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经常带猫咪去家附近的公园玩, 一来二去认识了一些养宠物的业主,大家一起加了个群,平时灌水聊天, 讨论猫猫狗狗的养护心得, 或者有时候约出去遛弯。
秋棠每次回来都会和秦易铮分享她出去遇到的趣事,给他看别人家的小猫穿了什么好看的衣服, 谁家的小狗叼飞盘飞得最高, 人一旦开始养猫养狗,手机就仿佛有了自我意识,见到毛茸茸就要咔咔咔拍照,秋棠也不能免俗, 她现在手机相册里几乎全是毛绒团子了。
秦易铮很仔细地倾听她分享的趣事,她说这些时脸上眼里都笑盈盈的,虽然家里这只猫很狡诈蔫坏,但只要让秋棠开心, 那比什么都强。
直到有一天他在秋棠身上闻到了一丝陌生的香水味, 不是多数女性喜欢的花果甜香, 而是有点偏木质的冷调,雨后的微涩感, 一般是有些社会阅历的青年男性, 比如他才会偏好这种香。
秦易铮当时还没怎么多想,但是后来接连几天,他都从秋棠身上闻到了相同的, 陌生的香味。
危机感噌一下就上来了。秦易铮当然很清楚秋棠的为人,她断然不会在外招蜂引蝶, 但难挡那些狂蜂浪蝶蹿着劲儿往她身上扑。
秋棠的聪明心计在工作上无可匹敌, 但是凡事有长有短, 放到感情上,她的精明劲儿就没了,很单纯,否则当年也不会被他微笑骗得晕头转向,勾勾手指就跟他走了。
有时候群里聊天说到很好玩的事情,她就会把手机拿给秦易铮看,秦易铮锐利地扫过一圈,果不其然在一堆老年人蓝天绿草黄色大菊花头像里找到了几个年轻时髦的,脑中警铃大作,很云淡风轻地问:“你和这些爷爷奶奶长辈们还挺有话题的嘛。”
“不全是爷爷奶奶啊,年轻人养宠物的也很多好不好。”秋棠给他看广场拍的视频,“有些老人家牵不动大型犬,这些男生就会过去帮忙拽。”
“也给你帮忙?”
秋棠奇怪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啊,我会牵不动一只猫?我一只手能把你拎起来信不信。”
秦易铮笑了笑。
“不过他们人真的蛮好的,还会给送水什么的。”秋棠晃了晃桌上的矿泉水瓶。
秦易铮的笑容有点僵,“那些男生给你送的水?”
“是啊,有个养银渐层的,他家猫和咱们的猫咪特别合得来,我跟他聊了几次,学到不少养猫的窍门,你怎么了?”
秦易铮合上手中杂志放在茶几上,“离这种人远点,不是什么好人。”
“哦,我瞎编的你也信。”
秋棠把空掉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有谁大冬天的给人送冷水啊,有没有点常识。”
秦易铮顿了顿,“你就耍我好玩。”
秋棠嘴角一勾,点头:“好玩。”
话音刚落,秦易铮突然站起来,秋棠以为他要袭击她,抬起双手挡在身前,秦易铮却突然越过她,大步朝她身后的电视柜去。
秋棠转头,秦易铮人已经到了那边,他一手拎起企图靠近鱼缸的猫咪,把它的爪子从鱼缸里拿出来,地上溅了少许水,他捏着猫咪的爪子,握住了证据,转身对秋棠说:“你看看,我当初说什么来着?”
秋棠也有点震惊:“鱼缸那么高,它怎么爬上去的?”
秦易铮拎着猫,把它提溜到猫窝里,两边帘子一拉,“它就是不老实,一天到晚干坏事,刚才迟一点过去金鱼已经没了。”
“你别老指着它骂,骂得它抑郁了我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还回去。”
秦易铮冷笑:“它还会抑郁?”
