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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朱雀翎羽 · “五十年前5”
    风千洐看见郁垒一愣,嘴角轻轻挑起一个笑来:“原来是这样,难怪神荼这样的人也能当上魔尊。”风千洐微微低了低头,看着郁垒阴鸷一笑:“不过魔尊有一个就够了。”



    风千洐话音刚落,两道巨轮便似那开山之斧向郁垒削了过来。



    郁垒抱着白珞自漫天泥土之中高高跃起,稳稳落在榕树的枝干上。



    风千洐看着郁垒挑眉一笑:“呵,倒也不算草包。”



    只见风千洐手臂再次振出,郁垒双眸一凛脚下粗壮的老树枝被风千洐的金轮斩为两半。



    白珞似有所感,眉心极不舒服地一拧。



    风千洐看出郁垒灵力不济,倒也不急着对郁垒下手。风千洐微微一笑:“本尊对你们魔族的秘密其实没什么兴趣。不如我们来做一场交易。”



    郁垒冷冷看着风千洐不说话。



    风千洐也不恼,自顾自地说道:“帮我完成大业,我可保住你魔尊之位。”



    郁垒冷道:“不劳费心。”



    风千洐冷笑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潘冢赵文和,罗酆杨云,罗浮山杜子仁,抱犊山嵇康,这几个人可对你,哦,不对,应该是你们两不太满意啊。”



    郁垒皱眉看着风千洐:“你便是这样对神荼说的?不过神荼素来心高气傲,怎会答应你插手魔界之事?”



    风千洐“嘿嘿”一笑:“你倒也不傻。我答应他重修魔界结界,他可随意进出三界,魔族之人也可在满月之夜出结界。”



    郁垒:“魔族之人出结界,你当知人界会是何下场。”



    风千洐笑而不语地看着郁垒。郁垒心底一凉,立时便知道风千洐为何要这样做。风千洐这人当真不会做赔本的买卖。神荼还以为自己能在风千洐身上占到便宜,实则早已被风千洐计算得清清楚楚。



    魔族满月之夜出入魔界,对于人界来说是一场无妄之灾。在魔界被封印了五千年的魔族定会将恨、妒、怒变本加厉地在人界讨回来。



    对于人界来说是灾难,但对于风千洐来说却利大于弊。人界有难,信奉之心才会重新建立。他才有机会功德无量,变成三界敬仰的尊神。不费一兵一卒就名利双收,还不用脏了自己的手,这买卖着实划算!



    郁垒轻轻一笑:“就算你在昆仑只手遮天,也总会有人不如你意。”



    风千洐轻蔑地看了眼郁垒,又看了看他怀里的白珞轻声笑道:“你说的是你自己还是现在已经成了个废物的……监武神君?”



    风千洐似乎觉得很好笑,看着奄奄一息地白珞低声笑了起来:“不可一世的监武神君也会又今天,她活不过今日了,你不如想想清楚将她的金灵珠交出来,换自己一条命,换自己一个大好前途。”



    郁垒冷冷看着风千洐:“你竟然觉得身为魔尊竟然会求什么……前途?”



    郁垒轻轻摇了摇头:“只懂得利诱的人最后只会什么都不剩。”



    “哦?”风千洐饶有兴致地看着郁垒:“那最后会赢的人该懂得什么?”



    郁垒淡道:“你没有的东西。”



    说罢郁垒身形一闪,蓦地向后奔去。



    风千洐脸上闪过一丝愠怒:“想逃?找死!”



    若不是郁垒还拿着白珞的金灵珠,风千洐投鼠忌器不敢大意,哪里会与郁垒费这些口舌。然而郁垒这厮竟然还不知趣!



    风千洐再不手软,只见两道金轮入地数寸,将整座山都劈了开来。那巨力似要将山石劈开,再将郁垒与白珞活埋在地!



