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千洐挥了挥手,天兵天将站在昆仑墟的栈道之上,数千箭羽对准了白珞。这数千天兵天将秘密麻麻地从昆仑墟一层排到了二层。虽然没有深入昆仑墟,但周围凶兽的呼号仍旧让一众天兵天将心底生寒,腿脚发软。
白珞轻蔑地看着那群拉满弓弦,箭尖却还在发着抖的天兵天将。更让人轻蔑的便是藏在天兵天将之后,站在昆仑墟上方的风千洐、姜濂道与一众天神。
白珞讥讽道:“风千洐,你想要拿我便亲自下来拿。如今躲在兵卒之后算什么本事?”
风千洐朗声道:“监武神君你休要颠倒是非!你若不上诛仙台,那本尊只好秉公执法。与魔族勾结可是十恶不赦的罪。本尊将你就地正法,也不违昆仑律令。”
己伯毅怒视着风千洐:“风千洐!你疯了?四方自天地初开之时便镇守三界。当年天元之战便是监武神君一力将魔族镇压,她有何理由要勾结魔族?”
风千洐嘲讽一笑:“监武神君性情乖张暴戾,本尊又如何知道她如何想?何况天元之战当年究竟如何,你我都未曾亲历,都只有史籍记载。唯一可知的是天元之战后只剩下四方神与七星君与天地同寿,你我皆只有区区不到千年寿命。”
风千洐目光扫过白珞、薛惑与叶冥,漫不经心地说道:“焉知当年四方神在天元之战时做了什么?又焉知四方神与当年天元之战的起因有什么瓜葛。”
“风千洐!你个不要脸的毛头小子!别看你一把胡子,在大爷我眼里也还嫩得很!没见你有多少本事,泼脏水的能耐倒是不小!”薛惑方才被白珞吓得积了一肚子怨气,在昆仑墟被困了这两日,更是又累又气,想骂便不管不顾骂了出来。
只不过这一骂,便把众神也都一同骂了进去。这昆仑墟上上下下数千人的脸色都不是那么好看。
薛惑骂完看见一把胡子的己伯毅也颇有些难堪地看着他,薛惑挥了挥手道:“你不算。”
比之众神,风千洐倒真是个脸皮厚的。明明受辱的是自己,却仍能面色不动,绷着上位者的威严说道:“监武神君你与魔族勾结,孟章神君、执明神君都是知情的吧?那么本尊在此将孟章神君与执明神君也就地正法,也不算违背昆仑律令。”
姜南霜气息虚弱:“风千洐,你已是伏羲帝君,我祝融、神农二族也以你伏羲氏为尊。你究竟还有何不满?你若是杀了监武神君,岂不是会寒了昆仑众神的心?你就算灭了我祝融一族,又如何做得了这个天地共主!”
风千洐厉声说道:“祝融夫人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伏羲、祝融、神农三族,自天地初开之时便执掌三界。如今昆仑天将不敬我三族,反而敬四方神。人界更是不敬伏羲、神农、祝融,人人以监武神君为尊。三界本末倒置,早就该清算。”
随后风千洐又不疾不徐地说道:“祝融夫人你一届女流,又因己君澜曾在昆仑虚居住多年的缘故有些糊涂了,本尊不怪你。本尊从来不想为难祝融氏,但祝融氏也当能分辨是非。如今有魔族出现在监武神君身旁,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我伏羲、祝融、神农三族当同仇敌忾,灭魔族、擒监武、荡平信都,还三界安稳。”
姜南霜心中惊骇,风千洐的确是难得地领军之人,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将自己那些肮脏龌龊的想法尽数掩去,也难怪姜濂道也会任由他驱使。
但昆仑众神必不会全都如姜濂道这般疯魔。如今在这昆仑墟的人虽多,但也只不过区区数千。白珞在天将心中早已为神,胆敢箭指白珞的天将,估计也就如今在昆仑墟的这么多了。
那么其他的天将呢?
若是其他天将都还在,又怎会让宗烨和燕朱二人那么轻易地就闯过了昆仑结界?
姜南霜越想越心惊:“风千洐,你将其他的天将如何了?”