他在猫窝外面拦着,猫咪不敢出来,蔫巴巴地趴在里面。装得挺起劲,卖惨卖得飞起。
秋棠过去给鱼缸换了水,投进去几颗鱼食。金鱼经过一段时间的隔离,各自稳定了许多,秋棠又搞回来一条,四条凑成两对重新放回鱼缸,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再出现菜鱼互啄的现象。
换完水,顺便换了个位置,秋棠想把鱼放在餐厅后面的橱柜上,她端着鱼缸叫秦易铮:“帮我搬一下□□,我把鱼缸放上去。”
秦易铮空着手走过去,在她身后蹲下来,抱住她的腿将她举高了:“□□来了,你放吧。”
秋棠笑着勾起小腿在他膝盖上不轻不重地踩了一下。
秦易铮握住她那截作乱的小腿,顺势摸了一把,“你怎么变得跟猫似的。”
“怎么?”
“心眼特别坏。”
秋棠把鱼缸放上去,餐厅的橱柜底部悬空,基本断了猫咪跳上去的可能,除非它弹簧成精。
猫咪缩在猫窝里一动不动,耷拉着脑袋,隔着帘子看他们搂搂抱抱发狗粮。
她跟他讲道理:“你不觉得它很厉害吗,那么高都跳得上去,到时候小区举行宠物运动会,没准它能拿第一,你不要老是打击它了。”
秦易铮心里哦了一声,他抱着她,又想起前段时间以来经常在她身上闻到的香味了,他脸贴着她后背,说:“你身上怎么有股香味。”
“有吗?”秋棠抬起袖子低头在自己身上到处闻了闻,“我最近都没喷香水啊。”
她打了个响指,“下礼拜电影首映,我们去电影院怎么样。”
秦易铮叼着她的后颈,说:“你不如想想下下礼拜过年的事。”牙关轻轻咬了一口,“要么跟我回家,要么我跟你走,你选一个,别跟我敷衍。”
“别咬,痒。”秋棠直缩脖子,笑得不停,后颈那块软肉被他又吸又咬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么久了,能不能给我一个准话,嗯?”秦易铮握着她小腿的手危险地向上摸索探去。
秋棠晃着腿要将他甩开,“回家回家,你别弄了。”
“哪个家?”秦易铮捏着她的大腿,手指收拢按了按,好像是比之前长了点肉,很好。
“你家呗,”秋棠拍了拍他的手背,“放我下来。”
秦易铮把她放下来,转着她的肩膀把她翻过来正对着自己,声音有细微的起伏,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激动:“你说真的?”
秋棠正色,脱口而出:“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秦易铮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额,好吧,”秋棠笑了笑,“这种事答应了当然不会反悔了。”
她举手保证:“骗你是小狗。”
秦易铮捏捏她的鼻子:“你不是小狗,你是猫。”他转头看了一眼那探头探脑正要从窝里偷偷溜出来的猫咪,“就知道耍人玩,蔫坏。”
猫咪撞上他的目光,咻一下又缩回去了。大概是知道自己刚才干了坏事,女主人又没帮它说话,一时半会它不敢出来。
“和你说了不要当猫的面骂它,它听得懂人话你知不知道?”
秋棠过去把猫抱出来,走到玄关穿鞋,拉完靴子拉链抬头对秦易铮说:“还傻站着干什么,晚饭要变夜宵了。”
秦易铮叹了口气,拿上钥匙走了。
每天上班费心劳神,回来还要和猫斗智斗勇,秦易铮觉得日子不太好过,但是当秋棠终于亮明态度松了口,答应和他回家,一桩最大的心事了却,他浑身轻松,又觉得生活充满希望。
这天出门时天气晴朗,到了傍晚忽然下起雨,天气阴沉,伴随着滚滚惊雷,看起来黑压压的有点吓人。秦易铮看一眼时间,正好是秋棠带着猫出门遛弯的时候,他赶紧打个电话过去,却一直打不通,说关机。
秦易铮心头一跳,顿时便有点慌,公园离家有点远,马上到了下班高峰期,车来车往的,路上又全是雨水,她一个人在外面总是不安全。他放不下心,搁下手头的事,提前下班去公园接人了,路上一直给秋棠打电话。
“谢谢。”秋棠理了理前额微湿的刘海,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伞。
“不客气,你的猫真可爱。”
说话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出头,但气质远比三十岁成熟,或许是因为她优雅贵气的发型和穿搭,驼色羊绒坎肩,内搭一件莫兰迪蓝色连衣裙,复古收腰的款式,手臂上搭着精致的小羊皮包,隆冬时节依然坚持露出脚踝,裸色的高跟鞋让她看起来温柔又高挑。
