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已经是年底了,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放着喜庆的音乐，年味十足。
顾沉和钟离遂跟着涌动的人潮走进商场，目标特别明确的直奔中老年区域。
衣服, 鞋子, 羽绒服, 保暖内衣, 补品, 按摩椅，足浴盆……
钟离遂看着顾沉一边对照手机里罗列的年货清单, 一边拿出买手扫货的架势大肆采买，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家里究竟有多少人？”
“除了我爸妈爷奶姥姥姥爷, 还有两个叔叔两个姑姑三个舅舅四个小姨, 再加上他们家里的孩子，二十来口人吧！”
钟离遂笑道：“枝繁叶茂。过年的时候一定特别热闹。”
“是很热闹。”
算上重生前, 顾沉已经有十多年没回顾家村过年了。上辈子是觉得穷乡僻壤没什么好回去的。现在想想，在老家过年, 倒是比在a市更有味道。
“我们村没有a市管的这么严, 过年的时候放花放炮都没人管。从大年初一早上，村里的孩子就开始打游击，循着肉味儿挨家挨户闹灶台。到了谁家, 谁家都要拿出瓜子花生糖果水果招待。”
“因为我妈是我们村小学的老师，每年过年，我们家来的孩子是最多的。当然我去别家, 别家给我的奶糖水果也都是最好的。”顾沉说着说着, 就有些感慨：“今天都腊月二十九了, 我爸肯定在家里杀猪。你吃过杀猪宴吗？”
钟离遂摇摇头。
顾沉说道：“你别看这套菜卖相不好, 其实特别好吃特别香。”
“还有柴火炖鸡，炖胖头鱼，炖的时候还会在铁锅旁边糊上玉米饼子。等到菜炖好了，玉米饼子也煎好了，锅贴的部分硬硬的，咬一口特别香。”
顾沉说着说着，口水都要留下来了。他其实挺爱吃家乡菜的。不过上辈子顾琇认祖归宗后，凌家人嫌弃这些菜过于粗鄙，认为顾家一家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上不得台面拿不出手，逼着顾琇把饮食习惯改了。
顾沉那会儿为了巴结凌家，主要也是年少气盛，受不了那些富家子弟的嘲笑鄙夷，也就跟着把饮食习惯改了。还在私底下请了礼仪老师偷偷学习中西餐的进餐礼仪。被凌家人发现后，又是好一顿的嘲笑。
总之，就是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别有用心，做什么都是贪图富贵爱慕虚荣。
顾沉上辈子很不理解这种待遇，钻了小半辈子牛角尖，最后把这些待遇归咎于身份原罪。重生以后，顾沉倒是豁然开朗。明白了有些时候，一些烂人不懂得尊重别人，并不是别人的错，是烂人自己没修养没素质。
钟离遂看着顾沉莫名唏嘘的神情，温声笑道：“听起来很不错。有机会，我一定要尝尝。”
顾沉笑了笑：“那一定要选在冬天，夏天不能吃柴火炖。太热了。”
钟离遂定定看着顾沉的眼睛，笑着说道：“那我们不妨做个约定。明年寒假，你邀请我去你的老家玩几天，请我吃地地道道的杀猪宴，还有柴火炖。”
顾沉被钟离遂看着，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眼神，又看回来：“好呀。”
钟离遂勾了勾嘴角，主动转移话题：“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你是不是还要给你的堂弟堂妹小侄子小侄女还有小外甥们买点玩具？”
顾沉立刻接话：“怎么可能给他们买玩具。我会被家里长辈骂的。”
顾沉笑的特别坏：“等会儿逛完商场，我们去书店，挑几套辅导书和练习册。”
钟离遂看着顾沉冒坏水的样子，也跟着心情愉悦的勾了勾嘴角。
顾沉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给亲朋好友挑好了礼物。然后直接在商场叫了快递打包，邮寄回老家。
忙完这件事，已经快中午十二点钟了。两个人都有点饿了。顾沉问钟离遂：“想吃什么？”
钟离遂说道：“汉堡炸鸡。”
“不好吧！我答应请你吃午饭的。”顾沉皱了皱眉：“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烤肉不错。去吃烤肉怎么样？”
钟离遂给顾沉看了下时间：“你下午两点半的飞机。去吃烤肉，还赶得上飞机吗？”
顾沉：“……”
钟离遂笑道：“烤肉等你回来再请我吃。今天就随便吃一点吧。”
顾沉神色有些尴尬。他光顾着买东西，竟然没注意时间。
钟离遂见状，笑着说道：“我也好久没吃汉堡了。正好解解馋。顺便回忆一下学生生涯。”
顾沉说道：“那我去排队。”
钟离遂说道：“人太多了，叫外卖吧。”
顾沉：“……”
几分钟后，顾沉从快递小哥的手里接过打包好的汉堡薯条，一脸无语的坐回车上。钟离遂吃了一个汉堡，开车送顾沉去机场。
顾沉一边捧着汉堡炸鸡，一边打量着钟离遂的表情，一脸愧疚的问道：“你吃饱了吗？”
