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再一次敲响邢教授家的门, 迎面撞上邢律略带调侃的眼神，顾沉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好意思。



    “你说你急着搬回寝室，结果天天都要跑回来跟我爸谈事。还不如就在家里住到开学，也省得你来回折腾。”



    戚老师坐在客厅里摘菜, 闻言笑道：“年轻人都喜欢跟同龄人玩, 你上学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周末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你洗脏衣服, 让我给你做两顿好吃的。等吃饱喝足衣服干了, 周日晚上打包就走。连周一早上都等不及。”



    听到亲妈提起自己的少年糗事, 邢律囧的脸面通红，看了顾沉一眼，小声抗议道：“妈, 这种事情就不要说了嘛！”



    “好！好！我不说。”戚老师笑眯眯说道：“今天中午给你们做西红柿炖牛腩, 青椒炒肉，醋溜豆芽，再来一个胡萝卜馅儿的炸素丸子。沉沉中午留下来吃饭。吃了饭再走。”



    顾沉应了一声，笑着说道：“都是我爱吃的。”



    邢律轻轻哼了一声：“当然了。昨天晚上听到你打电话，说今天要过来。我妈一大清早就拽着我去菜市场，买了这么多菜回来。”



    戚老师接口道：“早睡早起身体好。只有作息健康, 身体才会健康。看你天天晚上不睡早上不起, 都熬出黑眼圈了。晚上我给你烙韭菜盒子，给你补补肾。”



    顾沉笑的差点没被口水呛到。邢律只觉得脸皮滚烫滚烫的：“妈！”



    戚老师应了一声：“哎！”



    “你是我亲儿子。别跟沉沉吃醋。放心吧，妈肯定更疼你。”



    邢律觉得自己要自闭了。顾沉则要笑疯了。



    “在说什么, 这么热闹？”在书房里看文献的邢教授也坐不住了, 出来问道。



    “没什么, 你儿子跟你学生吃醋呢！说我只疼沉沉不疼他。我说要一碗水端平。亲儿子还有沉沉我都疼。”戚老师笑眯眯的指着邢律：“你儿子有点接受不了这份热忱的母爱。”



    “不会吧！”邢教授看向邢律, 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害羞了？”



    邢律：“……”



    邢教授说道：“多大个男人还害羞。”



    邢律长叹一口气, 越发无奈了。



    笑闹了一会儿, 顾沉跟着邢教授进书房。谈论慈善资助的事情。邢教授问顾沉为什么忽然想做慈善，顾沉开门见山：“是因为之前我被大周集团雇佣的水军污蔑，好多同学还有网友都站出来帮我解释澄清。”



    邢教授听到这里，还以为顾沉深受感动，想要做点什么来回报同学回报社会。就听顾沉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发现我这个人的体质蛮特殊，特别容易遭到别人的误解和污蔑。那我就想着是不是平时多做点好事，这样我被人污蔑了，总会有人站出来帮我解释！”



    刷名望抵抗剧情光环这种玄妙的事情，顾沉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倒是这种说法，比较容易取信于人。动机也显得更顺理成章。



    邢教授：“……”



    邢教授莞尔，觉得自己学生的小心思也蛮有趣！



    “好，我明白了！”



    邢教授沉吟片刻，根据顾沉的诉求，挑了几个比较符合的项目介绍给顾沉。



    “你可以在校内设立一个奖学金，领取条件你自己设定，是需要学生期末考试成绩排名前几十，还是在国内国际几类期刊上发表学术论文，或者是加入什么项目，拿过什么奖项……”邢教授找了些资料给顾沉：“这些是过去几年，我们a大的知名校友在校内设立的奖学金，每个人的要求都不一样。有奖励学术的，有鼓励创新的，还有明文规定，接受资助的学生毕业后要加入某公司的。”



    顾沉接过资料翻看了一会儿，说道：“除了毕业后必须加入某公司这一条，其余的奖励条件我都可以！”



    邢教授笑着打趣道：“财大气粗呀！”



    顾沉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我准备把我出版的思维导图的稿酬和版税都拿出来资助学生。所以除了前面这些条件，我还准备加一条，就是平时成绩拿满分的学生，每个月奖励600元。”



    邢教授有点诧异的看着顾沉：“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顾沉解释道：“因为我们学校有一些学生家境比较贫困，为了赚生活费，平时会做一些兼职，难免会分散精力。所以我就想，如果能让他们全力以赴的学习，把所有时间和精力放在学习上，或许比他们去打一些没必要的零工更实用。”