她全身高奢的当季成衣新款,递过来的伞同样出自意大利经典雨具品牌passoti,从伞面到伞柄通体纯黑,拿在手中很有分量,却绝不让人觉得沉重,和她本人一样,低调而精致,举手投足与说话谈吐都让人觉得舒适。
她们算得上认识,在此之前秋棠便已经和她见过许多次。第一次是在公园,她牵着一条很可爱的博美,黑亮的狗狗眼,特别机灵跑得很快,扑腾着前爪试图站起来,一直朝秋棠怀里的猫叫。
看样子还是条幼犬,声音叽叽咕咕的,惹得秋棠怀里的猫也探下头去跟他喵喵互搏,不仅人类听不懂,它们自己估计也是猫唇不对狗嘴。
博美犬的主人与秋棠点头打招呼,自此以后就算是认识了,经常在公园碰见打个照面,然后一起散步走上一段,聊聊养宠物的趣事,走到差不多二十分钟,便各自抱猫牵狗回家。
秋棠猜测这是哪家的贵妇,但对方既然没主动说,她便也没问。这里毕竟是富人区,有的是卧虎藏龙的人,身份地位不是什么值得令人细探深究的点,虽然只知道对方姓沈,但并不妨碍她们在一起聊得很愉快。
“今天的雨太突然了,这个年代天气预报竟然也有不准的时候,”沈姐笑了笑,“我的司机待会儿就到,顺路也送送你?”
她们坐在一家咖啡厅,宠物的牵引绳系在一旁,一猫一狗举着爪子趴在玻璃窗前看外面淅淅沥沥的雨。
秋棠终于把手机充上了电,刚一开机,一堆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像瀑布一样在锁屏界面弹出来,还没等它们弹完,紧接着秦易铮的下一个电话就打进来了。
她向对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接起说道:“刚刚手机没电了,我在咖啡厅避雨......嗯?等等我看一下。”
她打开手机地图,把定位发了过去。
秦易铮在绿灯启动前秒回:“原地等我,十分钟到。”
秋棠笑着回他好。
“男朋友来接你吗?”沈姐抿了一口咖啡,温声问道。
秋棠微顿,点头笑说:“是。”
一辆卡宴停在店门口,沈姐向外点点头,对秋棠说:“好吧,我的司机到了,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见。”
“嗯,拜拜。”秋棠挥手与她告别,突然想起来,“哦,您的伞。”
对方已经牵着狗走到门口,转头向秋棠弯了弯眼睛。司机从卡宴下来,撑开伞举在她头顶,她抚了抚头上的碎钻发夹,不疾不徐地走了,高跟鞋在地面踩出一朵朵细小的水花。
猫咪整个猫都贴在窗户上目送她们的离开,嗷嗷叫了几声,两只毛茸茸的前爪在玻璃上不停划拉,像是要把窗户挠破冲出去似的。
突然一阵闪电划过,乌云滚滚的天空裂开一个惨白的口子,好大一声雷鸣便重重地摔了下来。秋棠端着咖啡肩膀一耸,差点没被呛到,她正咳嗽着,猫咪揪一下弹起来钻进她怀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看着还挺可怜的,秋棠抱着猫起身过去想把百叶窗放下来,就在这时,前方两束车灯亮起,从马路对面笔直地朝她这里驶过来。熟悉的车身,再熟悉不过的车牌,秋棠眯着眼睛笑了,举起手机向秦易铮挥了挥手。
秦易铮在台阶前停了车,下车匆匆跑进来,他到的时候秋棠面前的拿铁刚好见底。
“有没有哪里淋湿了?起来我看看。”他握着她的手让她站起来,上下左右地检查着。
“没有,一开始飘雨我就跑了。”秋棠屈起手肘缩着往后躲,笑说,“别碰我腰,好痒。”
见她没事,秦易铮放了心,很坏心眼地在她腰上又捏了一把,“一直打不通你电话,给我吓的。”
“没电了呗,这不是一充上电就接了。”秋棠说。
“小区有广场遛弯你不去,非跑这么远的地方。”秦易铮把围巾解下来给她系上,“要是放假闲得慌不如来我公司转转。”
他语气半玩笑半认真,带着点期待的试探。自去年秋棠从易升辞职以后,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去过,偶尔开车在楼下停车场等秦易铮,正式进入大楼还真一次也没有。
秦易铮是很希望秋棠能回去看看的,那里毕竟存留着他们五年相处的时光,美好的东西一直那没有变,而其他该变的,他,制度,员工,都拨乱反正,朝着好的方向改善。
他想让秋棠看一看,她应该会很高兴,但是他同样不确定,易升是否在秋棠心里仍然留着阴影,如果她还对以前所经历的流言攻讦心存芥蒂,那么他自然不会再提起这件事。
“公司是上班的地方,我又不是易升的员工,去那干嘛。”
听出她的婉拒,秦易铮只是笑笑,说:“好吧。”
“等下次找你签合同的时候再去吧。”
“......嗯?”秦易铮微愣。
“怎么,”秋棠看他一眼,“秦总不想和我们令秋合作?”