    没想到郁垒等的就是这一刻。



    郁垒一手抱着白珞,一手衣袍一拂召出九幽冼月。原本郁垒灵力几乎耗尽,召出九幽冼月已是十分勉强。但郁垒此时竟然侧身压着九幽冼月直面风千洐的两道金轮!



    九幽冼月乃是与魔界煞气共生的灵器。就好似白珞的神识哪怕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也会生出灵力反抗赤灵流一样,九幽冼月也会自保!



    郁垒压着九幽冼月,两道金轮直冲琴弦。只听“铮“的一声,就在两道金轮与琴弦相触的一瞬间,煞气顿时自九幽冼月之下冲天而起,整座山上草木霎时间枯萎的。赤灵流压着风千洐的金灵流竟向风千洐退了回去!



    风千洐“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金灵流被赤灵流逼回风千洐的体内,使得风千洐的经脉一瞬间逆行而上直冲心脉!



    若不是风千洐切在膻中穴及时封住心脉,只怕自己性命都不保!饶是如此,风千洐也觉得自己一双手臂就像是被废去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风千洐再抬起头来时,那漫天的尘土之中哪里还有郁垒与白珞的影子?!



    风千洐双臂几乎被废,连拿起自己的武器都做不到!他忌惮郁垒,自不敢再此久留,只能作罢疾驰回昆仑。



    在风千洐走后,就在郁垒用九幽冼月接下风千洐一双金轮的地方,一个隆起的坟包样石头堆动了动。



    郁垒从石碓里蓦地站了起来。扬起的尘土让郁垒呛得顿时咳出血来。



    郁垒顾不得拭去自己嘴角的鲜血,赶紧跪在石碓中将碎石一块一块抛开。碎石锋利的边缘将他一双抚琴的手划得面目全非他也浑然不觉。



    那些石块之下,竟然只剩一些碎去的草木根须!郁垒越来越慌,明明他祭出九幽冼月的时候将白珞护得好好的!



    郁垒将碎石块一块一块扔出来,几乎要发了疯,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的轻笑声。



    “别找了。”



    郁垒一顿,回过头去,见白珞已在一块还算完好的巨石之前,身上血迹早已分不清是方才用犀牛角时刺出的,还是又有了心的血迹。



    白珞的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她声音暗哑:“别找了,我在这。”



    郁垒心中一痛,转身将白珞抱在怀里:“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九幽冼月有自保的灵识。白珞也有。在风千洐一击而来的时候白珞就醒了过来。自郁垒找到白珞时,白珞便是清醒的。她不能动弹,不能言语,甚至不能睁开眼。但她却能听,却能感到郁垒身上传来的热度。



    在风千洐那一击而来时,白珞逼出自己身上的神识,与郁垒的赤灵流一起将风千洐的金灵流挡了开去。



    那一瞬,白珞管不了什么苍生,甚至管不了这是否是圣楼幻境,甚至管不了这幻境之外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去做。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愿看着郁垒在自己眼前死去。



    管他什么神,什么魔,什么苍生!她想要的只有眼前这一人!



    白珞从来没有这般清醒过,无论是宗烨还是郁垒,若要让她放弃的是他们,她不肯!



    若要让郁垒死去才能弄清楚当年真相。她也不愿!



    郁垒将白珞背了起来:“走,金灵珠还在我这里,我想办法还给你。”



    白珞轻轻一笑:“这会儿上哪去找犀牛角啊?”



    犀牛角这等名贵的灵物原本就不多。这荒山野岭的去哪找来?



    郁垒咬牙道:“一定能找到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不是还想回昆仑吗?我送你回去。”



    白珞苍白地一笑:“不回了。出不去了。”



    郁垒微微蹙眉道:“什么出不去了?”



    白珞喃喃道:“宗烨,我出不去了。”



    我出不去了,圣楼你能自己走出来吧?



    郁垒面色一沉。自白珞在猎户的小院里看见他时就叫他宗烨。现在生命垂危仍然叫着这个名字。



    宗烨是谁?



