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小太子锲而不舍,连带着小二皇子也咬着指节嘟囔, “夫…君, 夫君……”
卿唐脸红的几乎要冒烟,还是林肃一人脑袋上拍了一下道:“如此为难师母, 也非君子之道。”
“少爷!您……”您怎么乱拍太子和皇子的脑门呢?
卿唐几乎吓的跳了起来。
可小太子和二皇子却对此举十分的习以为常, 反而看着林肃的目光带着几分的濡慕之情。
小太子恭敬行礼道:“师母, 学生知道错了。”
卿唐本欲还礼,却瞥见林肃挑眉,笑道:“知错能改, 善莫大焉。”
卿唐喜欢孩子,也无什么君子远庖厨的习性, 自是一应吃食皆是准备,被两个小豆丁一哄的开心, 连林肃给他买的干果糖果都是拿出来了。
“师母与先生真是一对璧人。”小太子坐的端端正正, 即便手中抓着干果, 似乎也比平常的孩子多了几分不可冒犯之意,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卿唐欣喜。
卿唐拿着小锤给二位砸干果,两小只自是吃的不亦乐乎:“我从未在宫中见过此种果实,想来也只有林先生家中有了, 先生真是疼爱师母。”
“少爷他是懂得疼人。”卿唐小声说道。
林肃在一旁坐着,听他们童言童语并不贸然插.嘴说话, 二皇子却是突然从凳子上挪了下去, 将手中的果子递到了林肃的面前, 仰着雪白的小脸糯糯道:“先生, 果子。”
“多谢二皇子赏赐。”林肃笑着接过丢入了口中。
小太子也是有样学样,从卿唐那处拿了刚刚剥好的果仁便往林肃这里献殷勤。
二皇子也不甘示弱,二人你来我往,一趟趟的跑,就像是辛勤搬运果实的松鼠一样。
林肃刚开始还给些面子吃了,后来却是直接纳入了袖中口袋之中。
倒是卿唐茫然失措,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无情剥壳的工具人,不过他手下不停,林肃瞧他举动轻笑了一声。
兔子再大也是纯良的,狐狸再小也是狡猾的,兔子若想玩过狐狸,还是想想怎么投胎再生比较好。
小太子并不能经常出宫,只偶尔能被林肃带到宫外,每逢此时宫廷禁卫也是将林府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
这样和平的年代也不是没有人心存妄想,试图对皇后嫡子动手,只是绝大多数皆是被宫廷禁卫拦下了,至于那偶尔的漏网之鱼,虽是引起了院中之人的惊慌,可还来不及靠近那玩耍的三人,便被林肃手中的茶盏击碎了膝盖骨。
瓷器易碎,落地而亡,可林肃随手掷出却让坚硬的骨骼直接粉碎,想也知道那双手若是想要捏碎一人的喉骨会是怎样的轻而易举。
此事无从隐瞒,那刺客被收押之时昭阳帝便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有一人文武双全,文能治世,武能开疆,那一手功夫便是宫廷近卫看了也是甘拜下风,拈叶飞花,若他靠近自己时想要杀人,随意一物都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若有这样的人在身侧,服从之时还好,可是若不服从,当如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
“这样的人若是做皇帝,想必也是不输给朕的。”昭阳帝感慨道。
内侍听闻,皆是跪了一地:“陛下多虑了。”
“有这样的才能却能引而不发。”昭阳帝想想自己主动靠近,或是对林肃毫无防备的次数叹道,“朕又不是说他想做皇帝,你们惶恐什么?”
若是他人,他必然寝室难安,可换成林肃,昭阳帝想要防备于他,却发现没有什么好防备的,林肃便是当了户部尚书也好放权,不揽权于自身,又无亲族频频举荐,连门生都没有收一个,若他要致仕归家,舍不得的也会是他这个皇帝。
有能力却无野心,昭阳帝实在提不起防备之心来。
内侍们纷纷低头不语,昭阳帝又道:“你们觉得若朕要林大人当太子他们的武师父可行否?”
内侍们皆答:“陛下圣恩,想必林大人不会拒绝。”
心中却皆是想到,连这事都要交给林大人,林大人他当真不会辞官么?
