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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八章 置之死地
    夜幕低垂,朔风开始主宰天地间的声音。



    亲自去燃起警戒火堆的华雄,带着十几个部曲加入第一波守夜兵卒的行列。



    虽然历经白天惨烈厮杀的叛军,趁着夜色来袭的可能性不大。但露宿于野,小心点总是好的。



    下午时分,雪就已经停了。



    没有营寨挡风,让夜里的气温,一下子变得很冷。



    汉军兵卒们,哪怕是依偎在火堆边上,也觉得无处不在的朔风,变成尖锐的刀子穿透衣裳和肌肤,一次又一次的吹凉了骨头。



    也让华雄的眼眸里,悄悄爬上了几缕忧愁。



    天寒地冻让兵卒士气下降,是人力无法改变的。



    更令他担忧的是,剩余的辎车数量,再组成车阵,已经无法将所有兵卒护卫在后面了。



    而白昼里叛军的疯狂,也昭示了阎行的不死不休。



    敌我悬殊下,没有车阵依托,他能且战且退到武都散关吗?



    华雄手持三石铁脊弓,斜斜的靠在辎车后,借着外围警戒火堆的亮光,将目光投向了漆黑的远处。



    右手的两根手指,在车檐上无意识的敲叩着。



    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随着兵卒们的呼噜声逐渐平稳,夜也越来越深了。



    而轻叩声,却依然没有停止。



    而在陇山山脉伸出来的一处小山坳里,段煨与张绣也席地而坐,面面相窥而无语。



    他们有些进退为难。



    自从分兵后,他们顺着渭水西上,在华雄吸引了叛军注意力的时候,寻了个隐蔽的地点渡水来到北岸藏匿起来。



    但张绣扔出来的游骑斥候,一直在巡视着战场周边。



    而且是足足三千羌骑!



    就算是两千羌骑,都在监视着渭水东侧陈仓那边动静,段煨和张绣也寻不到机会,悄悄来个背刺。



    是的!



    段煨和张绣的烦恼,是突袭时无法隐匿行踪,过早被叛军警觉,而导致奇袭的效果大打折扣。



    并不是在担忧,打不过!



    哪怕叛军挡路的羌骑有三千,是他们的三倍!



    因为他们率领的千骑,是董卓的嫡系!



    如今西凉与关中三辅之内,甲胄最精良、战力最强的骑卒!



    董卓这支嫡系三千骑,最早的雏形是由六郡羽林郎、陇西羌胡和西凉游侠儿组成的。



    在董卓征战沙场二十多年、历经近百次战事的生涯里,又慢慢填入了西凉义从和湟中秦胡,以及并州勇士等边郡健勇。



    在无数次生与死的洗礼中,不仅磨练出钢铁般的士气,更养出了锐不可当的战力。



    可以说,这支骑兵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由百战余生的老卒,手里至少有五条人命!



    而且,他们对董卓的忠心度十分高。



    哪怕是战到十不存五,也不会有士气大崩、溃败逃亡的事情发生。



    边陲出身的董卓,太会“懂”他们了!



    年轻是就左右驰射、勇名远扬的董卓,先是用凶悍之名压住他们的桀骜;然后又以类似于羌胡部落的恩义方式笼络。



    比如让他们杀俘取乐!



    劫掠黔首资财!



    等等。



    就连杀良冒功、肆意劫掠女子淫乐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没少干。



    如此种种事迹,既成就了董卓暴戾恣睢的名声,也让这些骑卒皆愿效死!



    可以说,这些人已经演变成为了董卓的私兵!当董卓的将令和朝廷的诏令有冲突的时候,这些人的选择,会毫不犹豫的以董卓马首是瞻!



    彼董卓者,拥羌自重!



    这个弹劾的声音,前几年就已经在京师廷议里出现了。



    只不过这些年叛乱太多,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在“两权相害取其轻”的心思下,没有追究董卓的罪名罢了!



    不然的话,此次平叛主将,应该以官职更高的他充任主将才对。



    段煨跟着董卓征战,已经十数年了。



    他是见证董卓步步高升的人,也是最了解这支骑卒战力的人之一。



    因而从与华雄分兵之后,他一直思考的是如何将战果最大化,而不是担忧己方会败!



    “罢了,明日我等率军出击!”



    段煨站起来,抖了抖箕坐太久有些发麻的双腿,打破夜深的沉默,“晚了,怕狩元那边撑不住。再者,董将军让我们前来,主要是助狩元诱敌,就不纠结于斩获多少了。恩,夜了,文常早点歇下,上半夜由我来巡视警戒。”



    “诺!”



    张绣也起身,“那我三更的时候,再来替换校尉。”



    恭声应下了,看着段煨转身离去的背影,他又向前一步跟上,露出个笑容来,“校尉,要不明日冲阵,让我当前驱吧?我出来时给从父夸下海口,斩获少了回去也脸上无光。”



    “聒噪!速去歇下!”



    侧头斜瞥,段煨没好气的笑骂,“我为主将,你不充当前驱,难道让我当不成!”



    .........................



    翌日,五更,渭水畔。



    天色还漆黑一片,连东方天际线还没开始露白,无论远处的叛军营寨还是华雄军阵内,都响起如雷的战鼓声。



    战斗又要开始了。



    渭水畔土壤地底下的野草根,已经在饥渴的恭候着,人类互相残杀的血肉灌溉。



    早就吃食完毕的汉军,正在华雄的呵斥下,推着辎车组阵。



    昨日被烧毁的车辆,被分解成零碎,扔在营地前方充当简陋的路障。



    剩余的辎车分立两侧,和持着盾牌半蹲的板楯蛮,形成半环的墙。而他们的肩膀上,武都郡兵们将无数个枪头矛尖,突出好长一段。面对前方的正中间,却是三排弓弩兵,紧挨着华雄的将旗而站。



    从苍穹上俯瞰,就会发现整体呈现半环形,两翼厚而中空。



    这样的排布,是钩型阵和圆阵的合体。



    有很大的弊病。



    军阵中间太薄弱了,一旦被叛军冲杀进去,砍掉中军大旗,汉军就是一溃千里的结局。



    相当于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然了,也很阴险。



    如果叛军想直取中军,必须迎接两翼的夹击,还有弓弩的亲密问候。



    说白了,华雄就是以身诱敌。



    也是在挑衅。



    冀县华狩元,大好头颅在此,何人来取之!



    这种阵型,就是沉默中吼着这句话。



    阎行从来都不是个胆怯的人。当他率军缓缓而来,看到华雄布下的阵型之时,嘴角就泛起一丝轻蔑。



    难道我阎行,还惧了你华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