓废的样子。立刻上前安慰:“这是怎么了?”
沈居霖放下盖在眼睛上的手,柔柔地看着她:“思安,刚才我查出给我们马车上手脚的人了。”
“是谁?”提起此事,柳思安也很恨那幕后黑手,因为那次,她腹中的孩子也没了。并且,也不知道哪个毒妇在后头传八字不合的流言,想让她再不能回府。
沈居霖看着她的眼睛:“是一个我们都没想到的人。”
柳思安有些惊讶:“不会是秦休吧?”
沈居霖:“……”
秦休下手狠辣,但他从不使阴私手段,真想弄死自己,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没必要如此。
他做出来的那种遭受背叛的悲情气氛,瞬间一扫而空。抹了一把脸,无奈道:“我查到邱三夫人身边的女护卫那日也出现在酒楼的马庵处。”
柳思安满脸惊诧:“巧合吧?”
就算她对华氏有些不满,但也看得出这位母亲对自己很看重。想要伤害沈居霖有可能,可她也在马车上,还怀着身孕呢。再想要动手,也会多少顾忌她吧?
“不是巧合。”沈居霖一脸严肃:“并且,前些日子关于我们俩八字不合的流言,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查到了源头。正是邱三夫人身边的婆子。”
柳思安一脸苍白,满脸不可置信。
沈居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没有误会,这些都是真的,她想要分开我们二人。压根就不想你生下我们俩的孩子。”
柳思安颓然后退一步:“怎么会?她是我娘,怎么会害我?”
“她不是害你,是她看不上我,你受了我的牵连。”沈居霖情绪低落:“或许在她眼中,我没有聘娶你就是天大的错事。但是,当初的事你也知道,我们相识的时机不合适,那时候我有未婚妻,怎能聘娶?并且,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是这些俗礼可以隔开的,我对你就是对待妻子的感情和态度。我们俩就是寻常夫妻,本来在你有孕之后,我还想把她们俩打发了,以后一心一意守着你过日子……”
他苦笑一声,摇头道:“你走吧,留在这里,我怕她会再伤害你。我爱你,想要和你长相厮守。但我也想让你好好活着,不要再因我受伤害。如果留在我身边会让你受伤,我宁愿我们一辈子不见。”
柳思安听得满心感动,眼泪汪汪的:“不,我不怕!”
“可我怕。”沈居霖握住她的手:“你去陪着你娘,我不会忘了你的。”
柳思安垂下眼:“你不是找到那位翠儿了吗?”
沈居霖眼神一闪:“是,我把她藏得很好。不过,最近我发现凡是我们府的人,出门都有人跟着。或许有人在打听她。”
这个打听她的人,除了华氏,应该就没有别人了。
柳思安嗯了一声,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沈居霖看着自己的腿:“我的腿跛了 ,什么前程都没。你还是离开吧。”
“让她给你找个活儿,你不是想进詹事府么?”柳思安语气渐渐地冷下来:“让她送你进去。”
沈居霖有些意外:“这不合适吧?”
“合适。”柳思安一脸认真:“有疾之人不能为官,但你可以做太子的幕僚。等到太子登基之日,就算你不能在侧辅佐,只要立了功,他也会让你荣养,兴许还会给你封爵。到那时,有没有官位又有什么要紧?”
沈居霖讶然:“你懂得真多。”
一个乡下丫头,能够说出这些话,他可费了不少心思。
翌日,华氏接到柳思安约她见面的信,本来她就生气女儿的自作主张,好不容易才把人接出来和沈家断了关系,她可倒好,自己跑了回去,等于又回到原点,她诸多算计全部落了空。容易么?
是得去见见,跟她讲讲道理。
华氏是去兴师问罪的,一进门就斥:“我好不容易让你妹妹接你出来,你又回去做什么?那个跛子就那么好?”
柳思安比她更怒:“你害我落胎,害我夫君瘸腿,现在倒来要问我?你是我娘吗?仇人都没你这么狠!”
看到她眼中的愤恨,华氏只觉得自己付出的满腔心意都喂了狗,失望之余,有些意兴阑珊:“那些事不是我做的。我会安排好你的未来,你是我女儿,我会让你过得好,你听我一回,离开他!”
“我不!”柳思安豁然起身,压低声音恶狠狠质问:“你安排好的未来,是不是让我嫁商户,或者是小官家的庶子?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我这样的,还能嫁什么好人?沈家百年世家,哪里不好?”
“就凭你为妾!”华氏冷然道:“我华家家风严谨,男子四十无子才可纳妾,华家女儿都是嫡出,从未给人做妾。就是皇上的妻子也做得,可你呢?”
“我不是华家女儿!”柳思安冷声道:“我只是华家女儿与人苟合的奸生女而已!”
华氏面色瞬间惨白。
这番话着实伤着她了,她又想起了那个无助的晚上,她哭求哀嚎,都没有人救他,月色那么亮,却凉得让人绝望,她喃喃道:“当初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柳思安惊讶地瞪大了眼,顿时气得更狠:“生不生的,我都已经长大了。你伤害我,伤害我夫君,你这样的亲人我可不敢认。既然不是亲人,咱们就事论事。下个月居霖的腿就好了,当初你答应让他进詹事府,二月底,如果你没有兑换承诺,别怪我无情。那位翠儿……”
她冷哼一声,不给华氏再说话的机会,飞快出了门。
华氏压根儿没反应过来,满腔的怒火和不敢置信烧得她脑子发麻。
再回过神,屋中只剩下了她自己。
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她终于明白了父女二人为何不愿意和柳思安来往,这个女人,只记仇不记恩,无论你对她多好,只要一次不好,她就会拔剑相向,绝不留情。
想到翠儿,想到要暴露的身份,华氏眼神愈发冷冽。
想进詹事府?
要是命都没了,躺在地下变成一捧黄土。他还能去哪儿?
到那时,柳思安自然就老实了。
苏允嫣不知道母女二人之间发生的事,正挽留柳父呢。
“郊外那么冷,就只有你一个人。不嫌冷清么?”
柳父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一副非走不可的架势:“家有家规,谁家老丈人在女婿家长住的?”
“管外人做什么?自己过得好就行了!”苏允嫣不以为意:“咱们就做第一个在女婿家养老的老丈人,兴许以后还有人效仿呢?”
柳父:“……”
他失笑道:“就你的歪理多。”眼见她还要劝,立刻道:“你不是说,要我给你找个后娘?一个月不见,人家忘了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