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太子愿意, 这婚事也就成了。”明承帝看向林父道,“朕会下圣旨定下亲事,届时一应流程也该走起来, 此时正逢年节, 又有双方嫁娶,正是双喜临门。”
“正如陛下所说, 双喜临门。”林父笑道, “多谢陛下赐婚。”
一应拟旨都是后续, 萧唐的身体状况却是着实不好,明承帝关心了两句让他离开, 林父开口道:“婷儿,去送送太子。”
林婷儿下意识抱拳道:“是, 爹。”
此事逢年关,入宫之事不在于叙职, 不过是闲聊关怀两句, 林婷儿那边跟上, 明承帝也不欲再留,笑了两声道:“婷儿如今在京中,也正好入宫见见,培养一番感情,朕也不多留,爱卿且去吧。”
林父与林肃拱手告辞, 那边林婷儿却是追上了萧唐的步伐,见他一身冷清消瘦, 本想要扶却发觉自己手指粗糙, 与那玉骨似的人怎么看都登对, 她这力气下去怕把人给掰折了:“太子殿下身体不好?”
“本宫素来体弱, 到了冬日爱生病一些,林小姐不必送了。”萧唐轻咳了两声,坐上了轿辇时眼睛已然微阖,显然是有些力竭。
轿辇抬起,萧唐本已裹好了斗篷,却听低沉的声音在轿辇旁响起:“太子留步。”
萧唐睁眼看向了轿旁站着的人,那日初见,本以为在这以后是萧瑾拉拢的多,西南之地自成一体,并不必搅到京城的浑水之中,所以极难拉拢,他若是贸然开口,只怕会打草惊蛇,本以为那日过后他二人便无交集,却不想会有赐婚一事。
林家小姐一看便是生性直白之人,护国公也不会如此莽撞,城门口初见便知护国公对其子的意见格外的听从几分,赐婚之事只怕是有这人的手笔。
他到底意欲何为?
萧唐抬手,轿辇落下,他开口问道:“世子有何事要说?”
林肃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递到了他的面前道:“既是未来的亲家,太子的身体还是要多多注意才是,这是从西南来的好药,太子可着人验过后调理一下身体。”
既是想做皇帝,身体的底子一定要调理好,年年反复,身体会从底部彻底亏空,所以他才会在登基后苦苦煎熬,三年而逝。
萧唐的身体他自己知道,这些年也是遍访名医,明里暗里寻了不少,皆是说伤了根底,再不能好,西南之地多军伍,大夫多治外伤,这药也未必能够治得好。
不管他目的为何,京城中能有这份心的人寥寥无几。
萧唐接过了那玉瓶,寒冬腊月中那瓶上还带着这人的体温,倒像是暖玉的材质一样:“多谢世子,告辞。”
轿辇再度抬起,顺着残雪的道路远远离去,林肃看了两眼,林婷儿皱着脸站在他旁边道:“哥,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林肃瞧她,似笑非笑:“不是说喜欢,怎得又后悔了?”
林婷儿咂了咂嘴,难得叹了一口气道:“我,我不敢碰他。”
总觉得碰了他跟污泥混上白雪似的,泥还是泥,雪得化了。
“婚姻大事绝非儿戏,陛下亲下御旨,不过此时圣旨应该还没有拟下,你回御书房去跟皇上说。”林肃看着她道。
林婷儿喜欢的人太多了,只要生的俊秀之人,她都喜欢,可能这两日喜欢一个唱戏的名角,追的火热,过两日又看上了谁家的公子,追的仿佛此生不悔,让人公子都想要上吊自尽了,她又没了兴致。
对于太子萧唐最多是两分钟的热度,但她既然要结亲,林肃就在她后悔之前成全她。
西南之地不宜与京城中人来往过密,东宫又在宫中,林肃并不便进来,他无爬窗跳墙的爱好,若是明面上来往不断,只会给萧唐引来麻烦,但如此却是名正言顺了。
此事本来不急,但是他那个身体必须尽快调理。
“真的么?”林婷儿立马想转身,结果被林肃直接揪住了后衣领拖走。
“陛下刚刚下旨,太子又负病赶来,你这个时候反悔,不是要打他的脸么。”林肃看着她道。
林父在一旁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皱了脸:“宫墙之中不可胡来,成何体统。”
“父亲说的是,婷儿不要胡闹。”林肃丢开了手,林婷儿差点儿一个屁股坐在地上,好险站直了身体。
“就是,都是未来的太子妃了,也该学的沉稳些。”林父看她那毛毛躁躁的模样就想说两句。
“哥我觉得你最近对我恶意很大。”林婷儿现在没法跟他爹对顶,只能整理着衣领走到林肃身侧说道。
“没有的事。”林肃笑道。
林婷儿:“……”
你绝对有!