    郁垒沉默地背着白珞走在信都山路上。这山里曾聚集了西域与中原的所有教派,许多年前,犀牛角在信都并不算稀罕之物。只是灭佛之后,信都遭受掠夺,所有珍宝都被掠夺一空。



    唯有一处,在灭佛当日,高僧一同坐化,当时带兵灭佛的将军还剩了最后一丝良知,没有连那处一同烧毁了去。



    郁垒缓缓走到了石窟前。此时的石窟断龙石还没有放下,石窟中的机关也还没有启动。



    数千年高僧坐化的最后一刻,郁垒便在这石窟外面。他隐在林间,见那些高僧走进石窟,又见带兵灭佛的将军追到了石窟之外。



    原本又是一场天地浩劫。可那将军却在石窟外停住了脚步。许是见了太多的血债,那将军在最后一刻放下了杀戒。



    而进入石窟的高僧也没有在石窟中布下厉害的机关,甚至也没有放下那道断龙石。



    郁垒见那将军的在断龙石前沉默半晌,最终带兵退出信都。



    许是见了太多的血债,那时的高僧在最后一刻放下了杀念,没有在石窟中布置厉害的机关甚至连最后那道断龙石也没有放下。



    仿佛是一个无声的承诺,自灭佛后再没有人上过信都。



    没想到数千年之后,自己竟然会再次走到这里。



    老树粗壮的根须扎破了石窟的石壁。郁垒背着白珞走得磕磕绊绊,白珞的气息在他后背也越来越微弱。



    这里是郁垒最后一丝希望。



    可当郁垒走进石窟时,郁垒彻底愣住了。数千高僧坐化石窟,在石窟上留下满壁的经文,但尸骨却都归于尘土。



    而这石窟中除了中间的一座舍利宝幢竟然什么都没有!



    郁垒膝盖一软便在舍利宝幢前跪了下来。



    他低低笑了起来,自己原本就不该期盼这里会有什么的,对于高僧来讲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



    “走!”郁垒咬牙去拽白珞。白珞的手腕却入手一片冰凉。郁垒心中“咯噔”一跳,赶紧又咬破自己的手腕将鲜血灌进白珞的嘴里。



    白珞轻轻覆上郁垒流血的手腕:“没用的,这一次真的走不出去了。”



    郁垒蹙眉看着白珞:“你说的走出去是什么意思?”



    白珞轻声道:“若当年的真相是这样,我希望你能活着。”



    放弃郁垒,用他的命换自己的命,才能出幻境。放弃宗烨不改时序才能保三界安稳。



    这便是圣楼要她明白的道理。



    可她不服!



    喉头的腥甜唤醒了白珞,她生于天地,也当归于天地,死在这幻境里算个什么东西?白珞反手抓住郁垒的手腕:“我不信这幻境没有出去的路!宗烨我带你走。”



    哪怕只剩下一口气,她也不可能认输!



    白珞拽了拽郁垒,郁垒却是纹丝不动。



    白珞回头皱眉看着郁垒,见郁垒脸色沉沉的,这一路上就算遇到风千洐也没有那么难看过。郁垒手腕被白珞拽住,一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究竟……谁是宗烨?”



    白珞一怔,竟不知当如何作答。



    就在白珞愣神之时,身后破空之声响起。白珞手臂一紧,忽然被郁垒一把拉入怀中。



    “噗”地一声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响起,白珞心脏“突”地一跳,郁垒的鲜血在她眼前飞溅在石窟的浮雕之上。



    在郁垒身后,伏羲氏的天将穿着银色的铠甲立于二人身后。刺穿郁垒后背的是伏羲氏特制的箭羽。



    白珞直觉心中一阵慌乱,郁垒的头垂在白珞肩头墨发轻轻扫过白珞的脸颊。郁垒声音沙哑,呼出热气拂过白珞的耳廓:“别慌,我还有办法带你出去。”



    “咚”白珞心脏似被重重锤了一拳。她抬起头看着郁垒身后,鲜血自浮雕的沟壑间流了下来。石壁上的神佛面带微笑,眼中却流下血泪。



    风中传来喃喃佛语,似悲鸣,似哀戚。



    白珞想起来了,这不是什么幻境,这就是自己忘却的记忆!



