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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章 人心种子
    在这个时代的西凉男儿,有独特的行事风格。



    就如滇吾。



    他是十分敬佩盖勋为人的。但是当年听到盖勋领兵去救援畜官,他便发兵将盖勋杀得全军覆没,再将盖勋绑了送回去。



    公私分明,恩怨也分明。



    而如今,华雄以同样的行事方式来对待他,他心中还挺别扭的。



    他肯定是恨华雄的。



    毕竟华雄突袭祖历县,烧毁了粮仓,将他这个首领变成了叛军阵营内的笑柄。无论是威望上,还是话语权上。



    但他并不觉得华雄有什么错。



    两军交战本来就是你死我活,谁也怪不了谁,而华雄放他回去则是恩情。



    他不想欠着别人的恩情。



    尤其是华雄最后,不知道有意的还是无心的,提了一嘴说放了他是犯了通敌之罪。非亲非故的,就为他犯了险。



    因此,他让斥候朗格尔先回去,让人赶来了两百匹战马,作为赎命的财物。



    还很客气的许下了一个承诺,“华狩元,若是有一日你无处可去了,我句就种部落会给你庇护!”



    却不想,这句话正中华雄的下怀。



    他终于有机会,用先知先觉的优势来卖弄口舌,为日后埋下一颗种子了!



    是的,埋下种子。



    句就种部落栖居在安定郡和北地郡交壤处,从地理位置上就决定了,他们对右扶风的兴趣会更大一些。



    也就是说,他们和偏安西县的华雄,没有实际利益冲突。



    没有冲突,也就意味着如果有利益一致的事情,双方是可以坐下来谈谈合作可能性的。



    比如西县出产的盐巴交易!



    又或者,双方忽然有了共同的敌人!



    等等。



    不过想达到这种局面,首先双方得有平等对话的实力。



    所以呢,华雄听完,就很客气的拱手给滇吾致谢,然后扔出了同样的豪言壮语。



    “滇吾首领,同样的话语,我也想说。若是你们句就种部落有一天,不想继续叛乱下去,我可以帮你们去掉叛乱的贼名!甚至,是生存上的庇护!”



    嗯?



    滇吾一听,眉毛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是知道韩遂计划的!



    耿鄙在西凉不得人心,又马上就跳进韩遂的圈套里,整个西凉马上就属于叛军的了!而华雄区区一个别部司马,竟然就胆敢开口说可以庇护他的部落?



    滑稽!



    而又荒谬!



    唉,到底是年轻无畏啊!



    滇吾心中感慨了句,不复言语,跨上战马就想离去。



    不过呢,他刚踢了下马腹让战马迈开蹄子,华雄又继续开口了,“滇吾首领,你是不是觉得,我看不清情势而大放阙词?又或者说,你还没有想过,你们就算击败了耿刺史以后,你的部落又能得到什么呢?”



    额......



    听完这话,滇吾就拉住了缰绳让战马止步,侧头静静的等待下文。



    有时候,人性就是矛盾的。



    在隔岸观火的时候,会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而一旦谈及自身利益的时候,思考的角度和立场,都会瞬息间转变。



    丝毫没有违和感。



    “滇吾首领,据我所知,你的句就种部落是属于先零种羌的分支吧?在西凉一百多年的羌乱中,先零种羌每次都参与其中,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除了让族人的性命涂炭之外,你们又得到了什么呢?”



    华雄长长叹了口气,声音悠悠,“就算你们这一次能击败耿刺史,也是所有人的胜利,你的句就种部落又能得到什么?牧场?财富?或者奴隶?对比起族人的伤亡,这些战利品划算吗?”



    滇吾听完,目光有些迷离。



    的确,他起兵参与叛乱,两年有余了。



    让部落牧场变大了好多,也抢到了不少物资,但也给让部落里多了好多孤儿寡母。如果换算下,好像付出和利益并不挂钩。



    毕竟,战争本来就是一把双刃剑。



    杀伤别人的时候,也会让自己流血不止。



    他沉默了一会儿,便脸上露出了嗤笑,“那以你之言,我在部落里修生养息,任凭官府前来征调战马和物资?”



    “没有。”



    华雄摇头否定,“我的意思说,就算韩文约能带领你们占据了整个凉州,也不会给你部落带来更多的利益。他终究是汉人官佐出身,他追求的东西和你们羌人不一样。因此,我是在劝你见好就收,不要沦为别人手中的刀子。”



    说到这里,华雄伸手指向了远处的山峰。



    “滇吾首领,你看到那个山峰了吗?你如今就像是站在了山顶上,看到了很美好的景色和未来。但也让自己的身后,藏着一个危险的山谷。跌下去了,就是粉身碎骨的山谷。”



    滇吾默然。



    站得越高,摔下来就越痛。



    身为部落首领的他,这种道理自然是懂的。



    他也知道,自己和其他部落首领起兵,为了获得更好的生存。



    而韩遂参与叛乱,是身不由己!



    他骨子里依然是个纯正的汉家子,依然有着光耀门楣、建功立业的渴望!



    如果有机会能去掉贼名,韩遂的选择绝对是去实现自己的抱负!而不是尽心尽力思考着,如何让羌人过得更好!



    这种本质上的理念冲突,根本无法改变。



    怅然了好久的滇吾,终于再度开口,“你和韩文约都是汉家子。”



    这句话,让华雄的笑容,犹如繁花绽放。



    不光是听出了滇吾心理上的松动,还听出了他潜在的意思:既然你和韩遂都是汉家子,接受的传承与信念是一样的,又能怎样帮他的部落呢?



    “滇吾首领,我有一位阿弟唤作华车。他出身于陇西参狼种羌的一个小部落,而且他族人的下一代,如今都在读书识字,以后都会冠礼。我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你部落的族人应该也想读书识字吧?”



    华雄说完,不等滇吾回话,便拱手作别,率军离去。



    该说的都说了,种子已经种下了,至于能不能生根发芽,就看未来事态发展吧!



    已经三月中旬了!



    他此刻应该抓紧时间回去,让自己具备和句就种部落平等对话的实力;去迎接耿鄙失败的饕餮盛宴。



    嗯,就是不知道,得到姜叙和尹奉传信的张都尉,谋划粮草的事情,做得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