昭阳帝得到肯定,心中觉得满意,只是遭到了林肃无情的拒绝:“陛下,臣手无缚鸡之力,户部正忙西北战事,臣□□乏术。”
他说的有理有据,昭阳帝心知不能勉强,可是他为人父,自然希望儿子能有最好的师父来教:“林爱卿过谦了。”
“或者臣将户部事务移交,正好全心全意教授太子殿下。”林肃笑的恭敬。
若他将户部移交,只怕没几个月里面就得出点儿问题,这绝对是明晃晃的威胁,昭阳帝笑道:“不必了,朝堂之事最为重要,朕自给御儿寻另外的武师父便是了。”
“多谢陛□□桖。”林肃谢恩告退。
留下心有不甘的昭阳帝自己发脾气:“你说朕要用他,他还要推拒?”
内侍连忙附和道:“是林大人辜负了陛下的好意。”
“他也的确忙碌,是朕强人所难了。”昭阳帝瞥了他一眼,“你这话不许传到外边去。”
内侍连忙跪地道:“是,奴婢多嘴了。”
好的坏的都让陛下说了,做奴婢可真难。
昭阳帝到底没有得偿所愿,只是以往朝堂上说不过林肃恨不得跟他掰腕子的老臣们消停了很多,心中嘀咕不已,这林大人看着文质彬彬,手指也是修长白皙,不像武人那般粗糙,怎得会生那般的巨力?
杯盖击碎膝盖骨,真是想想都觉得痛,若真要掰腕子,谁知道他手中的笏板会不会直接给人开瓢?
林肃清净了,心情自然也就舒畅了很多。
转眼三月,春闱又至,林肃入阁拜相,当真是封无可封的第一人,便是比起当年如日中天的吏部尚书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科举取士,官员调度,全是集中在了这春暖花开的三月。
卿唐的春闱林肃无法作陪,但他入院与出来之时林肃皆是会前往,直到最后一场,卿唐从贡院之中走出,眉眼含笑,风度翩翩,含笑与他人见礼,只在找到林肃的马车时眼睛亮了起来。
那样的姿态仪容让林肃难得想到了初见齐清逸的场景,只是卿唐眼中的纯净一如往日,并无半分被这世道所磋磨,那份鲜活配上如今的气韵,当真是吸引他人眼球。
“那人便是户部尚书林大人家的那位吧?”
“当真是风度翩然,只可惜喜欢上了男人。”
“你知道什么,当初这位可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尚书大人一手调.教,上次得了解元,想来此次春闱不会太差的。”
“尚书大人当真是厉害之人,可惜从不收弟子。”
卿唐与他人匆匆见礼,步态虽仍持君子风度,却是带了几分难言的急切。
贡院门前马车到处都是,嘶鸣之声此起彼伏,便是有别的马车从此处经过,也并不显眼。
一队从城外来的车队缓缓经过,车窗拉开了一个缝隙,有人从中往外瞧着这贡院外的热闹场面,眸中情绪微动,在看到卿唐的身影时直接拉开了半扇窗:“怎么会是他?!”
车中所坐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清河府重回京城的齐清逸。
他为官奴三年期早满,只可惜身为庶人也无法从杨府脱身了,因为失去杨丞的庇佑,他连最简单的做活都会遭到别人的唾骂,说他不知廉耻,说他欺世盗名,说他是罪臣之子,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最严重的便是他是个贱人,便是是个庶民,也如倌馆小倌无甚区别了。
杨家父亲升官,连带着杨丞也入了京城之地,只是没想到会刚好碰到春闱考试结束。
春风带着微冷,拂到面上时又有些潮湿,可待那白衣青年却如母亲般慈爱,细柔的吹在他的衣摆上,让他发带飞舞,衣襟如风。
“清琼兄……”
他听到有人唤他,那翩翩公子带着和善的笑意回礼,复又前行。
那副面容与他有八分相似,他曾经见他之时只觉得他出身那种地方,日后便是陪在林肃身边也不过是做那等事情,同他如今别无二致,可是现在却发觉是不同的。
“你在看什么?”杨丞问道,并凑到了窗边,在看到那发带飞舞的青年时睁大了眼睛,“那是何人?”