    郁垒伸出手托起金灵珠。金灵珠缓缓飞向舍利宝幢。郁垒将金灵珠放在舍利宝幢里,将舍利子握在手心。郁垒嘴角挑起一个笑来:“我带你出去。”



    白珞只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她记起来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白珞拽住郁垒的手臂:“不要出去!”



    郁垒回过身,捧着白珞狠狠吻下。白珞瞳孔骤缩,猛地挣开郁垒,但花香还是沿着白珞的唇角蔓延到了舌根。



    又是曼陀罗华!



    白珞猛地咳起来,但却无法阻止曼陀罗华的毒性在自己体内蔓延。



    白珞手脚发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郁垒拿着舍利子走了出去。



    伏羲天将铠甲上反射的光照得郁垒睁不开眼。郁垒抬头看了看风千洐,将手中的舍利子托起:“是不是这个给你,你就可以放我们走?”



    风千洐被郁垒重伤手臂,心中早就恨极了郁垒。他不敢在郁垒面前露了怯,将双手背在身后:“区区魔族也配与本尊讲条件?”



    郁垒轻轻笑道:“早就知道你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说罢郁垒将手中的舍利子高高抛给风千洐:“给你吧。”



    风千洐下意识地接住,顿时面色大变:“你竟敢骗本尊!”



    说罢风千洐抬起头,见郁垒已揽着白珞冲了出来。



    白珞慌张地看着郁垒。郁垒与宗烨一样从不肯服输!更不肯逃!她知道郁垒接下来要做什么,可曼陀罗华的毒性让她只能看着,阻止不了!



    只见郁垒轻轻一笑,伸出手两根指尖点在自己的眉心。他声音极轻,却似一柄利刃猛地扎进白珞心底。郁垒轻声道:“散。”



    风千洐一惊,只见郁垒的煞气一瞬间席卷天地。自那煞气之中,郁垒的天魂托着九幽冼月缓步而出。



    风千洐大喊道:“放箭!”



    郁垒冷冷抬眼扫过那些伏羲天将。他的手指在九幽冼月的琴弦上一拨,空中几十只伏羲箭羽顿时调转了箭头。



    惨叫声此起彼伏地传来,风千洐四周的伏羲天将们瞬间被煞气吞噬。



    郁垒手持九幽冼月似厉鬼自炼狱中走来。若说白珞集天地灵气而生,那郁垒便集了天地煞气。郁垒的五指压在九幽冼月上轻轻一拨,九幽冼月“铮”的一响。风千洐霎时心脉巨震,喉头鲜血几乎无法控制地喷了出来。



    风千洐惊骇地看着郁垒,郁垒的元神竟如此厉害!他带来的十名伏羲天将竟无一个活了下来。风千洐忍着胸口剧痛,转身狼狈离去。



    白珞努力地蜷了蜷手指,但指尖却只能轻轻划过泥土湿润的表面。白珞看着郁垒的天魂离自己越来越近,她难过地闭上了眼。



    原来曾有个人为自己散尽三魂,她却忘了。



    郁垒缓缓蹲下,他手轻轻拂过白珞的脸庞,最后停在白珞的眉心。郁垒看了眼自己倒在一旁的身躯。魔族不会死去,他的命魂永远地留在身躯里了。



    郁垒轻轻一笑声音宛若九幽冼月发出的空灵悠远的琴音。郁垒的聚起灵流点在白珞眉心,将自己的所有灵力渡入白珞体内,同时也将白珞的记忆封印。



    郁垒叹道:“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