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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弹劾
    作为一个合格又称职的皇帝,最需要具备的两个技能一个是杀人,另一个便是宽恕。



    这其中的尺度很难把握。



    重杀戮的朱元璋是洪武大帝,同样嗜杀的隋炀帝便是昏君;宅心仁厚的汉景帝一生只为了自己的江山杀了一个晁错,缔造了自己的文景之治,而朱允炆以一国而取一城却把自己的皇位丢了,徒留下那句“不要让朕背上弑叔之罪”以为笑谈。



    杀人这个事儿不用教,只要有了举刀的权力就会时时的想去使用,而到底什么时候能把刀落下,那就需要一次一次的实践之后才能慢慢的领会。



    朱佑樘在书上看到了百多位帝王对于杀戮的决断,年幼而生性仁善的他立志要做一代明君,中兴大明,他觉得杀戮是不好的,遇到问题,除了杀戮之外总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个想杀的人,那个让他升起杀心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六位老师之一。



    “陛下,陛下,您慢些,小心别摔着了。。。”



    “闭嘴!”朱佑樘回头对着姜成喝了一声,随后继续向前冲,步子越迈越大,说是走,但实际上已经可以说是小跑了。



    如同一只被激怒的恶虎一般冲进司礼监,无事身前身后跪倒在地的大小太监们,他看着怀恩:“怀伴伴,你先起来,把今天的奏折给朕看看。”



    怀恩站起身:“今日司礼监共接到内阁递来的奏折四百三十七本,不知陛下想看哪一本,老奴这就给您取来。”



    “参劾西厂的奏折。”



    “老奴知道了,陛下稍待。”怀恩指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小宦官:“你,你,还有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拿来?”



    几个小宦官应命起身向后屋而去。



    梁芳站起身来走到朱佑樘的身旁:“陛下,这个时候您不是应该在上书房听刘大学士讲经吗?这是谁让您生了这么大的脾气。”



    这话问的确实有趣,答案就在谜面上,这个时候能让朱佑樘发这么大脾气的人自然只能是刘健了?



    至于原因,其实也不难猜测。



    之前左都御史刘正阳的胞弟刘正光被西厂所掳,刘正阳曾上本请朝廷彻查,这本也是应有之义,大家也没放在心上,一切也就按规矩去办就是了。



    可今天早朝的时候有言官忽然奏称掳掠刘正光之事乃是西厂所为,请朱佑樘下旨彻查西厂。



    朱佑樘虽然也知道言官风闻奏事,说话不讲证据,可有人参劾他的汪姐姐,他自然就不会高兴了。周老太后也知道自己的这个皇孙与汪芷亲厚,于是当场帮他推了一手说会派有司详查,总算把早朝给糊弄了过去。



    而刚刚刘健在给朱佑樘讲课的时候话里话外却满是告诫呵责之意,无外乎就是皇帝应该“亲贤臣远小人”,“厂卫势大,危及朝堂,当制之”一类的老生常谈。



    这些话这几年刘健和谢迁和他说了许多,朱佑樘一直也都没放在心上,可今天早朝本来就气不顺,便回了一句:“言官风闻奏事,皇帝也可风闻下旨拿人判罪吗?”



    “阉寺之祸古今不绝,陛下岂能不见!再说空穴来风,岂能无因?”这下子刘健可彻底怒了,吐沫横飞,脸色通红,就差指着朱佑樘的鼻子逼他下旨将汪芷给抓起来拷问了。



    “那朕倒要好好看看空穴到底怎么来的风!”朱佑樘也急眼了,留下气冲斗牛的刘健在上书房,一路跑来司礼监,目的也简单,他就想把所有参劾西厂,参劾他的汪姐姐的奏折全翻看一遍,看看其中到底有多少确凿证据,还是只是些风闻消息。只要没有证据,他非要回去好好和他的刘健老师理论一番不可。



    刚刚被汪芷打法去拿奏折的几个小宦官回来了,每个人都端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盘,盘子里厚厚的一摞摞奏折,看架势少说也得有百十本,只多不少。



    “陛下,这些就都是了。”怀恩和梁芳将奏折往桌案上摆,朱佑樘也有些发愣:“都,都是吗?”



    “都是。”梁芳点点头,看看怀恩:“奴婢本想着把这些奏折留中,便都搬到了后边儿,不想陛下您忽然来了兴致。”



    朱佑樘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打开,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阵便扔到一旁,又随手拿起另一本继续看。如是大概看了能有五六本,猛地站起来:“都是些没用的废话,怎么就能命朕下旨!”



    一个“命”字,真要较起真儿来便足够杀几颗脑袋了。



    “陛下,您。。。”梁芳与外廷的那些大头巾最是不对付,尤其是那帮言官,成化帝在时他就经常被当做“阉宦”的典型拿出来吊打,这两年也没消停多少,此时听到小皇帝对外廷那帮言官发火,下意识的便想进几句“谗言”,但刚一开口,就被怀恩狠狠地瞪了一眼。



    “陛下。”怀恩说道:“言官风闻奏事是他们的职责,按朝廷法度来说,言官既然参劾西厂,那陛下便当下旨查问,言辞或有些激烈,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依老奴所见,若陛下真想为汪公公证明清白,那不如便下旨让东厂或者锦衣卫去调查一番,水落石出之后言官们自然也就没有话说了。”



    朱佑樘看看怀恩,又看看梁芳,抿了抿嘴,没说话。



    说实在的,别看朱佑樘年纪小,可却不傻。这事儿是不是他的汪姐姐做的他不知道,可要是问他的汪姐姐有没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那可能性还是不小的。



    他的气愤源自于言官们的咄咄逼人和喊打喊杀,也源自于他们针对的对象是自己亲厚的汪姐姐,至于汪姐姐是不是真是被冤枉的。。。他心里也打鼓的很。



    “嗯。。。怀伴伴。”



    “老奴在。”



    朱佑樘说道:“直接让东厂和锦衣卫查问不太合适,能不能这些奏折你先留中,不要发下去,朕。。。朕要去问问。”



    “老奴本也是如此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