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 孙长霖诚挚地剖白心意。
马车内,吴惜缘靠近苏允嫣,低声道:“我知道他对我的心意, 所以这些日子一直都避着他。但我又觉着一直这么避着不是个事儿,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说清楚。我知道你们夫妻俩本来过的好好的, 因为我才弄成这样。妹妹, 我不是有心的。”
“在我去周国前, 是真的只和陈铭熟悉,我跟孙大人之间只是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真的没有深交。”
苏允嫣听着这些,思绪万千。
而外面的孙长霖越说越不像话, 吴惜缘出声打断:“孙大人慎言!”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皇舅舅对我很好, 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我。你辜负我妹妹,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孙长霖听到佳人冷言冷语,顿时就急了:“公主,郡主她长得像您, 以前我以为娶了她也是一样的, 但后来我发现,她的性子和您一点不像。您温柔贤淑,又善良大度。她骄纵任性得理不饶人。还不懂事, 也不知道顾全大局, 整个人咋咋呼呼, 一点都不稳重……”
话里话外都是贬低, 苏允嫣听不下去了, 一把掀开帘子:“孙长霖, 嫁给你九年, 我没有对不起你吧?好歹夫妻一场,你还是积点口德。”
孙长霖万万没想到吴惜月也在马车上,又看到边上吴惜缘一脸冷然,心里直直往下沉的同时,又生出一股被人愚弄的羞恼来:“郡主,你别只看着别人。你让我积口德之前,倒是看看你自己做的那些事,顾念旧情了吗?你也说了夫妻一场,毁了我名声,弄得我人憎狗厌,你就满意了?你就是个斤斤计较的毒妇!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你这条毒蛇!你这个贱女人……”
看得出来,孙长霖已经在语无伦次,简直什么都敢往外说了。
“人憎狗厌是你活该,我有污蔑你吗?那张切结书不是你自己写的吗?”对着他,苏允嫣再没有客气的:“既然敢写,还怕外人知道?再说,我明明说过让你管好你娘,别让她来烦我,你做到了吗?不怕跟你说,要不是你娘来烦我,我也不会把它贴得大街小巷都是!说起来,我已经口下留情了,要不是为了我们姐妹的名声,我就把你的那些龌龊心思昭告天下!你别逼我!”
她脸上语气都很冷,孙长霖毫不怀疑她真的会说出去。
这个女人太狠了,正常女子被男人抛弃,恨不得捂起来。她可倒好,还怕外人不知道似的。
孙长霖不想与她再纠缠,又对着吴惜缘剖白心迹:“公主,我是真的对您有意,为了你,我忤逆母亲与妻子和离,甚至连两个孩子都没要。还惹了皇上厌弃……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和您在一起。”
吴惜缘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无论你心里有谁,我妹妹和你相守九年,你都不应该随便抛弃她。你竟然不喜欢她,为何又要娶她?甚至还和她生下孩子?你是人吗,你连畜生都不如!”
于孙长霖来说,吴惜月哪怕对他咒骂不休,他也觉得无所谓。但是心上人的这番话,着实伤着他了。
他一心一意想要和她相守,结果自己在她眼中,就是个畜生?
话说到这种份上,孙长霖算是彻底明白,自己和心上人之间,应该再无可能了。
再留下,也是自取其辱。可是,孙长霖失去了那么多,又怎么甘心放弃?
看到马车上的苏允嫣似笑非笑嘲讽的目光,他心头一怒:“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在公主面前抹黑我……”
总之,错都是别人的!吴惜月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委屈了自己九年?