“大人糊涂了,那是林尚书家里的那位。”小厮看了一眼说道,“您之前中进士时不是见过么?不过这位总觉得与以前不同了许多。”
是不同了许多。
有美一人,如圭如璧,清琼,清澈如同琼玉一般,当真是人如其字。
杨丞看的目不转睛,竟想到了多年前初见齐清逸时的怦人心动,步不能移,只是如今共处一室,只觉得相看两厌,再无当初那般的怜惜了。
“怎么,杨公子莫非又看上了他?”齐清逸的语气带着些许从前没有的尖酸刻薄,嘲讽的意味深重,“还真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殊不知这林卿唐从前给我提鞋都是不配。”
“你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如今的你给他提鞋也是不配。”杨丞反击道,“你自己往那里看。”
户部尚书的马车并不如何奢华,却简约大方,林卿唐上车之时车门打开,从中伸出了一臂,影影绰绰却看不清其中之人的面容,林卿唐笑了一下将手放了上去,被牵入了马车之中再不得见。
那牵人之人是谁当真是一目了然,众皆哗然,有人随马车前行行礼道:“车中所坐可是尚书大人?”
“尚书大人当真不收门生了么?”
“若不能为官,只怕今生都无法一睹尚书大人风采了。”
马车之中能够听见外面的声音,但马车之内的画面却是不便于外人看的。
卿唐被细细吻着,正是情浓,初初分开时笑道:“他们若知道他们堪为天下学子表率的林大人如此急不可耐,恐怕是要跌掉下巴了。”
“我吻我的妻,又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们何干?”林肃用拇指擦了擦他的眼角道,“这几日辛劳,眼角都有些发青了,回去好好休息。”
卿唐在外人面前还能持君子风度,在他面前却是只有一片濡慕之情,他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林肃怀里,抱着他的腰身道:“少爷,旁人都说我的字好。”
清澈如琼玉,卿唐从前不知他在少爷心中竟是这般形象的,直到此字由少爷亲手所写,抱着他告诉他这是他加冠后的字。
每每念来,都觉得舌尖微甜。
“字如其名。”林肃摸了摸他的脸颊道,“清琼。”
“嗯。”林卿唐应了一声,少爷唤他又与自己默念时不同。
马车驶离那处,齐清逸扒着车窗看着那马车,手指指节泛白,浑身颤抖:“他凭什么?他凭什么?!他一介小倌出身,凭什么出入贡院之地,也不怕脏了……啊!”
齐清逸捂住了脸,杨丞放下了打他一巴掌的手,探身过去去拿下他的手掌:“让我看看打疼了没有,你也是,我不是告诉过你那林卿唐的贱籍是陛下恩赦的么?如今京中之人只敢隐晦提起,你却是口无遮拦,是想给杨家惹祸么?”
车窗关上,齐清逸木愣着任他给自己擦药,目光瞥向他时升起了一丝怨毒。
春闱放榜,林卿唐得中会元,林府得到消息时林父跌坐在了椅子上,知道此事他再也没有阻止的理由了。
继室安分了许多年,也尝遍了尚书大人母亲的好处,只是她的儿子考乡试刚刚才过,虽是比那些考不上的要好很多,但是此次春闱却是直接落了榜,一比林卿唐却是不知道差了多少里。
“老爷,望儿才是致远的亲弟弟,就算不教别人,也该教教自己亲弟弟不是?”继室心中不是不气自己儿子不争气,却也对林卿唐眼红的很。
林父叹气道:“致远拜相,陛下又赐了新的府邸,他如今尚未搬过去你还能逞逞威风,若他搬过去了,你觉得谁还会给你脸面,人要懂得知足,不过这么些年,致远当初的话就忘记了么?”