林婷儿百分百的确定,她最近很可能在某个地方得罪她哥了。
“哥……”林婷儿本想说有什么直接冲着她来,却被林肃直接拍了一下后脑勺,本来想说的话直接给忘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了。
林肃余光瞟过从宫道匆匆走过的太监宫女,目光在最后一个宫女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同离开了宫中。
入宫时穿的繁琐,并不适合骑马赶来,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林父留意到他的安静问道:“肃儿可是发现了什么?”
“不是什么要紧事,婷儿婚事已定,五皇子嫌不嫌弃的都没关系了。”林肃说道。
宫中自有礼仪,后宫不能随意干政,御书房里的事情皇后自然不能随意探听,五皇子萧瑾明显对他这个妹妹的身份意动,但又瞧不上她的样子,继后能在后宫佳丽三千中上位,自然不仅仅凭样貌,手段心计一样不缺,但很可惜她迟了一步。
“这又跟五皇子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嫌弃我?”林婷儿就很不服气,“就他那穿的花哨的,跟那林子里的山鸡似的,他嫌弃我,我还嫌弃他呢。”
“五皇子那一脉行事作风你爹是瞧不上的,非嫡非长,却敢随意欺压嫡长子。”林父摇了摇头道,“还嫌弃婷儿,行事作风与当今陛下……咳,反正就是嫁给路边的乞丐也不会嫁给他的。”
“爹,我现在是未来的太子妃。”林婷儿说道,“什么乞丐。”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给你娘写信,让她给你筹备嫁妆,趁着在京的时间把你嫁出去。”林父啧了一声道,“真是女儿大了就想飞。”
“也,也不着急,不着急。”林婷儿连忙说道,“这婚姻大事,没有那么着急嫁的。”
“着急忙慌让爹给你提亲的不是你么?”林父说道,“怎么现在又不着急了?”
“我就是觉得还是得再培养培养感情。”林婷儿硬着头皮道。
没错,再培养培养感情,说不定会发现他们还是很合适的。
圣旨一下,京城中彻底热闹了起来,太子为国之储君,太子妃之位几乎相当于未来的皇后,不是没有人举荐说亲,只是陛下一直未允,却不想护国公刚刚入京这亲事就定下了,一时之间朝野之中热议非常。
“我倒是没看出来萧唐还有这份野心,冷不丁的就将亲事定下了,还许了太子妃之位,他有命娶,有命享么!”萧瑾在皇后宫中大发脾气。
“瑾儿,母后教你沉稳,你却是全然浑忘了。”继后倒是坐的很稳。
“西南之地都站到萧唐的船上了,您还让我沉稳,我看萧唐压根就不是什么任人摆弄的羊,他就是一头狼。”萧瑾气冲冲的说道,“他现在有了军队,谁还能动他的储君之位?”
“婚是护国公求的,亲事是你父皇赐下的,西南之地何其重要,你父皇怎么可能会儿戏行事,正是因为让萧唐娶了林婷儿,才是真的放弃他。”继后说道,“他不过是你父皇制衡西南的一枚棋子罢了。”
“母后此话当真?”萧瑾问道。
“你父皇虽是叫了萧唐前去,却几乎没有问他的意见便赐了婚,你觉得呢?”继后白了他一眼道,“你现在的心思应该放在年节讨你父皇欢心,能进六部谋事上,西南之事就这么定了。”
年节在即,宫中一片张灯结彩,远远还能闻到丝竹管弦之声,东宫内却是爆发了极为剧烈的咳嗽声。
房门关的严实,屋里炉火烧的极旺。
“咳咳,咳……”萧唐伏在榻上,咳的有几分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连心肺都能够咳出来一样。
好容易停了下来,侍从前来侍奉:“殿下,可要喝水?”