秦易铮霎时恍然,嘴角笑意上扬扩大,最后伸出双臂将秋棠抱进怀里。
“做梦都在想。”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走了,现在回家。”
窗外又飞过一道闪电,秦易铮拆开手中雨伞的包装,低头瞥见秋棠身旁正放着一把伞,“你带了伞?”
“不是,一个朋友借的。”
秦易铮眉头一跳,沉默了一会儿说:“借个伞就成朋友了。”
“借伞之前就已经是朋友了啊。”秋棠说。
能被秋棠称呼当作朋友的加起来拢共也没几个,这才遛了几天的猫就成朋友了,秦易铮眯了眯眼睛,“是么,改天介绍我也认识认识。”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秋棠斜瞥他一眼,“人家是个姐姐,你吃哪门子飞醋?”
姐姐?秦易铮皱眉:“那她怎么用这种香水?”拿起秋棠那把伞看了看,“这伞也是男性用的多。”
“什么刻板印象啊,一瓶香水一把伞就能鉴男女了。”秋棠把领口围巾提起拉开,看着说:“酒红色的香奈儿,哇,你一定是女的吧。”
“......快走吧,要下暴雨了。”秦易铮连拖带抱的抱着她,她抱着猫,黏黏糊糊上车回家了。
车上秋棠聊起刚才借伞给她的沈姐,秦易铮看了她一眼:“姓沈?”
她点头:“嗯。”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她没说,我也没问,不过她养的博美犬名字倒是很好玩,叫冰淇淋,据说是因为刚出生的时候浑身白里透红,缩成一团像冰淇淋一样。”
“哦,是么。”秦易铮笑了笑,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世界上姓沈的那么多,未必是她吧,秦易铮在心里摇摇头,他妈从来不养狗。
说到对方养的博美时,秋棠怀里的猫咪突然开始蹦哒,爪子脸蛋扭啊扭的,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就那么灵性,秋棠说到别的时,它就又安静了。
秦易铮怪异地看了这猫一点,觉得它确实有点邪门。
那把伞放在玄关处,秋棠打算是等下次去公园时还给人家,可惜从这场暴雨开始,后面天气接连走水,一整天淅淅沥沥阴沉沉的,根本没人出门。秋棠也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于是还伞的事就只好这么搁置着。
等秦易铮终于休了年假,离过年只有两天时间。秋棠坐在房间地上收拾行李,说是住一周,出于实际周到考虑,她应该准备至少十天的换洗衣物。
秦易铮看她不慌不忙,像是回自己家一样,觉得挺高兴,但又有点纠结,怎么她一点不紧张的?
他问秋棠,秋棠顿了一下,回他说:“怎么了,你父母很凶吗?”
“当然不,他们很温和。”秦易铮赶紧补充说明,“包括佣人都很和善。”
“不会打我不会骂我更不会吃掉我,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嗯?”秋棠向后挪了几步,拉开另一边衣柜,“我那件黑色的毛衣呢,不会又给你拿去洗了吧?”
“没有,和保暖内衣放在一起了。”
秦易铮走过去帮她把毛衣拿出来,蹲在她面前捏捏她的脸,叹了口气:“你怎么总是这么淡定呢?”
“淡定有什么不好吗,难道你喜欢一惊一乍把你送上高血压的?”
“不是,就是......”秦易铮低声说:“就是希望你能多依赖我一点。”
秋棠想了想,伸手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埋进他怀里,过了会儿她仰头对他说:“这样够不够依赖?”
秦易铮看了她一会儿,托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转个身将人带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