这么多年,继室一想起那日的林肃便心惊胆战,此时一听提醒,安分的坐回了原处:“我也是为了望儿啊。”
“望儿能不能成要靠他自己,他自己没出息难不成还怪致远么?”林父申饬道。
年龄大了,对于男女情爱之事少有追求,耳根子也不如以前软了,他知自己亏待了大儿子,林肃能做到如今的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不能再奢望太多,否则反殃及自身。
后悔么?自然是悔的,可悔又何用?那孩子如今已经不会再需要他了。
继室低头揉着帕子道:“是,我知道了。”
陛下又赐新宅,林肃还没有来得及过去看,这些年与父母同住,不同院落也不打扰什么,他倒不拘谨,只是卿唐偶尔请安问好,难免有不自在的地方。
“殿试时不必紧张,我必然在场的。”林肃宽慰道。
林肃官位高升,这些年来往官员虽不多,却也不少,卿唐多多少少也见过,况且那朝堂之上除了少爷便只有皇帝最高了,他连少爷都不怕,帝颜又不能直视,当真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我知晓的。”卿唐面上不见紧张,“能有如今的待遇,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虽说中会元时他觉得自己好像遭雷劈了一般不知所措,可是他其实没有奢求能够得状元的,只要能够留在京中同朝为官便是心中所愿了。
“若非为一甲,还需再考才能成为庶吉士入翰林院,既是要做,便一次做到最好,免得来回折腾的功夫。”林肃点了一下他的鼻尖道。
“是,多谢尚书大人教诲。”卿唐退后一步给他行礼道。
殿试赶早,林肃却是比他更早一步入宫,考生林立,卿唐本是心中淡然,到了此时却是心神提了起来。
他还记得多年前自己只能坐在马车中羡慕的那一幕,如今轮到自己,当要一偿心中所愿,成为让别人羡慕的存在。
殿试入内,步步前行,再到大殿之上行礼,三叩九拜,起身时卿唐瞟了一眼,看到了站在殿旁左侧首位的林肃。
卿唐是见过林肃穿官服的,当真是高冠博带,让人心向往之,只是少爷与他平日相处从不端官架子,偶尔耳边细语的话传出去旁人绝对不会以为这是尚书大人能够说出口的。
而如今他立在首位上的,面虽带笑,却是威严而不可冒犯,让人心生敬畏,只在与卿唐对视时微微柔和了一下,让他心安了不少。
殿试最忌讳紧张,卿唐虽极力抑制,偶尔仍会脑袋空白,再加上那高座之上和殿上之人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更让他有几分如坐针毡之感。
那些目光倒不是卿唐的错觉,而是殿上的老臣难以置信的眼神,他们皆是见过齐清逸的,乍一眼看到林卿唐的时候当真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只能一看再看。
帝王更是好奇,他后宫佳丽无数,自有识美之能,自然是一眼便能看出林卿唐与齐清逸的不同之处,齐清逸高傲,生于世族大家,有才华又有些许傲气也不为过,只是偶尔清高了些,而林卿唐柔和,虽行事有章有度,有谦谦君子之风,可那只是外表,那双眼睛清澈含笑,着实不像这京城之地能够养出来的人,让人难以想象这人曾是倌馆出身。
当真是个妙人,林肃此人慧眼识珠,也是个会调.教人的。
林卿唐行事并不拔尖,中规中矩的写完了自己的文章,看内侍一一收上去,直到谢恩出了宫门才大松了一口气。
“清琼少爷。”西康那边带着马车接他,他是懂规矩的人,从卿唐考中了秀才以后便已经改了以往的称呼。
卿唐本不想如此,但尊卑有别,若让外人听到了,只会觉得林家的下人没有规矩。
索性西康习以为常,倒无生分,事事殷勤周到。
林卿唐与同科之人拱手告别,正待往马车那处时却是险些撞上了一人,他退后一步拱手致歉道:“这位仁兄见谅,清琼刚才走的急了些。”
此等事情只需相互致歉便能揭过,可卿唐却是久未听到那人厌恶,抬头时见那人目光直接,便是相视也丝毫未移开时微微动了一下眉:“敢问仁兄,清琼身上可有何不妥之处?”
“不,你生的极好,穿的也极好,再没有什么不周正的地方了。”杨丞看着他,只觉得心如擂鼓,目不能移。
他知道林卿唐,也曾想将人当做齐清逸的替身,可是到了现在,他却发现他曾经不屑之人如今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分变化。
先脱籍,得解元,再得会元,如今殿试结束,必是一二甲之列,风光无限,就像是曾经的齐清逸一样夺人目光,可他分明性情更加温顺和善,连对上他这样的陌生人都执君子之礼。
他那话语实在突兀,若少爷来说,卿唐自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他与此人不识,这样直言容貌实在冒昧,卿唐行礼道:“多谢这位仁兄,清琼家中有事,先告辞了。”
他错步离开,杨丞转身在他身后喊道:“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么?”
