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凡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郁文卓,有些踌躇地站了起来,叫了一声郁总之后,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一时间有些无措起来。
不知道郁文卓还生不生他的气了。
郁文卓叹气一声,声音倍感无奈似的,“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对这个女人说。”
这个女人自然就是指钟文娜了。
张逸凡点点头。
“那郁总,我先出去了,您有什么事情叫我一声就行了。”
郁文卓嗯了声,踱步走到了钟文娜的面前。
他的脸色看上去几分凝重,好似染上了寒霜。
钟文娜最不喜欢看郁文卓板着一张脸了,搞得很严肃,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哎呀,不要这么严肃啊郁总,我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笑一个吧。”
钟文娜捏了捏郁文卓的脸,大着胆子,要是放在平时,现在的郁文卓早就不耐烦甩开钟文娜的手了,顺势再赏给她一个不耐烦的眼神。
只是现在,他倒是没有。
他任由钟文娜捏着他的脸了,眸光深邃的注视着钟文娜,好似有千言万语要开口诉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知怎的,看到她这么开朗却又因为生病住院的样子,郁文卓的心脏也感受到了刺痛的感觉,竟然有种喘不过气的闷热感。
是因为心脏病会传染的吗?
为何他现在会心疼,会难过,会难受。
会看见这个女人,就想要,想要……抱抱她,安慰她。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钟文娜看出了郁文卓的不对劲了,好奇问道,屏住了呼吸。
郁文卓回过神来,面前的女孩,笑容越是如花般灿烂,他的心就越来越疼痛,那种疼痛,锥心刺骨,最后化成了一声无人知晓的叹气。
“钟文娜,我现在要和你说很严肃的事情,你的身体情况,医生已经告诉我了,你自己这么大了,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你心脏是怎么一回事。”
“医生的意思是,你需要立刻做手术,不能再拖了。”
郁文卓的话说完了。
奈何。
刚刚还嬉皮笑脸的钟文娜,几乎在瞬间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我不要做手术。”
“我说了我没跟你开玩笑!这是关系到你生命健康的大事,不是儿戏,你不能闹脾气!”
“我知道啊。”
面对郁文卓的义愤填膺,钟文娜始终都是淡淡的,仿佛这身体不属于自己似的。
她两只手随意地摊开,耸了耸肩膀,“可是你不觉得,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然后别人的心脏按了进来,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吗?”
“没你想象的这么可怕。”
郁文卓淡淡回答,一字一句,“这年头心脏病人有很多,做过换心手术的也有很多,很多人手术成功了,活得好好的,可以长命百岁,你肯定就是长命百岁的人。”
“那万一呢?”
钟文娜反问郁文卓,“万一手术失败了呢?”
“不会的。”
郁文卓的眼神和他的表情一样的严肃。
明明眼神是没什么波澜的,却莫名让人感受到了他的坚定。
“你要是担心的话,我可以给你找医生,我给你找全国、全世界最好的心脏手术专家,给你做手术,保证手术的万无一失。我查了,现在的换心手术的人,存活率很高,60%的人都能存活十年以上,甚至是更长的时间,你还这么年轻,应该积极地接受手术治疗。”
“那万一我是剩下的40%的人呢?”
“我说过了,没有万一。”郁文卓微微皱眉。
“我也说了,我不要做手术!不做就是不做!”
钟文娜的情绪有点激动,眼眶也红了一圈似的,“我害怕,所以我不做!”
“不会有事情,我问过你的情况,医生说现在就是做手术的最佳时期,错过这段时间,下次你晕倒了,要是抢救不过来怎么办?是不是?”
“呵呵,是啊。”
钟文娜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讽刺的笑容。
“反正我怎么样,都和你没有关系!”