“嗯……”萧唐喘匀了气,接过茶碗饮了些热水,却再度忍不住喉间的痒意,“咳咳咳……咳……去将药碗端来。”
“殿下,是药三分毒,您今日已经饮过三次药了,若是再喝,只怕伤身。”侍从说道,“您还病着,上次本就不该再出去。”
“出去一趟得了西南的支持,倒是好事。”萧唐捂住自己的唇,却仍然压制不住那喉头发痒的感觉。
往年他的病没有这么重,每每还要装上一装,今年却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西南那位非是良配,您没有听过京城上下的议论,那样的样貌丑若无盐,怎堪为您的妻,殿下不是说过绝不以婚事谋助力么?”侍从说道。
“娶与不娶岂是我说了算的。”萧唐坐起,靠在了软枕上捏着喉咙处缓解那处的不适。
因为母后的遭遇,他厌恶以女子终身幸福谋取帝位,但兜兜转转,自己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说什么无可奈何……其实就是利用,他到底是要辜负一位女子。
但以他如今的身体,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再避讳,否则便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殿下也不必自责,是陛下以您为棋,西南之人又是以势压人。”侍从暗恨道。
萧唐正欲开口,却是捂着嘴沉闷咳了两声:“先不说西南,冀州那边的事办的怎么了?”
“冀州那边已经拿到了证据。”侍从轻声说道,“只要趁着年节宫宴上将事情捅破,三皇子跑不了,只是陛下恐怕过不好这个年了。”
“他过不过的好有什么要紧。”萧唐笑了一声,“事情都去安排吧,切勿出什么纰漏,还有,我让你去找人验的药验的如何了?”
“大夫说其中皆是好物,只是有几味药材不明,他也没有见过,殿下当真要要用那护国公世子给的药,要不要找人先试一下药效,免得是什么虎狼之药,伤了您的身体。”侍从说道。
“本宫只是让你验,谁说我要吃了。”萧唐神色冷淡。
那人虽是好意,但是他人赠予之物不能随意入口,在这宫中生存,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侍从低下了头:“属下这就去办。”
距林肃父子入宫不过两日便是年节,年节休沐,宫中乃是家宴,大臣自是都在家中过年,护国公府本也是如此,可却因为与太子联姻之事得以入宴。
女子是一处,宗室亲眷又是一处,林肃坐于林父下首处,林婷儿却是与一众莺莺燕燕坐在了一起。
若是往日她说不定会赏美,夸夸这些后妃貌美可人,公主郡主什么的玲珑有致,但她坐于此处才知道此处不是西南城中,那些明里暗里嘲讽的话怎么都十分的不舒服,还得遵循什么规矩,不能大声喧哗,不可口出不敬之语。
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中的老虎一样,空有爪牙也不能用。
“这就是我们未来的太子妃吧……长的还真是别致。”一位后妃笑道。
“将门之女宫中少有,姑娘若是入了宫,也是让宫中气象一新啊。”
“要说还是世子生的极好,安平公主觉得如何?”
“他自是好的……”年轻女子偷偷打量,“可他妹妹刚刚与太子皇兄结亲,父皇必不会再允皇室赐婚了。”
“那一对病秧子配赛钟馗,还真是天作之合,倒是耽误了公主的婚事。”这话是藏在丝竹管弦之中的,声音极小,可林婷儿内功极好,自然是将那些闲言碎语听的真真切切。
她觉得她不太喜欢京城了,西南之地虽然艰难,可那处人人皆是直语,不似这般闲言碎语中伤人心。
“护国公畅饮此杯。”明承帝在上位招呼喝酒,林父自然会给面子,两厢对饮倒是喝下了不少。
“陛下今日饮了不少,可见高兴。”继后在一旁斟酒笑道。
“双喜临门,自是高兴。”明承帝笑道。
歌舞升平,有太监匆匆而来附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
“真的来不了了?”明承帝放下酒杯问道。
“太子殿下实在起不了身,太医那边说是高热。”太监低声道。
继后看了两眼,明承帝叹气道:“那就让他好好休息吧,养好身体再说。”
太监匆匆行礼离去,在座大臣看着太子空下的位置都是心中有数。
明承帝叹气道:“太子受了风寒,无法起身前来,诸位畅饮便是。”
“太子殿下素来体弱,是该好好歇息。”一位宗室拱手道,“陛下不必忧心。”
“太子病了,作为未来的太子妃是不是也该去探望一二。”安平公主起身道,“也算是尽到为妻之责。”
继后看向了林婷儿处,那日她只是让宫女去瞧了一眼,她的贴身宫女回去后描述的她还不信,如今见了才知道这世间竟然真的有长的比男人还要粗犷的女子。
“林小姐如今还未婚嫁,贸然去见也是不妥,安平不可胡闹。”继后说道。
“她有什么不妥,长的比男人还安全,难不成还怕太子对她动手动脚不成。”有人低声笑道。
习武之人五感胜过常人,林肃看向了那说话的后妃,站起身来道:“照苌嫔娘娘这么说,您在闺阁之中常常独见外男了,毕竟您长的可比我妹妹来的安全。”
他这话一出,那暗笑的妃嫔直接面色一变,这等闲言碎语自然也有人听见,明承帝自也是听了一耳朵,却不想林肃直接将此事挑到了明面上,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林父哼了一声:“看来陛下的嫔妃是不太欢迎我等,要不然小小妾室都敢嘲笑我护国公府的嫡女,也不知是谁的授意?”