    能考上a大的学生，每个月本来就有一部分国家补助。学校食堂也不贵，顾沉再补助600块，足够这些人最基本的生活开销。解决了这件事，学生们就可以安心学习，到时候再通过自己的能力申请国家奖学金或者其他奖学金，那就各凭本事了。



    邢教授用手指点了点顾沉，满眼激赏：“你小子——”



    邢教授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起来，他跟顾沉这段师生缘分，也是从顾沉开学第一天就敢逃课去做兼职引起的。那会儿他还不熟悉顾沉的脾气性格，甚至有些担心，顾沉这种行为会不会给其他学生造成不好的示范。没想到时隔这么久，顾沉还记着这件事。还想到用这种办法鼓励家境贫寒的学生多读书。



    “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邢教授感慨了一句。对顾沉这个学生，无论是天赋，办事能力，努力程度，还是心性人品，都是百分之百的满意。



    “没有您说的那么好，我也是有私心的。”被邢教授这么夸赞，顾沉有些害羞，急忙解释道。



    “谁还没个私心呢！可是你的私心，能让别人受益，这就是很好的事情。”



    师生两个相视一笑，默契自在不言中。



    除了要资助本校的学生，顾沉还打算资助一批山区的学生。这个邢教授就更有经验了。这么多年，邢教授一直都在坚持资助贫困学生，挑选的对象大都是一些失去父母的孤儿，或者父母残疾，没有生活能力的贫苦儿童。



    “每年寒暑假，我如果有时间的话，也会去山区走访调查。给孩子们送些书本还有课外书，给他们讲讲外面的世界。鼓励孩子们好好学习，走出大山。”邢教授说到这里，特别来劲：“我资助的学生，还有考上a市师范学院的。他第一年来上学的时候，还来家里看过我。还给我带了一袋子他们村里的山楂。那山楂可好吃了。”



    “你要是想资助学生，也可以挑选这些资助对象。暑假要是有时间，咱们师生一起去山里看看。你不要以为你去山里支教，只是一种单纯的付出。其实你人在山里面，看着那些孩子，看着他们渴望学习，渴望走出去的那种眼神，包括跟老乡们的交流，也能收获很多东西。我觉得那种环境就像是一种过滤器，能够过滤掉很多大城市带来的浮躁的东西，让一个人沉淀的更有深度和厚度。”



    “当你发现你的努力，可以改变一些人的命运，这个时候你的内心就会充满成就感。”



    顾沉静静听着邢教授说话，看着邢教授提起他资助的学生时闪闪发光充满期许的眼神，顾沉也跟着笑了笑。他从来都不知道邢教授还做过这么多事情，但是顾沉看着邢教授神采奕奕的样子，忽然就觉得自己为了抵挡剧情光环做的一些事情，如果真的能够帮助一些人改变命运的话，也挺好的。



    “吃饭了！”戚老师推开书房的门，笑眯眯说道：“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聊。”



    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顾沉原本就要做的事情，在听到邢教授一番话后，决心就更加坚定了。在邢教授的帮助下，顾沉挑选了十名刚上初中的孩子资助，当天下午就把钱汇过去了。



    回到学校后，顾沉又抓紧时间写了一份设立奖学金的策划书。开学第一天，先是找到了校长申请设立奖学金。得到批复后，又去找财务开了个账户，直接打了二十万块钱进去。



    当天下午，a大校方就在官方网站上公示了顾沉在校内设立奖学金的消息，并公布了申请奖学金的要求。闲来无事只想浏览一下官方网站的a大学生全都愣了。



    “卧槽！你们看到了吗？大一那个顾沉居然在学校设立奖学金了？”



    “是那个一手策划了二月二市集的顾沉吗？我听说过他赚钱很厉害，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校内设立奖学金。他不是刚上大一吗？这小子挺牛逼呀！”



    “我们沉沉好善良！长得又帅性格又好又能赚钱又善良！居然想到给同学设立奖学金，我一定会努力学习，争取早日花上老公的钱！”



    “楼上的女同学花痴也有一个限度。大家都是沉沉的同学，凭什么你敢叫老公？”



    “切，还不是沽名钓誉！想拉拢人心吧！”



    “警告楼上同学，别以为匿名发言就查不到你的id。酸什么酸啊？有本事你也拿出钱来拉拢一下本校学生，没这个本事少污蔑别人！”



    “啪”的一声，顾琇把手机摔到地上。崭新的智能手机在地上滑了一段，撞到一双精美的手工定制高跟鞋。



    “怎么了，是哪里又疼了吗？”凌夫人走到病床前，看着脸色苍白的顾琇，一脸心疼的摸了摸顾琇的脸颊：“身体不舒服吗？”