卿唐道了一声抱歉,西康却是发现此处纠纷迎了上来:“呦,这不是杨大人么?您不是在清河府当职么,怎么跑到京城来了?”
卿唐本欲离开,听西康不善的言论低声问道:“你认得?”
“不认得。”西康也不想在这宫门口提起什么往事让人看着笑话,伸手请卿唐上车道,“清琼少爷您快上车吧,不必与不相干的人纠缠,要不然大人出来见您被为难可要生气了。”
“好。”卿唐上车,只是想着那人面容着实没有什么印象,只是西康语气不善,想来是有些过节的。
殿试之事皇帝也会询问重臣的意见,林肃虽然拜相,却没有过多的参与讨论,放任那些个大臣们争个脸红脖子粗,他自安逸。
昭阳帝也是老神在在,听他们争论完以后兀自决定此事容后再议,也就是说之前你们说的都不算数。
林肃散朝时与殿试结束并不远,他心知卿唐会等他,遂加快了步伐,可刚出宫门便看见了刚才的那一幕。
“那好像是刚刚入京的官员。”旁边新上任的吏部尚书道。
林肃自然是认得杨丞的,只是多年未见,他再不如初见时那般意气风发,却是仍然会惦记本不属于他的东西:“王大人掌管吏部,没想到见人便能识,在下佩服。”
“那人是刚刚入职的京官,通政司的经历,熬了这么多年随父入京,只是通政司那种地方,林大人也知道的。”王尚书摇了摇头上车离开了。
通政司看似直通皇帝政事,却是一个名存实亡的地方,在那处做官想要再升,当真是难于上青天了。
杨丞进京,想来齐清逸也是随之同往的,多年未见,观杨丞的眼神,只怕感情不慕。
原世界线中他二人倒是在一起了,只是杨丞被名声所累,一生都留在清河府,而齐清逸想要翻案,却是一生也未成,被关在那院落之中不甘心的做他的金丝雀。
有没有爱情林肃不知道,只知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尚书大人!”西康本是死死盯着看着他马车的杨丞,在见到林肃的身影时连忙带笑喊了一声,迎了上去。
杨丞听闻这一声直接后背一僵,半晌不敢转身,他同林肃曾经乃是云泥之别,一人是清河府的才子,同知之子,更与知府沾亲带故,一人是通判之子,生母早亡,除了一张脸,生性木讷,并不拔尖。
可如今他只是正六品的京官,通政司那种地方,只怕一生都没有出头之日,可曾经那个被他以权势相压之人如今却是他必须恭维,不得不仰望的存在。
齐清逸不喜自己而倾慕于他,换成谁来选,都会选这个人罢。
“林大人。”杨丞转过身来恭敬行礼,低头时看见那官服逶迤,抬头时却有几分的不敢相认,不管是官威还是容颜,皆是不可同日而语,他对上那目光,大惊失色连忙低头,“小人冒犯,请大人恕罪。”
“不过看了一眼,何罪有之?”林肃扶起他行礼的手臂道,“只是不知林某人这马车有何让杨大人如此向往的地方,竟是目光也不愿偏移半分。”
杨丞浑身紧张,他自然记得当日未放榜时对林肃的欺压和羞辱,那时他还想要将卿唐纳为己有,如今林肃便是发难,他也无申冤之门径:“小人知错,只是觉得大人车上的木纹极为漂亮,故而一时看的愣了。”
“没想到杨大人竟好木工,此车在城中别鹤轩所做,杨大人所感兴趣也可定做,只是下次别再盯着林某人的马车瞧了,免得让旁人以为你不是看上了本官的马车,而是看上了马车中的人呢。”林肃淡笑说道,却让杨丞白了脸,汗水从额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他从未想过有一人能够只凭威严和只字片语便让他害怕至此:“小人谨记。”
林肃上车,卿唐已在其中等候,刚才的话语自然是入耳了,只是他仍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那人,便没有下车去添一份乱。
待林肃上车,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帮林肃脱去了官帽,整理好鬓角后问道:“少爷,那人到底是谁?听西康的语气倒像是从前清河府来人。”
“你不记得了?”林肃笑着问道。
卿唐点头叹气:“着实想不起来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必想起。”林肃这般答他。
可惜卿唐如今深谙撒娇之道,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次撒娇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两次,他凑到林肃身边,搀住他的手臂道:“我既知道了开头,若不能知道后续,当真是要好奇死了,少爷,少爷……”
他眼底清澈,堂堂会元之士如今在林肃面前还是像个孩子一般,林肃笑道:“此事倒不是不能告诉你,只是你知道了未必会觉得高兴,反而不知道的好。”
卿唐顿时想起了前车之鉴,比如某次醉酒失态,至今记忆犹新,他放松了搀着的力道道:“此事可会让少爷为难?”