钟离遂很矜持的表示：“还好。”
那就是没吃饱。
顾沉想了想：“要不，我来开车？”
钟离遂轻笑：“你没有驾照。”
顾沉：“……”
“这么过意不去的话，”钟离遂瞥了顾沉一眼，不动声色：“你喂我吃。”
顾沉：“……”
顾沉：“啊？”
钟离遂笑道：“逗你的。违反交通法。”
顾沉当然知道开车不允许吃东西也不允许喂东西。他只是觉得尴尬——刚才就不应该脑抽的去买快餐。
“快点吃吧。”钟离遂看了兀自抱着全家桶低头不语的顾沉：“我送你到机场以后，可以随便吃点什么。你上了飞机，可没机会吃东西。”
“你不也饿了吗？快点吃。”
“买了不吃，一会儿凉了。”
顾沉在钟离遂的催促下，默默的开吃。车厢里油炸食物的香气特别浓郁，顾沉机械的吃着汉堡炸鸡，只觉得味同嚼蜡。
太尴尬了。
一个小时后，钟离遂把车开到机场。紧赶慢赶的送顾沉上了飞机。回到车里，看着遗忘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全家桶。忍不住想起之前顾沉吃东西时蔫哒哒的样子。
钟离遂莞尔一笑。抽出湿巾擦了擦手，拿起一根已经彻底冷掉的薯条放入口中——
“还挺好吃的！”
而在另一边，上了飞机的顾沉找到位置坐下来，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给钟离遂发信息：【我上飞机了。】
几秒种后，手机“嗡”的一声，钟离遂回道：【新年快乐。一路平安。】
顾沉还想再回一句，机组人员已经提醒所有旅客关闭手机通讯设备。顾沉只好草草的回了一句【开车小心】，然后把手机关机。
钟离遂看着静静躺在微信里的【开车小心】，勾了勾嘴角。
两个小时后，飞机准时抵达雪城机场。
顾沉下飞机的第一时间，就是打开手机点开微信。第一眼就看到了钟离遂发的一大桌美食照片，下面还有一句话【一个人的大餐】。
顾沉笑了笑，将照片保存，立刻回道【我到雪城了。】
两分钟过去了，钟离遂没有回信息。顾沉猜想钟离遂应该是有事情在忙。顺手就把手机揣回兜里。
刚走两步，就听到兜里的手机一阵响动。顾沉掏出手机，也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通电话：“我刚下飞机——”
“顾老弟啊！”电话里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我知道你刚下飞机。你从机场回顾家村挺远的吧？我让我们业务部的业务员去接你了。你看见他没？”
顾沉立刻反应过来：“姚总？”
“昂！”姚总应了一声，哈哈笑道：“我让我们公司业务员去机场接你了。还给令尊令堂预备了一点年货。一点心意。新年快乐呀！”
顾沉的情绪慢慢沉淀下来。笑着说道：“太麻烦姚总了。”
“这么客气干嘛！拖老弟的福，我们厂的纸尿裤今年都要卖疯了。”
之前顾沉为了举办征文比赛，在好友圈发了一条消息广撒网拉赞助。姚总也看到了。当时就想着结交顾沉这个人，赞助了二十万块钱。外加两万块的纸尿裤和两万块的卫生巾抽奖券。没想到顾沉举办的征文比赛火了，连带着姚总家的纸尿裤品牌也在全网火了一把。大年下的都快卖疯了。
姚总无心插柳，赚的盆满钵满，笑的合不拢嘴。得知顾沉要回老家过年，说什么都要表示一下心意。特地吩咐雪城业务部的负责人派车去机场接人，还置办了不少年货。
这份心意，顾沉自然要领。跟姚总寒暄了几句后，顾沉挂断电话，就看到姚总说的业务员举着接机牌子站在大厅里。
顾沉提着行李箱走上去：“你好，我就是顾沉。”
“你好！你好！”杨帆看着面前斯文俊秀的大学生，笑着说道：“我是姚总派来接你回家的。我叫杨帆。”
“杨哥。”顾沉打了一声招呼。杨帆顺手要接顾沉手里的行李箱：“我来吧。”
顾沉笑道：“我自己可以。”
杨帆笑了笑，说道：“上车吧。顾家村挺远的。开车得两三个小时才能到。天黑了路还不好走。”
顾沉笑笑：“麻烦杨哥了。”
“不麻烦。领导交代的任务嘛！”杨帆说着，又问顾沉：“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吃点儿？”
“我上飞机前吃过了。”
“那就走吧。”杨帆带着顾沉上了车，从后车座拿了一箱零食递给顾沉：“你要是饿了，就随便垫吧点。”
顾沉温声道谢。
杨帆说道：“不用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是不知道，你这一个征文比赛，我们家的纸尿裤卖的有多好。我年终奖都翻了一倍。”
顾沉笑笑没说话。
杨帆一边叨叨一边开车。天黑路远，道还特别滑，确实不太好走。等杨帆把顾沉送回陆家村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快八点了。天色彻底黑了。
顾沉看着夜色中灯火通明的顾家村，忽然心下一颤。
莫名有种近乡情怯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