嫔妃位份再高,那也是妾,林父却是一品护国公,他的嫡女不是谁都能嘲笑的。
明承帝有被威胁之感,但此时确实是妃嫔之错:“苌嫔出言不敬,降为美人,逐出殿去。”
一下连降数级,那嫔妃直接跪地求饶,可这里却容不得她哭诉,人直接被送出了殿外。
气氛有些冷凝,林肃拱手道:“陛下,太子负病,舍妹的确该去探望,她独身一人不便,臣愿陪同前往,请陛下允准。”
“去吧,”明承帝顺着台阶下来说道,“替朕好好看望太子。”
林肃示意,林婷儿起身跟上,待到了殿外,她拉了拉林肃的衣袖,林肃示意,引路的太监站在前面不远处等候。
“怎么了?”林肃问道。
林婷儿看着他道:“哥,我……我讨厌京城,讨厌皇宫,我不想嫁给太子了,哥我……”
“因为她们的话?”林肃问道,“她们整日在宫中闲来无事,就是勾心斗角,闲言碎语,这是本职,你不必放在心上。”
“跟这个有关,也不是完全有关,”林婷儿看了看周围,有些没形象的蹲在了地上道,“我觉得这里就像一座囚笼一样,它把人都关进去了,每个人都跟戴着面具似的,说着违心的话,皇帝会有那么多的女人,做他的女人说贬就贬,说罚就罚,想要待在这里,得学那么多的规矩,我觉得我做不来,我只想我以后的男人跟爹那样,只有我一个女人,哥,我后悔了……”
寒风凛冽,她难得不大大咧咧的说话,说的这些话里却夹着浓浓的叹气。
宫墙高耸,看着繁华至极,地位尊崇,无数的人想进来,可待在这里的人却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出去。
林肃蹲在了她的身旁,按了一下她的头道:“这一次真的决定好了,不是冲动行事?”
林婷儿沉闷的点了点头:“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不喜欢……太子。”
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太子,虽然他很好看,但为了太子待在这里一辈子,她不愿意,一万分的不愿意。
“我帮你将婚事解决,你帮我暂时维持婚约怎么样?”林肃问道。
原世界线中给萧唐安排婚事的人可不少,元后的母家,意图攀附之人,还有独独看上太子萧唐样貌之人,他还没有到完全可以抗争之时,正妻之位上难免得摆上一个人放在那里,有了西南的婚约,至少一些人得歇下心思。
“啊?”林婷儿扭头看向了他,满脸惊讶,“你你你!”
“我什么?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位心上人么?”林肃说道。
林婷儿一脸便秘道:“不会是……太子吧?”
林肃点头。
“那你不早说……”林婷儿本要大声,却是看到了一旁的太监时压下了声音,“可是不对啊哥,你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离开西南城,你怎么把太子当成心上人的?”
“我二人梦中神交已久。”林肃笑道。
“你跟你妹妹商量婚事,就不能想个好一点的理由么?”林婷儿一脸嫌弃的看着他道。
“我见过他的画像。”林肃说道,“我倒是想早说,可你不是说的比我还快,做哥哥的怎么能跟你争?”