林肃摇头:“不会,乃是不必理会的琐事。”
“此事可与我有关?”卿唐再问。
林肃答他:“自然与你有关。”
“那我便想知道,”林卿唐与他依偎认真道,“既是与我有关,便不能总是让少爷一人处理,从前我无力抗争,却也想要与少爷共患难的,没理由如今有了能力还总让少爷处处操心,不得安生,小事累积,总会让人劳碌的。”
“清琼如今过了殿试,倒真是能说会道了。”林肃笑道,“你既想知道,我便说与你听。”
杨丞与齐清逸之间的事情并不难解,不过是一人倾慕,求而不得,便想求替身一人,却不想正主落难,所求之人也能得了。
时间节点林肃都给他讲的清楚,卿唐面上笑容消失,下意识抱紧了林肃道:“若未遇到少爷,那番景象当真可怕。”
若他落难之时被杨丞所赎,以他当时的见地,若那人不告诉他真相,只一味的将他当作心爱之人倾心相待,他未必不会觉得那人是良人。
若齐清逸不落难,想来那人还能蒙骗许久,直至他年老色衰,再不相似,可齐清逸若落了难,他还倾心相许,与正主比起来,他恐怕便是那眼中钉,肉中刺,生怕那人发现,便是有所情意,怕是也是不及对正主的万分之一。
以他奴仆身份,自然是分毫不能抵抗的。
只是想想那样的景象,卿唐便有浑身颤栗之感,他仰头道:“少爷……”
他只是唤了一声,林肃便倾身将他抱紧了,拍着他的肩膀道:“不怕,我在呢。”
“此生得遇少爷,卿唐再无所求了。”林卿唐说道。
只要有少爷爱他怜他,便是失去如今的一切,他也毫不后悔。
“这是傻话。”林肃低头笑道。
他能感受到卿唐全然的爱意,却无法全然理解,这样将所有的一切都交付他人的感觉,这样好像在燃烧生命一样的深爱,真的只是受激.素分泌便能影响的么?
“卿唐只在少爷面前傻。”卿唐在他怀里蹭了蹭笑道。
殿试三日后放榜,榜单一出,整个京城都热闹了起来。
“林卿唐,状元!!!”
“三元及第,这要多有才学才能出知道三元及第之才!”
“当年若非林大人清河府乡试失利,如今我朝三元及第之人便有两人了。”
“林卿唐,听说与当年的齐清逸大人生的很像。”
“大人?别称大人了,那就是个罪臣之子,陛下念他不知情未要他的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正是如此,父债子偿,当年他能养尊处优,可都是靠他父亲搜刮的民脂民膏。”
“……”
街巷拐角处齐清逸的手指捏的苍白,身后侍从并不敢上前说什么,他却是转身将刚买的东西通通摔了个粉碎。
“他林卿唐凭什么得状元?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齐少爷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体。”身后跟着的侍从纷纷跪地。
齐清逸目呲欲裂,看着跪地的奴仆和一地的碎片突然蹲下了身去,试图将几人扶起:“你们起来,别跪我,如今我哪里有那个身份让你们跪。”
他手指擦过碎片,却是有嫣红的血迹顺着手指流了下来,手指刺痛,心中的暴虐却似乎得到了平息,他平时最爱护自己的双手,如今看着上面的血迹,却莫名觉得心中快意。
外面的恭喜之声不绝于耳,皆是恭贺林卿唐得状元大喜,而他则像个可怜虫一样只能摔东西发泄愤懑,何其不公?
那人风姿卓然,从底层爬了上去,被林肃所钟爱,而他却是不得不接受被一个恶心懦弱的男人靠近,他心有所爱,心有不甘!