    顾琇眼圈通红的看着凌夫人，又看了看跟在凌夫人身后的凌一一，一脸怯怯的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发脾气的。但我真的好难受。身体好痛，又冷又热，还觉得天旋地转的，好恶心，哪里都不舒服。”



    “都怪我。”凌夫人坐在床边，安抚着顾琇：“都是妈妈粗心大意，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是我走丢十八年的宝宝。如果我知道，就不会让医生给你输血，就不会让你变成这样。”



    “怎么能怪您呢！您又不知道我是您的儿子。”顾琇握住凌夫人的手：“恰恰相反，我还要感谢您那么善良。明明不关您的事，还想要为一个陌生人输血。说到底，如果不是我从楼梯上摔下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听到这句话，凌一一眉头一皱，下意识反驳：“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怪我吗？要不是你跑到楼梯上跟我说那些无聊的话激怒我，我也不会生气。我又不是故意推你的，我只是想甩开你而已。是你自己没站稳——”



    “好了，一一，你就少说两句。”凌夫人打断女儿的话，很无奈的说道：“他是你的双胞胎哥哥，从小就丢了，也没在我们家享过福，现在还因为你的原因躺在医院里。你就不能让让他吗？”



    “妈！”凌一一不服气的看向凌夫人。



    向来对女儿百依百顺的凌夫人却没有理会凌一一的不满，只是安慰顾琇：“妈妈给你煲了排骨汤。你趁热喝一点。”



    “好。”顾琇乖乖点头，喝着排骨汤，忽然哭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还能找到我的亲生父母。还能喝到我亲生妈妈亲手给我炖的汤。我没想到我居然会是凌家的孩子。”



    凌夫人见状，越发心疼的搂住顾琇：“你受苦了。”



    凌一一见状，特别不满的翻了个白眼。见没有人理她，索性怒气冲冲的离开病房。



    “呦，看着点啊！”凌一一刚出病房就跟过来探视病人的凌飞撞了个满怀。凌飞手里捧着的鲜花顿时被撞掉好几朵。凌一一也气急败坏的拍着沾在胸前的花粉。



    凌飞看着满面怒容的凌一一：“你怎么了？那小玩意儿又给你气受？”



    “就知道在我妈面前讨好卖乖装可怜，恶心死人了。”凌一一抱怨道：“我妈还让我认他当哥哥。我凌一一才没有这么丢人现眼的哥哥！他也配！”



    “再不想认，那不也是你亲哥哥，我堂弟。”凌飞也觉得特别恶心：“怎么就这么寸呢！”



    “这下子，我们凌家可要被人笑话死了。”凌一一抱怨道：“我都没脸去见我的闺蜜了。”



    “这有什么。他是他，你是你，他又不是从小生养在凌家的。就算丢人，丢的也是别家的人。”凌飞随口安慰道。



    “可养他的不就是顾家？那个顾沉也没像他这样上不了台面啊！”因为周晓婷的缘故，凌一一对顾沉也算印象深刻。虽然她并不觉得顾沉的家世背景配得上周晓婷，但顾沉能仅凭一己之力把大周集团折腾的元气大伤，还能让凌家也想方设法的讨好他。凌一一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有几分服气。



    “都是一个爸妈养出来的，顾琇怎么跟顾沉差那么多！”凌一一说道：“他但凡能像顾沉那样，我说出去也不至于丢人。”



    凌一一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听安娜提到过，这个顾琇跟那个顾沉好像关系不怎么样。你现在不是在想办法拉拢顾沉吗？顾沉要是知道顾琇是凌家人，是不是更不会理你了？”



    凌飞脸色微沉。



    凌一一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她其实并不关心凌飞的工作干得怎么样。她下午还约了乔安娜一起去a大。



    “你们要去a大？”凌飞闻言直皱眉头：“你们去a大干什么？”



    “乔安娜想请顾沉当家教。”凌一一说道：“反正顾沉也不在大周集团做兼职了。他闲着也是闲着，只要乔家给的价钱高，还怕顾沉不心动吗？”



    至于凌一一，就是想跟顾沉打听一下顾琇的事儿。虽说她不怎么把顾琇放在心上，但顾琇已经被凌夫人认回来了。将来总要住在一个屋檐下。凌一一自然是想提前打听清楚顾琇的脾气性格，有备无患。



    凌飞不以为然：“别白费力气了。那就是头倔驴，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



    “那可不一定。”凌一一自信满满的说道：“他那么讨厌顾琇，我也讨厌顾琇，你没听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敌人？



