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渔村以后, 陆准又带着沈眠一路顺水飘下。
他们这几日愈发小心,在船上,陆准几乎是整夜整夜的不睡, 就担心有什么突发状况。
他身体好,以往行军打仗也不是没有彻夜作战的经历, 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可以坐在一边看着小皇帝的睡颜,倒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
“你又没睡啊?”沈眠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揉着眼睛。
陆准这几天都没睡过觉, 他有些过意不去。
“我不困。”
沈眠:“不困也要休息啊, 要不你先睡会儿吧, 这我来守着。”
“不用了陛下。”陆准笑道:“守夜时间太长了, 夜里风大, 你还是待在里面比较好。”
虽然他说的委婉, 但沈眠还是听出了弦外知音:“你是不是怕我守着守着就睡着了?”
陆准:“……”
沈眠故作生气,鼓着腮帮子:“好啊,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也很厉害的好不好。”
陆准笑了笑:“我相信你,但我想让你睡觉。”
沈眠:“……”
得了, 又弹棉花了。
要不是因为陆准曾经是个将军,他又看到过他发飙,沈眠真的开始怀疑这人的脾气是不是会一直这么好了。
“你都不生气吗?你对我就……没点儿其他情绪?都不和我争辩一下?”
陆准偏头看了沈眠一眼:“陛下忘了吗?”
沈眠:“什么?”
“我们闹过的。”
“啊?”沈眠真的没有印象:“什么时候啊?”
陆准这么温和的,竟然也会跟他闹?
陆准:“在大越时, 有一次我没有顺着你, 那次你跟我闹得很厉害, 后来我每次进宫你都躲起来不见我, 给你带礼物你也不收, 就这么持续了一个月。”
陆准笑着摇摇头, 似乎是对那段往事有些无可奈何:“总有一方要服软, 又不能是你,就只能是我了,后来我就想,本来能和你见面的时间就不多,如果每次都在赌气,那时间就真的没有了。”
于是那次过后陆准再也没有和小皇帝生过气。
不管小皇帝闹成什么样,他都一贯包容。
沈眠不是小皇帝,这段只属于小皇帝记忆里的东西并没有出现在书上,所以他不知道。
陆准对他真是好啊。
不愧是书里唯一温柔的人,竟然能让步到这种地步。
沈眠心里暖暖的,都有些羡慕原主了。
可令人奇怪的是,在书里,陆准并没有带小皇帝逃走,既然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带他逃跑呢?
为什么这次又跑了呢?
陆准没听到小皇帝说话,还以为他在内疚,他去握了沈眠的手,看着小皇帝因为才睡醒还有些红扑扑的脸蛋,轻声道:“不过现在好了,我们以后会有很多时间,我会一直和陛下在一起的。”
“我会守着陛下。”
-
他们又顺着河漂了半个月,沈眠渐渐适应了船上的生活,他们不敢随意找村落停下来,只要入城看到墙上贴有通缉令就会立刻走,有时迫不得已会下船买点补给的东西,但不会多做停留。
沈眠不知道他们这样要逃到什么时候,可能等楚迟砚对他的兴趣慢慢冷却,他们就不用逃了。
或者等那狗逼遇到他的真爱,会慢慢忘了他也说不定。
暴君不会永远将精力放在他身上的,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角色而已。
不管怎样,他都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被楚迟砚抓到。
他一定会没命的。
他们越走越远,已经不知道离大周有多远了。
又找到了一个小村子,这里比渔村还要封闭,村子里暂时没有告示,陆准打算先带沈眠在这里住一阵子。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们不太敢随便找地方住了,好在这里虽然落后,但就是有一个小客栈。
有多小呢,掌柜就是小二,整个客栈只有三间房。
放眼望去,这家店是这个村子里最大的房子了。
沈眠一度怀疑这根本就不是一家店,纯粹是为了骗他们的钱。
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便只有在这里住下了。
住了好几日,一切都风平浪静。
村子里的人不多也不少,这里和外界比较隔绝,像个世外桃源。
沈眠平时都不怎么出去,陆准有时也只是出去查看一下情况,很快就回来了。
后来为了更加安全保险,陆准又找到了一间小木屋,是一个孤寡老汉的,平时用来堆柴,陆准花了些时间把小木屋收拾了出来,他们很快搬到了里面。
沈眠也学着做了卫生,一切收拾妥当后,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沈眠呼出一口气:“哇,这就是我们的家啦!”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沈眠太满意了,这里空气清新,又非常隐蔽,他问陆准:“我们能多住几天吗?”
陆准摸摸沈眠的头:“陛下喜欢这里?”