苏允嫣心下摇头,道:“姐姐,我们走吧。”
吴惜缘没有异议,马车驶动,留下孙长霖站在原地发呆。
走了一段路后,苏允嫣吩咐边上的丫头:“方才他骂我的话你听到了吧?辱骂皇室,是个什么罪名来着?我记不清了,你去报官,让沈大人务必替我讨回公道。”
丫鬟下了马车远去。
接下来的路上,苏允嫣不太想说话。
吴惜缘偷看她好几次,解释:“妹妹,我怕你误会,所以才想当着你的面与他说清楚。”
苏允嫣揉揉眉心:“姐姐,不用跟我解释这些。这个男人我已经不要了,他以后想娶谁,会娶谁都跟我无关。我只是不明白,我们是姐妹,有些事你完全可以直接跟我说,没必要如此迂回。看到他我就心情不好,你还偏带我来这一趟。”
对于吴惜缘不打招呼直接带她过来听孙长霖剖白心思,苏允嫣是不高兴的。
她在这儿还好,可于吴惜月来说,这是照顾了她九年的夫君,如今她夫君对着另外一个女人剖白心意诉衷情,搁谁在这儿,心情都不会好。
或者,吴惜缘就算想带她过来当面说清,也该提前告知一声。
吴惜缘立即道歉:“是我思虑不周,以后不会了。”
那边马车刚到宫门,京兆尹就已经带着人把孙长霖抓入了大牢。
不提孙长霖和郡主之间的关系,只辱骂皇室,就该除去官职,然后杖二十。
京兆尹觉得此事有些难办,郡主是真的生气还好,万一郡主只是和夫君闹别扭呢?他这边儿直接把人打了,以后还不得被他们夫妻二人都记恨上?
其实呢,能在京城为官的人,尤其是京兆尹,不机灵的人可做不下来。都说在最繁华的昌盛街上二楼丢下一块砖,若是砸上十个人,至少有五个官员,剩下的都是官员亲戚。
所以,无论什么案子,后头都牵连了许多人,一个弄不好得罪了人,不止头上的官帽保不住,遇上小气的,兴许连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
京兆尹沉思了下,将此事写了折子递进了的宫中。
不过半日,孙长霖就被革职,甚至连定国公府的爵位都被收回了。
见状,沈大人立刻明白,这一回是是真格的。这对夫妻不是闹别扭,是真的结了仇,皇上这是给外甥女出气呢。
沈大人再不客气,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也吩咐人去牢中将孙长霖的二十大板打了,然后把人丢了出去。
温氏从苏允嫣那里得知儿子和离的真相后,满心惊惶。她虽然刻意打压郡主儿媳,但一直都有分寸。皇家就是皇家,不容人轻视。臣子都得有足够的尊重和敬畏之心。
她想要找儿子商量,却发现儿子连夜里都不回来,赶紧让人去请。
请也请不回来。
温氏正打算翌日自己亲自去看看呢,就得知儿子当街拦马车,然后被京兆尹抓走的事。当即吓得险些晕过去。
她先奔去了衙门,打算求情。可惜连人都没见着,温氏惊惶之下,就想去别处找人帮忙。
可她这些年来因为有郡主儿媳,觉着不用求人,别说外人,就是对自己的小姑子都不客气。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找谁。下意识地就去了沈大人府上。
门倒是进了,结果却被撂到了一边。沈家根本没有人来招待她。
温氏心里气得不行,把沈大人和沈家人在心里翻来覆去的骂了几十遍。事实上她也只敢在心里骂而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她坐了太久,从午后坐到天黑,心里已经恨上了沈家,正盘算着定国公府以后要怎么报复呢,就见下人急匆匆而来,满脸惊惧:“老夫人,宫中来旨意了!”
温氏身为国公夫人,还是接了几回圣旨的。她满心不安,勉强镇定下来:“来了圣旨咱们就接,你慌什么?”
下人战战兢兢:“小的听说,是夺爵的旨意。”
温氏脚下踉跄,扶住了丫鬟才站稳,颤声问:“你胡说什么?圣旨还未宣读,你从哪儿知道的?”
下人也不想知道啊!
当即也颤着声音答:“是沈大人于国公爷辱骂郡主一事上了折子,皇上一怒之下,才夺爵的。不止如此,还让主子停了职了,小的来的时候,悄悄给银子问公公打听到的。”
温氏:“……”
她眼前一黑,脚下发软,真的晕了过去。
丫鬟一阵手忙脚乱把她弄上外面的马车,又使劲掐人中,好半晌,温氏才回过神来。
靠在车壁上的她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这时候真的满心后悔。
如果她对儿媳好一些,今日她会不会手软放过儿子?
如果她对儿子儿媳关心一些,拦着不让他们和离,也不会走到今日,以前她总觉得,郡主离不开自己儿子,无论她怎么苛责,她都会忍……如今想来,简直大错特错!
国公府没了。
儿子的官职也没了。
孙家以后,还有什么指望?又该何去何从?
她死了以后,怎么敢去见老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