    凌飞暗自冷笑，就算他对顾沉不感冒。但也绝对不会认为顾琇那种货色有资格成为顾沉的敌人。



    看着凌一一雀跃离开的背影，凌飞摇摇头，走进病房。



    凌夫人正端着汤碗一口一口的喂顾琇喝汤，顾琇感动的稀里哗啦的。那副做作的样子，看得凌飞心生厌烦。



    “阿飞来啦。”凌夫人看到凌飞，笑着招呼道：“快坐。我正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呢！”



    “琇琇之前一直都在霍氏集团当实习生，这件事情你也是知道的。现如今琇琇回家了，我们凌家的孩子，当然不好在霍家的公司实习。我就想着，等琇琇病好了，就安排他进公司熟悉一下业务。你是他的堂哥，又是公司的执行总裁，你多教教他。等将来你大伯退休了，你们兄弟两个也好并肩作战。”



    凌飞的动作微微一顿，看着笑容慈祥的凌夫人和表情激动的顾琇，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好。”



    从医院出来，凌飞脸上的笑容立刻挂不住了。他把车速开到最限，一路风驰电掣的回到公司。同样在公司担任董事的凌家二叔见状，皱眉提醒儿子：“你又怎么了？说过多少次，这里是公司，你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岗位。”



    “大伯母想让那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进公司，还让我带他！”



    “什么丢人现眼？”凌家二叔一时间没听明白，随后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顾琇？”



    “可不就是那个顾琇！”凌飞怒气冲冲的冷笑道：“还说什么凌家的孩子不能在霍家的公司上班。谁不知道霍元凯那个老狐狸想要讨好顾沉，生怕他儿子的小情人拖后腿，才把人给辞退了。大伯母倒是舔着脸给她的好儿子脸上贴金。”



    “你急什么？”听到儿子的话，凌家二叔不急不缓的说道：“那是她的亲骨肉。按照古代的话说，就是大房的嫡长子。她想让自己的儿子进公司，也无可厚非。”



    “可是那个顾琇根本什么都不是！”凌飞不满的抱怨道：“就是霍明璋包养的小玩意儿罢了。谁把他当回事。”



    还没怎么样呢！就敢撺掇凌夫人安排他进公司，下一步是不是要跟他争抢继承权了？



    “……我就不说他一无是处的业务能力了！他跟顾沉关系那么差！我们公司现在正想方设法争取西部派的票数。一旦顾琇进公司，让顾沉知道了。我们还有可能争取到顾沉的赞同票吗？”



    凌飞推己及人。觉得以顾沉和顾琇水火不容的关系，如果知道顾琇是凌家人，不想办法从中捣乱，破坏凌氏集团的计划，那都算大度了。



    “你也说了他根本什么都不是。那你还怕什么？”凌家二叔看着气急败坏的儿子，好整以暇的笑道：“俗话说得好，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他要是匹骡子，也变不成马。早晚都得露馅。”



    “让他自己在众股东面前现出原形，总比你千防万防更好。”凌家二叔教导自己的儿子：“你可别忘了。你大伯才是凌氏集团的董事长，你大伯和你大伯母的股份加起来，就是凌氏集团的最大股东。”



    “既然你大伯母这么信任你，那你就好好做。多栽培栽培你这个堂弟。就算哄你大伯和你大伯母开心了。”



    “你刚才不是说他跟顾沉是一家的嘛！等顾琇进公司以后，你就把拉拢顾沉这一票的工作交给他就是了。”



    “顾沉是邢教授最器重的门生，又是开发老城区商业街这个项目的发起人。他们师生两个在这个项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你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你堂弟，他如果做的好，那就是给集团立功劳。自然也就在公司里站住脚了。”



    “可是他们兄弟两个关系又不好。”凌飞有点糊涂：“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做，那不完蛋了？”



    “那不是正好！”凌家二叔左右观察，剪掉了一支旁出的枝杈，徐徐说道：“顾琇被顾家养了十八年，跟顾沉做了十八年的兄弟。他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如果也做不到，那不是很正常。如果你做到了，股东们也都会看在眼里。到时候谁的能力强，谁能带领凌氏集团走向更高峰，不就一目了然。”



    大嫂想捧自己的亲儿子上位，这是人之常情。为人父母的，哪有不为自己儿女考虑的。凌家二叔特别能够理解这种心情。不过大哥大嫂的心愿是一回事，顾琇自己能不能立得住，又是另一回事。



    凌飞怔怔看着优哉游哉修剪盆栽的父亲，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