他不懂,只是皱眉头。
钟文娜盯住了郁文卓。
“手术成功了,还好说,手术失败了,我死了,你会难过吗?你只会觉得少了一个麻烦精,以后再也没有钟文娜缠着你说喜欢你了。”
说完这句话,钟文娜便抬起手捂着心脏的位置,喘不过气来了,见她这个动作,郁文卓赶忙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行了行了,这件事暂时不提了,行了吧?你不要激动。”
郁文卓生怕她忽然再激动,要是再晕倒怎么办,耐着性子,“我不强迫你了,你自己再好好想想,这样总可以了吧?”
“可是我不好受!”
钟文娜对着郁文卓喊了出来。
“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这种感情让我很难受你知道吗!”
“做了手术就不难受了。”郁文卓接着钟文娜的话茬,顺着她顺水推舟说着。
钟文娜的眼神彻彻底底地变得失望,又落寞。
就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猫儿,就算她使劲浑身解数,都得不到主人的一点怜爱。
“你走吧,”她不想看见郁文卓了,朝着他挥了挥手,“我现在想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郁文卓沉默片刻之后,点点头。
他也不想刺激钟文娜的情绪,转身想走。
钟文娜的心更加沉到了谷底,没想到他是真的要走,赶忙拉住了他的袖子。
“郁文卓,你别走啊!”
郁文卓垂眸,瞧着握着他袖子的那只手,想了想,把手给抽了回来。
“你说得对,我不喜欢你,我不应该给你任何回应。”
但是。
但是的但是。
郁文卓在心里问自己,要是钟文娜死了,他真的没感觉吗?
他真的会无动于衷,觉得少了一个大麻烦,而长舒了口气吗?
好似那个答案一直就藏在他的心底,是他自己不想要去面对而已。
钟文娜吸了吸鼻子,在郁文卓再次转过身的时候,二话没说抱住了他的后背。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烦我,那你抱抱我行吗?”
“……”郁文卓感受到他的后背湿了一大片,好似是那个女人的眼泪。
事实上他也不清楚,钟文娜到底是女孩,还是女人,应该没谈过恋爱吧,毕竟这么蠢,天天没脑子的样子。
她向来是阳光积极的,给人的感觉,大大咧咧,总是在笑。
却也会有这么难过的时候。
“郁大叔,”钟文娜抱着郁文卓的后背,蹭了蹭。
“我也是个小女孩,我也需要人疼的,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婚,我就是没安全感,我害怕我死了,没人会在乎我,我不想就那么死了……”
“……”
“所以你抱抱我啊郁大叔,就是朋友间的拥抱行吗?”
郁文卓几不可闻地叹气一声,这才转过身去,抱住了钟文娜。
他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搭在了钟文娜的头发上面,轻轻地揉了几下。
然后另一只手落在她的后背,就像是安慰一个孩子一样安慰着。
“会有很多人在乎你,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钟文娜埋头在郁文卓的怀里,向来坚强的她,在这一刻卸下了积极阳光的面具,肩头颤抖着,哭的泪流满面。
……
几天后,钟文娜出院了。
医生那边的建议,是不要刺激钟文娜的情绪,一定不能让她生气或者激动。
当然,医生最大的建议还是希望钟文娜赶紧做手术。
钟文娜不听。
她自己不想做手术,那么其他人也拿她没有办法。
郁文卓要去国外出差。
张逸凡肯定是要去的,平时出差带秘书,郁文卓也是带着张逸凡的,因为张逸凡对郁文卓各方面的生活比较熟悉,了解他的喜好。
钟文娜也要去。
“你只要答应我,乖乖做手术,我就同意带你去。”郁文卓一字一句对钟文娜说。
这个时候,他也会威胁人了呢。
钟文娜有些不服气,“郁文卓,你为什么非要强迫我做手术呢?难道我死在手术台上,你就开心了吗?你那么想看我去死——”
“给我闭上嘴!”
郁文卓不耐烦打断了钟文娜的话,听到她一口一个死字,那么不在乎的样子,一股子莫名的生气从郁文卓的胸腔涌了上来。
他耐着性子,明知道不应该对钟文娜吼叫,就是看不惯她这副没心没肺的德行。
“不做手术的话,你就给我离开公司。”
“凭什么?”