林婷儿皮笑肉不笑:“呵呵,谢谢你,我说你这几天怎么对我恶意这么大,说,你是不是有预谋的?”
“是。”林肃起身道,“你有什么意见?”
林婷儿:“……”
我哥不愧是我哥,理不直气都壮。
“没意见,我哪敢有什么意见,我现在只想脱离苦海,重新做人,”林婷儿给他捶着肩膀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她倒不生气,反而还觉得有些理亏,毕竟是她哥在西南城就看上的,结果因为她先说的,她哥就只能忍着,想想真是虐恋,她险些就要做罪人了。
而得知她哥喜欢太子,她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嫂子长的好看也是可以的。
“太子可是男人。”林婷儿说道,“哥你也是男人,你俩……刺激。”
“先去看看他。”林肃说道,“你也看到他那天的身体状况了。”
“是呀,我那天超级担心自己可能会守活寡。”林婷儿脱口而出,然后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道,“咳,太子一定长命百岁,长命百岁,走吧。”
她得了林肃的保证,心神一松,又恢复了往日的恣意,一路到了东宫,其他地方皆是大红灯笼,张灯结彩,唯有此处却是漆黑一片,只有正殿之中亮着灯,还没有进门便闻到了极为浓郁的药味。
“咳咳咳……”闷闷的咳嗽声从殿内传来。
林婷儿左右看了下:“这里伺候的人都去哪里了?”
“谁在外面?”殿内传来了问询的声音。
“林肃挟舍妹前来看望。”林肃说道。
萧唐从床上爬起,示意侍从去开门道:“年节下倒是劳烦…二位了,两位请进来吧。”
门被打开,浓郁的药味直接蔓延了出来,殿内燃着炭火,暖烘烘的有些闷的难受,林婷儿踏进去的时候下意识拉了拉衣领,在看到刚刚从床上坐起的太子又是直了眼睛。
一身素净衣衫的人实在有些病弱,长发并未束起,披散下来的模样却是更添了几分飘渺若仙之感,那垂下的睫毛让人真的想去摸一把到底是真是假。
她哥凭画像就给定为心上人,不得不说太子是真的长的好看啊。
林婷儿看了两眼低下了头,长的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她绝对不要待在这里:“拜见太子殿下。”
“劳烦林小姐前来探望,请坐,存志,给两位倒茶。”萧唐披着斗篷道,“病中之躯,实在衣衫不整,请两位见谅。”
“没关系……”林婷儿看了林肃一眼,起身道,“我看那个他一个人煮茶不方便,我去帮忙。”
不等萧唐反应,她直接跑了,殿中本就无人,如今更是只剩下林肃与萧唐二人。
“想来是我无法起身之事惊动了宴上,咳,倒是,倒是让世子陪同跑一趟。”萧唐对上他难免提醒自己提起十二万分的心神,可此时头昏脑胀,实在无暇分辨他的来意。
这身体当真是累赘。
“我给你的药为何不吃?”林肃看他红的不正常的脸就知道他压根没有服用他送过来的药。
太子萧唐行事谨慎,不会轻易服用他人所给之物,所以林肃才让他派人去检验一番,在宴席上本以为是装的病,没想到是真的。
萧唐勉强笑道:“世子赠药在下已然服用,只是药效可能没有那么快。”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那么快的药,但林肃给的药里掺杂了非这个世界的东西,固本培元,再怎么样也不会病成这样。
“东西在哪儿?”林肃起身过去。
他蓦然靠近,且面无笑意,萧唐看出他面色不愉,提起心神道:“在床头,世子稍等……”
林肃看向了床边,眼睛扫过,直接在某处按动,那处暗格直接被打开。
他做的轻松,萧唐心中却是一惊,这暗格乃是他着一位机关大师所做,一般人很难找到开关所在,甚至都不会怀疑床头藏有暗格,这人懂机关术?
林肃取出了玉瓶,从里面倒出一丸药放在他的手中,又端过了水道:“我看着你吃。”
萧唐实在不懂他的用意何在,只能捏起那药丸看似送进嘴里,却实则顺着袖管滑了下去,他抿了一下唇,本要接过林肃递过来的水,却被对方握住了手腕。
“真是不听话。”林肃捏住他的手腕,手指从袖管处探了进去,萧唐大惊,本要挣扎,却见他直接从袖中取出了那枚滑落的药丸。
那药丸被他放在了一旁,林肃又倒出一枚直接递到了萧唐唇边:“我知道你有武功,但真要动起手来你绝对不是对手。”
“世子到底意欲何为?”萧唐心中咯噔一下,他从未被人如此直白的威胁过,至少明面上没有,“你如此威胁,便不怕本宫治罪?”