“齐少爷,您要去何处?!”起来的奴仆看着齐清逸突然飞奔的身影连忙追了上去,可是追了几个街角,却是蓦然失去了其踪影。
“找到了么?”
“没有!!!”
“这可怎么办呢?回去怎么跟少爷交代。”
“真是让人不省心。”
“闭嘴,这是你能说的话么?”
几个奴仆远去,显然还在寻觅,齐清逸却是从最初的巷角走了出来,戴上兜帽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林府之中热闹无比,道贺之人络绎不绝,欣喜之意都快比上嫁娶之事了。
林老爷得无数夸赞,心中也是高兴,继室人前还端着笑意,无人处时却是有几分叹气。
恭喜的也不是她林家人,放着正经弟弟不教,倒捧出个外姓人。
她正心情沉闷着,有婆子从外面进来低头凑到她耳旁道:“夫人,有一人说是要求见你。”
“谁啊?”继室问道,“如今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求见都能见的。”
“那人说他叫齐清逸,与大少爷的那位生的十分相似,若是乍一看还分不出谁是谁呢,”那婆子说道,“他说他知您的难处,能帮您脱困呢。”
“齐清逸,我倒是知道他,他不是跟杨家那个厮混在一处么?”继室翻了个白眼,“跟那个林卿唐也是一路货色,他能帮我什么?”
“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齐清逸也是曾经的探花郎,如今落难,若您能帮扶一把,日后说不定有数不尽的好处呢。”那婆子说道。
“罢了,你悄悄将人带进来,别让人发现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帮我。”继室说道。
真正见到齐清逸时继室一个抬眼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站起身来绕着齐清逸转了两圈道:“别说,长的还真是像,这两人站在一处也未必分的出来,就是长的一样的让人生厌,说吧,你预备怎么帮我?”
“有林卿唐在,林肃便会一直被他蛊惑,要什么给什么,曾经是脱籍,如今是状元之位。”齐清逸笑道,“若是日后,指不定会将身后之物都留给林卿唐的族人。”
“他一个小倌,哪来的什么族人?”继室心中一惊,故作不屑道。
“这倒是新奇了,我当年打听,林卿唐是被家中卖掉,可是父母兄弟皆在的,如今陛下又赐府邸,只需要一步步的,您就跟他们彻底划分了。”齐清逸观那女人的脸色,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林肃当真是答应过将身后之物都留给林家族人的,他真的打算为了那个人一生无子。
天阉?怎么可能,不过是为了林卿唐守身如玉,拒绝那些人罢了。
他对林卿唐越好,他便心中越恨,越嫉妒,越想取而代之。
继室面色苍白,抬头问道:“当真?”
她起身踱了几步,看向了齐清逸道:“你可知骗我的后果?”
“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去查。”齐清逸道,“清河府元鲁县的一个村庄,林卿唐的家人都在那里,我若是骗了夫人,愿意受千刀万剐之刑。”
他之前所说,继室已经信了三分,如今起誓,又是信了三分,她自知不是什么聪明的女人,只盼着儿子好便是,可若是林肃如今不想帮,日后身后之物也不是她儿子的,那她隐忍做什么?
可若与林肃直接对上,望儿岂能挨得住:“你打算如何帮我?”
“我与林卿唐生的相似,只要他消失了,我取而代之,笼络住了林肃,自然少不了夫人的好处。”齐清逸压低了声音诱.惑道。
“你说的轻巧,致远可是将那林卿唐当眼珠子疼的,如何李代桃僵?”继室说道,“你们虽生的相似,可是也不是全然相同的。”
“样貌可以修饰,举止可以模仿,至于文采,我自认不输林卿唐太多,况且当年我为尚书之子时,林卿唐还是一个小倌,你当真以为林肃那样的才学人品会看上一个小倌,不过是拿他当我的替身罢了。”齐清逸说道。
继室捏紧了手帕,呼吸粗了起来,若真是如此,即便齐清逸成功了,她也能捏着把柄,得到好处:“你要我如何帮你?”
“杨丞喜欢他,换了身份便是。”齐清逸笑道,漆黑室内他眉眼如恶鬼,哪里还有当初一分一毫的清贵之气。
而在林肃那边,06尽职尽责的汇报:【宿主,齐清逸跟您后妈接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