风千洐面色微微僵了僵,避而不答:“祝融夫人,这件事无需你操心。现在只要你能认清监武神君的真面目,便可重回昆仑。凌霄殿上不会缺了祝融氏的位置。”
姜南霜见风千洐的神情,心中“突”地一跳。风千洐既然能在昆仑墟布置一番自然想到了后招。只怕那些不肯臣服伏羲氏的天将都遭了难了。
风千洐冷道:“祝融夫人,监武神君已是重伤,只要你能杀了她,便算是与她划清界限。你们也可重回凌霄殿。这算是本尊对祝融氏最大的仁慈!”
“混账!”姜南霜气极,指尖颤抖着指向风千洐:“风千洐你糊涂!你……”
风千洐冷冷一笑:“祝融夫人不想想自己,也不想想己君澜。君澜与我儿有婚约在身,我也不愿为难她。”
己君澜倏地举起九耳弓,拉满了弦对准了风千洐:“风千洐,你休想挑拨离间!你想比一比是那些天将的箭快还是我的九耳箭快吗?”
风陌邶蹙眉道:“君澜,把箭放下!”
己君澜怒道:“风陌邶,你父君把你扔在昆仑墟,我还以为你清醒了。结果你还是这般糊涂?蓦要再提你我婚约之事,我己君澜不嫁不忠不义之人!”
风陌邶眼睫一颤,五指蓦地在袖中收紧:“你不愿嫁,我们婚约作废便是。但你休要用箭指着我父君!”
风陌邶看着风千洐。对这个父亲从最初的失望,到恨,到现在已无任何波澜。风千洐是何许人,风陌邶心里再清楚不过。从风千洐扮做自己,偷学“碎鬼”的时候,他在风千洐的心里就已经仅仅是一颗棋子而已。
一颗被弃掉的棋子。风陌邶心中清楚,风千洐甚至连自己都不肯放过,更遑论放过己伯毅、姜南霜和己君澜?
如今冠冕堂皇的一番话,不过是在众神面前装装样子而已。风千洐最厉害的不是灵力,而是他颠倒是非黑白,巧舌如簧。那就像一把刀,杀人于无形。他要的是逼迫祝融氏反抗,在众神面前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灭掉祝融氏。
“祝融夫人自然会与监武神君为敌。”白珞拍了拍己君澜的手腕,示意己君澜把弓放下。
姜南霜愕然地看着白珞:“什么?”
己君澜自然是不肯放下弓箭,却被白珞压着手腕强行压下。
白珞淡然地看着姜南霜:“祝融夫人许是不知情。这魔族混账确实是本尊的孽徒。”
宗烨眼眸一颤蓦地抬头看着白珞。
白珞却连一点余光也没分给宗烨,仍旧认真地看着姜南霜、己伯毅、己君澜和风陌邶等人说道:“他确实是我徒弟。我收魔族之人为徒本就违反了昆仑律令。他于信都建立诛神教之事我也确实是知情。纵容诛神教壮大未能及时清缴之人,也的确是本尊。所以,祝融夫人与本尊恐怕的确不是一路的。”
姜南霜急道:“监武神君,他不过是……”
“祝融夫人。”白珞蹙眉打断姜南霜道:“难道你与君澜一样,只会意气用事?”
姜南霜心里一惊,只能默默地转过头去。
白珞看着风千洐问道:“风千洐,祝融夫人与本尊原本就无甚交情。不过你想让她杀本尊,只怕她实力还不够。”
风千洐饶有兴致地看着白珞:“不杀你,只要动手伤了你,便也算可以。”
白珞点点头:“这可是你说的。”
说罢白珞拿起姜南霜的手,用她染着蔻丹的指甲在自己白皙的手背上划了一下。末了,白珞还轻轻蹙了蹙眉,仿佛是觉得划痕太细了。白珞似乎是害怕风千洐老眼昏花看不到,还特意捏着姜南霜的手指来回在自己手背上再走了一次。
白珞镇定地看着风千洐说道:“祝融夫人已经伤了我了,她可以出去了吧。”
“……”风千洐尴尬一笑:“监武神君莫不是觉得不本尊如此好糊弄?”