“不怕。”林肃直言道。
“本宫不吃。”萧唐看着他,紧抿着唇颇有几分倔强之意。
林肃扯了一下唇角,将人拉了过来,直接捏住他的下巴将药塞了进去,不等萧唐吐出,直接点在了他的后背穴位处,药丸直接吞下,萧唐起身咳的惊天动地,可是不论如何干呕,那药丸都不曾吐出。
“殿下,您没事吧?!”侍从端茶前来,看见殿内场景,茶碗杯盏直接落地,水花四溅,他拔剑冲了过来,“你想对殿下做什么?!”
“住手!”萧唐下意识喊道。
长剑到了林肃面前,他直接夹住剑尖,翻折的时候那剑身直接断掉,不待侍从反应,手中的剑已然被夺,而那断裂的剑正指在他的脖子上,那样可折钢剑的手,只需要轻轻用力,便能要了他的命。
“别杀他。”萧唐预料到会有此结局,却没有想到他最信任的侍从在这个人的手中毫无还手之力。
那侍从眼中也有震撼,仰着脖子道:“你今日冒犯太子,便是杀了我,陛下也会降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林肃看向一旁着急戒备的萧唐道:“他是你什么人?”
“我母后留下的人。”萧唐手指有些颤抖,“别杀他。”
林肃将剑取了下来,丢在了地上起身拱手道:“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他从刚才的胁迫到现在的认错委实太快,不仅萧唐措手不及,门口站着的林婷儿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
看这样子,难不成她哥看太子长的太好看,孤男寡男,狼性大发,想要直接将人强迫,生米煮成熟饭,这个确实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是太子病弱成那样,他怎么下得去手,禽.兽了啊哥。
他直接认错,萧唐也知此时不能对他做什么,一个是无关紧要的太子,一个是可能威胁京城的护国公世子,孰的地位更重要不用想便知。
“你到底给本宫吃了什么?”萧唐在意的是这个,他不能受制于人,否则便只能拼个鱼死网破。
“我若想杀你,这宫中禁卫绝对保不住你。”林肃将那玉瓶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道,“你身体根底有伤,这是救你命的药,不想因为身体而致大事不成,就每日一丸好好吃药,告辞。”
他转身离开,林婷儿在外面扒拉着墙皮,见他出来连忙跟上:“哥,等等我。”
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侍从跪地道:“太子殿下无事吧?”
“无事。”萧唐看着门外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莫名。
他总觉得那个人刚才好像在生气,因为他不吃药而生气么?太奇怪了,他好像将他看的透透的,却又没有打算阻止。
侍从起身将门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这屋外的冷风又灌进来了,太子殿下您……您喉咙不痒了么?”
萧唐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之前那里痒的他总觉得有异物,忍不住的想咳,可现在那里却觉得很舒服,连呼吸都好像平顺了几分,莫非真的是那药的功效?
“好像真的无事了。”萧唐坐在那里披着斗篷,以往总觉得冷,可现在却觉得周身被从胃部传来的暖意给暖的暖烘烘的,背上甚至觉得有些微汗。
他捏起了那玉瓶心中有些莫名,若真的能好,真的能好……他又何须日日缠.绵病榻?
萧唐从中倒出三丸递给了侍从道:“将此药拿去给久病不能治之人使用,药效随后报于本宫。”
“是,殿下。”侍从匆匆去了。
林肃那边一路出来,却是未曾直接回到殿上,而是停到了一处小湖边上。
【宿主别生气,太子什么都不知道。】06说道。
【没生气。】林肃坐在了湖石上。
他知道萧唐的成长经历,知道他能够活到现在防备心很重,不会轻易地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赠药。
任务世界往往随机而来,有时候无法挑选自己的任务角色是谁,折腾成那个样子,一身的伤痛,他只是觉得有些……心疼。
世界的时间线不能轻易选择,若生在他的幼时,当不会让他去吃那份苦。
男配的经历不比主角,往往求而不得,兀自神伤,可他一如既往追逐这么久,是想让他心疼?
