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弋头也不回道“抱歉老师,如果我不去,我可能会后悔。”
苗凤萍了然“我是想说,注意安全。”
“谢谢。”
站在苗凤萍的立场上,他希望封弋考完这场试,毕竟只差一步了。
可站在已为人母的角度,她知道,她没有立场劝封弋留下来考试。
以封弋的实力,即便明年重来一次,也不会逊色于谁。
可母亲就这一个。
没错。
昨天晚上,封维找到了林慕。
在一间废弃的工厂。
找到她时,她已经昏死过去,奄奄一息。
他抱着林慕,哭得泣不成声,怎么叫,也不见她醒来。
这一整夜,林慕在抢救室里呆了一整夜。
医生表示,送来的太迟,已经无力回天了。
病危通知书已下。
医生让封维进去,见林慕最后一面。
林慕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阶段,她缓缓睁开浑浊不堪的眼睛,一时间眼泪不受控制,夺眶而出,打湿了枕头。
“封维是你吗封维”
封维紧紧的护着林慕的手,眼珠已经红透了,急切地回答“是我,是我。”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眼前早已朦胧一片,看不清面前这个男人的容颜,神思恍惚间,面前幻出他年轻时候的模样。
翩翩清然,温润如玉。
“不会,不会,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手握得更紧了,眼泪更是簌簌地往下流,怎么也止不住。
林慕伸手抚摸封维脸颊,神色黯然“你还是那么年轻,我却已经老了。”
泪,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流得更汹涌了,想到自己容颜憔悴,怕是丑的让人恶心,林慕突然抽回手,手腕遮挡住自己的脸,“我一定很丑,很丑,封维,你别看我,别看我”
封维拉住林慕的双手,明明自己已经心神俱碎,却还在强颜欢笑“不,你很美,跟我年轻时候,第一次见你的模样一样。”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时候的模样”
封维重重点头“那是在你们学生会举行的英语辩论会上。我代表正方,你代表反方。你赢了我。那时候我就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一个钟灵毓秀,才情出众的女孩。”
林慕哭着哭着又笑了“我知道,是你让的我。”
封维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你还记不记得咳咳我们”
“记得,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幕,我都记得。”
林慕问“封维,你还爱我吗”
“爱。”
“封弋,对不起,你爱错了人。像我这样的人,不配你爱。”林慕已经哭的喘不上气,“黎歆说的对,我就是个肮脏的贱人,配不上你。我”
“别说了,我都知道。”关于林慕的过去,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不在乎,爱到深处,他的过去,他都可以不在乎。
“封维,如果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封维却说“怎么都不迟。”
林慕虚弱笑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把手坏了,我们被困房间里一夜。”
那夜,星光满天。
“记得。”
“其实,是我想跟你独处”
封维笑问“那你记不记得,以前校门口查岗,我总忘记戴校徽”
渐渐地,林慕没了声音,没了气息
她是含着笑离开的。
“其实,是因为我想引起你的注意,和你说上一句话”
泪模糊了视线。
封弋匆匆赶来时,林慕的尸体上已经盖上了白布。
他知道,他终究来迟了一步。
封维无力的瘫坐地上。
封弋一摇一晃的走上前,伸手想要掀开白布。
“小弋,别”封维却叫住了她,“你妈妈走得很安详。”
泪伴着一股凄凉酸楚,扑簌簌流下。
来的路上,封弋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死不死,他从不在意。
可,心,却早已揪成一团。
她是他的殇。
“她并不希望,你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答应爸爸,别再恨她了。”封维说。
封弋黯然,继而大笑,对着尸身道“凭什么,就凭你已经死了吗”说完,他冲出了医院。
这么多年过去,其实封弋早已释怀。
其实,他已经不怪她了。
他很想对她说。
但这样的话,封弋很难宣之于口。
*
而考场上。
“英语考试时间到,请各位考生立即停笔,按照答题卡在上,其下依次为试卷、草稿纸的顺序整理好。整理好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由监考员甲逐个验收考生答题卡、试卷、草稿纸后有秩序地退出考场。”
最后一门英语结束的铃声响起,一众考生深吸一口气,颇有如释重负之感。
终于结束了。
考场外,或激动欢呼,胜券在握;或竟无语凝噎,潸然泪下;或热火朝天地对答案的考生
容淅到也在意,径直走出考试楼。
煌煌盛夏,袅袅幽芳。
花圃中尽植茉莉,素馨直立,攀援灌木,多达数米,白花若若,煞是迷人。
盛夏已至,落日余晖,晚霞如织,偌大的七中全然一派金黄色调。
容淅没什么欣赏把玩的心思,她想见到封弋。
他们约好的。
容淅站在教学楼下的走廊上,等了许久,考生们都陆陆续续走出来,不见封弋出来。
“容淅同学。”
“沐同学。”见到沐宜撷,容淅并不吃惊。
沐宜撷轻抿唇,巧笑一声“提前恭喜你了。”
容淅诧异,抬眸看沐宜撷。
多年对手,成绩还未出,说出这样的话不是沐宜撷的性格。
沐宜撷再没别的话,一抹盛夏天展露的笑意,却让人觉察了些许寒意,好似雪夜里一阵阵凉风,刺人心窝。
沐宜撷,是落寞的。
容淅却不明其中缘由。
容淅没等到封弋,却看见了苗凤萍老师。
“封弋没有参考最后一科。”苗凤萍眉头微锁,语气里全是遗憾和惋惜。
容淅更是不信“怎么可能”
没有旁的缘由,封弋绝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封市长打来电话,只说要他马上赶去市医院,具体怎么,我也不清楚。”苗凤萍闷闷的。
“好,谢谢老师。”
容淅转身赶去市医院,她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直觉告诉她,他是需要她的。
封弋并不在医院,封维告诉容淅,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容淅问大致也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又宽慰了封维几句,容淅明白,封维这时候才是最痛的那个。
封维却摆手道“这里有我,你去找小弋吧。他这时候需要你。”
“嗯。”
容淅转身离开,封维又叫住容淅,道“容淅,谢谢你喜欢他,一直愿意陪在小弋身边。”
容淅淡淡一笑。
她大概猜到了,封弋一心烦,一定会去那个地方。
果然,容淅到的时候,封弋一个人坐在石头上,仰面朝天,不让泪水不争气地流出来。
容淅缓缓靠近他,从后面抱着他,不需要说什么,她知道,她陪着他就好了。
似乎过去了许久。
封弋缓缓道“其实,我一路跑去医院,想了很多要对她说的话。可最后,还是来迟一步,她已经离开了。”
“我在想,如果知道那个消息的时候,我没有犹豫,或许,我还能跟她说一句话。”
“如果可以说一句,你想对她说什么”容淅问。
封弋道“我想问她,这些年可曾有想过她这个儿子。”
“不,我想质问她,当年为什么要离我而去”
“不是,我”封弋呜咽了,“我想问她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容淅说“阿姨,听了,一定会很欣慰。”
封维道“或许吧。”
或许,她偶尔会记起她这个儿子。
或许,她当年离他而去,有她不得不走的苦衷。
或许,她这些年,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