“嗯嗯。”
“那听陛下的。”
-
皇宫。
奏折堆积如山,一半是军情急报,边境那边羌吾族屡屡来犯,上次楚迟砚将成渡打成重伤,现在看来是伤全好了。
另一半,全是朝中大臣劝楚迟砚选妃充实后宫
自古帝王就有三宫六院,楚迟砚登基也有小半年了,后宫一点动静都没有。
除了那个正在被通缉的大越小皇帝外。
楚迟砚捏了捏眉心,眉目间是化不开的戾气和倦色。
以前虽然有燥热之疾,但那只会间歇性的发作,并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日没夜的。
沈眠一直找不到,朝中事务诸多,虽然也砍杀了不少人,但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
他一定要找到沈眠。
从来没有这样执着过一件事,小皇帝是他的。
他说过,沈眠就算是死,也得死在他身边。
夜深。
朝阳宫里小皇帝的气味已经渐渐淡了,那股清新怡人的奶香味散去,所以楚迟砚即便是在这里,也很难入睡。
今日有些不同。
他脚步一顿,发现寝宫里有过熏香的气味。
很难闻。
至少他是这么以为的。
一点都没小皇帝身上的味道好闻。
他不动声色,走近时发现床上有个人。
有一瞬间他在想,是不是小皇帝偷偷回来了,因为怕自己生气所以乖乖地洗好澡等着,以为操一顿就没事了?
但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沈眠怎么可能这么乖。
他这么怕自己,躲都来不及。
“起来。”
他甚至都不问那人是谁,既然不是小皇帝,那他就没什么兴趣。
床上那个抖了一下,而后慢慢转过身来,怯生生的:“……陛下。”
楚迟砚皱眉,床上那人和沈眠有着七分相似,可身上多了丝媚态和讨好,少了分清纯与娇纵。
“你叫什么?”
那人像是有些怕他,但还是尽量放松,小声道:“回陛下,我叫闻笙。”
“闻笙?”楚迟砚勾了他的下巴:“谁送你来的?”
闻笙动了动嘴没说话,他也不敢动,却还是慢慢的朝着楚迟砚靠了过去。
“陛下……”
楚迟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闻笙一时欣喜,他本是庶出的儿子,亲娘又是小妾,本来就不得宠爱,若是能做了天子的男宠,即便只是男宠,地位也肯定非同一般。
如此想着,他也没注意到楚迟砚眼里的杀意。
在他的唇快要挨上楚迟砚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他的笑意就这么僵在脸上,换上了一个惊恐的表情。
他的手腕被捏断了。
“陛、陛下……饶命……”
闻笙痛得眼泪直流,但却不敢大声哭出来,坊间有很多这位暴君的传说,都说他怎么怎么暴戾,杀人如麻,手段残忍,现下一股脑全出现在他脑海中,他后悔了,不该凭着一点小聪明,仗着自己的相貌就有其他的想法。
楚迟砚脸上一片冰冷,笑得令人冷汗涔涔:“你长得很像他。”
“但你不是。”
“你要记住,要不是因为这张脸,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滚。”
等人被架下去,寝宫里的味道也被熏香所代替,熏香里有催,情的成分在,楚迟砚没动情,只是身上的燥热更加严重了。
“吴洲。”
吴洲从房顶跳下来:“属下在。”
楚迟砚的表情很阴沉:“给我把‘影’找来,十天之内,我必须知道人在哪里。”
放他出去玩了这么久,是时候该抓回来了。
—
沈眠这几日过得不错,他们依旧戴着人,皮面具,陆准都开始带他下山来逛了。
他现在都不做噩梦了,有时甚至会赖床,离开楚迟砚太久,那狗比给自己造成的阴影也在慢慢消失。
只是有时候会想起楚云昭,那是个好孩子,沈眠想,但凡他们换个身份,都会是很好的朋友。
但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山上环境虽然很好,不过深山老林的,又没有什么其他的消遣,真的挺无聊的。
就像今天,他好歹让陆准带他下来了。
他也不到处乱跑,乖乖的跟着陆准,然后再去买东西。
小集市上面的东西不多,比不得王城丰富,没过多久,沈眠就把那一条街给逛完了。
“没想到就这么点东西。”他有些失落:“不过应该的够了。”
陆准:“地方小,确实是这样,再看看吧,或许有什么看漏了的。”
“嗯嗯。”
他们又逛了会儿,果然被沈眠翻出不少东西来。
“看来下次一定要逛仔细了,又买了好多。”
陆准:“也不一定要一次买完,,我们下次也可以再来。”
沈眠:“下次你还带我出来吗?”
陆准:“当然,陛下……”
陆准噤了声。
“嗯?”
沈眠听到一半发现没声音了,他抬头:“怎么了啊?”
陆准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拉住了沈眠的手,低声道:“有人跟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