钟文娜反问,丝毫不怕郁文卓了,可能是因为那天拥抱让她看出了他的心软吧。
“我又没闯什么祸,在你身边,我帮你分担工作上的压力,同时一日三餐把你照顾得好好的,你感谢我还来不及呢,现在还赶我走?你没有权利把我赶走。”
一旁的张逸凡默默地听见俩人的“吵架”,一边暗自感慨,钟文娜是真的进步了不少,至少比起刚来公司的时候,是强上太多了。
郁文卓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儿,冷眼盯住了钟文娜。
“你好久没去看你爸爸了是不是?你说我现在把他的宝贝女儿给他送回去,他会不会开心?!”
“你!”
钟文娜气得跺脚了,没想到郁文卓竟然拿她的爸爸来威胁她。
“你不能拿我爸爸来威胁我!”
“我是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我想怎么威胁就怎么威胁。”
“……”在一侧的张逸凡憋着笑。
感觉郁文卓在钟文娜的面前,似乎越来越像是一个小孩子了呢。
那他不仁在先,就不要怪她不义在后,钟文娜冷笑了一嗓子,“那这样好了,你承认你喜欢我的话,我就答应你做手术。”
郁文卓注视着她两秒钟,点头,“好,我喜欢你,郁文卓喜欢钟文娜。”
他机械化般的嗓音,就像是在完成某种特定的任务,分不清楚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张逸凡诧异地看着郁文卓。
这是……这是表白了啊?
钟文娜的心在飞快跳了一下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常。
“切……撒谎,敷衍,臭男人。”明明就不是真心说出来的话。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郁文卓冷冷的,“都照你说的话来了,还不行?”
“……”
钟文娜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那你让我跟着你出差,我考虑考虑总行了吧。”
郁文卓点头说好。
出差的途中,郁文卓碰到了他在朝城的好兄弟,大学的同学。
郁文卓把钟文娜给对方介绍,“这是我的秘书,小钟。”
“哈哈,原来是秘书啊,我还以为这么漂亮的妞儿是你的女朋友呢!”
对方笑着道,怀中还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给男孩打扮的很是前卫。
“我老婆都怀上二胎了,你还连结婚都没有,兄弟,是时候要抓紧了。”
郁文卓但笑不语。
末了只是淡淡地耸了一下肩膀,“感情的事情,我向来是随缘。”
“行吧,希望你不要一辈子孤独终老就行!”
“嘿嘿……小弟弟,真可爱,姐姐给你糖吃。”
钟文娜挺喜欢小孩子的,热情地从口袋里掏出棒棒糖给小男孩递了过去,顺势捏了捏小男孩的脸蛋。
谁知,对方却一巴掌拍掉了钟文娜的手。
“我爸爸说了,不让我吃陌生人的东西!”
“……”钟文娜将地上的糖捡起来,有些尴尬,她也只是好心。
“小豪,不许没礼貌,和这位姐姐道歉。”郁文卓的兄弟说道。
“哼,我才不要跟她道歉呢。”
小男孩是个小傲娇,将脸别开到一边去,很是不屑的样子。
下一秒,细细的手腕忽地被人一把给攥住了。
郁文卓的双眸化成了利剑,严肃地射向了这个小男孩,才不管他的年纪小。
“姐姐好心好意给你糖吃,你凭什么打她?现在跟她道歉!”
“……呜呜。”小男孩瘪了瘪嘴巴,求助的看着自己的爸爸。
他不想道歉,可是他好害怕这位叔叔。
那位好友有些干笑着,打着圆场,“行了蚊子,小豪也不是故意的,还有,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一个女人了的啊?不是说她是你秘书的吗?”
“不管她是谁,现在在我身旁,都是我的人,你儿子欺负了我的人,要跟她道歉,赶紧的。”郁文卓声音不耐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