白珞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手背:“你目力这么差?是不是该找姜濂道看看病了?”白珞说着竟又自然而然地拿起了姜南霜的手。
风千洐看得一阵窒息,太阳穴突突直跳:“白燃犀你够了!你又玩什么花样?”
白珞轻蔑地看着风千洐:“我玩花样?这不是伏羲帝君自己说的,只要祝融夫人伤了我那边算是与我划清了界限,你不会与祝融氏为难。”
风千洐:“本尊……”
白珞:“莫不是伏羲帝君是个出尔反尔的无耻小人?”
风千洐:“本尊……”
白珞:“虽然你的确是个无耻小人,但身为帝君总该说话算话的吧?否则……”白珞目光冷冷扫过在场的神君和天将:“无论风千洐许了你们什么好处,以后只怕是难以兑现了。”
“够了!”风千洐震怒道:“白燃犀你现在还想挑拨离间,扰乱昆仑?本尊自会说话算话,不与祝融氏为难。”
白珞转头对己伯毅与姜南霜说道:“几位不属于昆仑墟,请回吧。”
“不走!”己君澜含着泪看着白珞:“我不走!白姐姐,他们要害你的!”
白珞皱了皱眉,冷声道:“风陌邶带她走。”
风陌邶咬了咬牙,一把拽住己君澜的手腕向昆仑墟外拾级而上。
己君澜挣扎了一下:“风陌邶,你放手!”
风陌邶一双手将己君澜的手腕死死钳住,任凭己君澜怎么挣扎也不过是在手上留下一片红印子而已。己君澜心头一急,竟对着风陌邶的手背一口咬下。
风陌邶吃痛眉头一皱,手却不动,任由己君澜咬破了自己的手背,流出了血他也不曾松手。
姜南霜与己伯毅对着白珞鞠了一躬:“监武神君保重,如果……”
“没有如果。”白珞冷道:“祝融帝君请记住你的身份。昆仑从不曾属于祝融,但也从不属于伏羲、神农。我们即为神,便当尽了本分。而你是祝融帝君,我若有罪也不可姑息。”
己伯毅看了宗烨一眼,叹口气走了。一个神,一个魔,若要解决这件事最简单的法子便是将宗烨捆了关押起来便是。
可白珞怎么肯呢?
是以众人对此事虽都心知肚明,却无一人提出。
宗烨嚅嗫道:“你……不必如此。”
白珞撩起眼皮看了宗烨一眼,面带讥讽:“你当我是为了你?”
白珞摇摇头说道:“宗烨,你错了,每个人都当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包括我自己。”
宗烨喉结上下一滚,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姜南霜,己伯毅、风陌邶与己君澜都走出了昆仑墟。薛惑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姜轻寒:“你怎么不走?磨磨蹭蹭干什么?”
姜轻寒看着薛惑轻轻一笑:“薛恨晚,你以为我现在出去还有家可回吗?”
薛惑甩了甩自己的衣袖:“我管你去哪?回不去家,那就去游历,回玄月圣殿去做你的寻音长老。”
姜轻寒低头不说话,一袭绿衫站在黑色的岩石之前,宛如从石缝中倔强而生的石竹。
薛惑顿时不耐烦了,一把拎起姜轻寒的衣领:“姜轻寒你烦不烦?风陌邶都能回去,你为什么不能?干什么要留在这里送死?!”
姜轻寒眼眶微微有些红看着薛惑说道:“薛恨晚,风陌邶回去是因为他有己君澜要保护。而我想保护的人在这里。”
薛惑顿时愣住,拽着姜轻寒衣领的手也不由地松了。
风千洐冷漠地看着众人。白珞、薛惑、叶冥、姜轻寒、燕朱、宗烨。这些他讨厌的人可以一齐被他埋在昆仑墟里,风千洐的脸上不由地浮起一丝笑容。不过毕竟姜轻寒是姜濂道的嫡长子,风千洐试探地回头看了看姜濂道。
姜濂道面无表情地看着姜轻寒,冷声道:“逆子无用。”
薛惑脸上划过一丝狠戾:“谁敢!”
风千洐轻蔑一笑,顿时天将手中的箭裹挟着灵力万剑齐发。
就在弓箭离弦的一刹那,宗烨一步上前,一把将白珞拉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