【为什么不挑选别的角色呢?】林肃问道。
06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宿主,那边的权限禁止访问,只能知道是设置的权限。】
权限设置下的任务世界都要在权限之内进行,会出这种主意设下这种权限的,一定不是那个傻的。
【知道了。】林肃说道。
“哥,你,你刚才对太子做了什么?”林婷儿瞄着他的情绪,见他情绪缓和才试探的凑了过来,“你不会……”
“什么?”林肃看着她表面为谴责,实则为跃跃欲试的情绪问道。
“你不会轻薄人家了吧?”林婷儿舔了舔唇道,“哥你也太着急了。”
“想什么呢。”林肃拍她后脑勺,“我岂是那种会强迫的人?”
“他要是最后不同意,你难道不会把他抢回西南?”林婷儿见他情绪缓和,坐在了他的旁边道,“待在这宫里多憋闷。”
“人的成长经历不同,责任不同,想要达成的目标也不同,他不会同我回西南。”林肃看着面前的湖泊道。
萧唐想做皇帝,这个念头扎根于他的心底,因为只有万人之上,他才能活,才能将曾经的屈辱,委屈,仇恨通通还回去,不是说离开就能够放下的。
“哦,那我们坐这里干嘛?”林婷儿瑟缩了一下道,“怪冷的。”
“殿上有事,咱们就别去掺和了。”林肃坐的极其安稳。
将三皇子送入天牢的事情就发生在年节的宫宴上,这是萧唐筹谋已久的事情,唯一出现的纰漏就是继后当机立断,想要将此事栽赃于萧唐头顶上,故而派人送信,歪打正着,让本来置身事外的萧唐险些功亏一篑。
“哦。”林婷儿闲不住,蹲下身去湖泊里面摸冰块。
站在不远处的太监瑟瑟发抖,不远处的殿中管弦丝竹之声停了下来,禁卫军突然进入其中,不远处的太监惊了一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林肃起身,到了殿外拐角时,一个首领太监却是将一物交给了一个小太监,神色戒备,带着几分匆匆之色。
那带路的太监明显认出了是谁,然而不等开口,林肃自然走了过去:“宫中偷窃乃是重罪,你二人可知罪?”
那二人本就紧张,听到林肃的话时纷纷抬头,那首领太监直接脸色一白,仓促之下笑道:“世子怎会在此处?”
“刚探望过太子回来。”林肃随手取过他二人交接之物,看到了其中的东西时道,“我竟是不知原来皇后娘娘宫里的首领太监竟是太子殿下的人。”
“奴才,奴才不是。”那首领太监脸色蜡白。
“既然不是,那就是栽赃陷害了。”林肃笑道,“栽赃储君,陷害皇嗣,该当何罪?”
一旁引路的太监也是两股战战:“回,回世子,是死罪……”
“走吧,公公,随我去见皇上。”林肃拎起了人道。
殿中一片肃穆,本来坐在宴上的三皇子跪在地上,头上的玉冠和腰间的玉带都被人抽了下来,发丝凌乱,声泪俱下的跪地求饶:“父皇饶命,父皇饶命,儿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父皇……”
“私铸铁器,藏有精兵,连龙袍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有朝一日攻入城中取代朕的位置是吧,平日面上孝顺,朕真是看不出来啊。”明承帝满脸怒意,说完的时候直接将杯子甩了过去,正中三皇子眉心处,顿时血流如注,“来人,将人拉下去,关进天牢。”
“陛下……”继后叫了一声。
“陛下,峻儿是被人诬陷的,求求您……”贵妃跪在下首,同样满身的狼狈。
“谁要是敢再求情,与庶人萧峻同罪!”明承帝怒极,“皇后还有什么想说的?”
“臣妾不为他求情,只是在想冀州的事情只凭这些证人哪里能够想的那样周全,会不会有人策划陷害?”继后说道。
虽然萧唐是棋子,但这棋子和挡箭牌有时候太过于得意也是不好。
“皇后娘娘这贼喊捉贼这一招用的极妙。”林肃将那首领太监丢了进去说道,“禀陛下,刚才臣抓到了一个阉人意图陷害太子。”
皇后本是无意看下来,却在看到那太监面容时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