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
南雅街,刘家府邸。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牛车一辆挨着一辆,拉出了长长的队伍。
老实巴交的汉子啃着白膜,站在牛车的旁边,见到燕赤霞他们的到来也不害怕,咧开嘴笑出满口的大白牙。
猎猎作响的小旗子插在最前面的那辆牛车上,车身被一张黑布盖的严严实实。
土财主刘康在大门里面吆喝:“快点,都没吃饭吗!今天完事后,每人多发十个铜板。”
三十多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拿着拓木枪杆子从门内一涌而出,迅速的在每个牛车两旁留下两人。
这行进有度的组织性把燕赤霞看的暗暗称奇,要不怎么说封建王朝士绅阶层才是统治阶级,普通人能把人手组织成这样真不可能。
“牛二,大人没有征召这些老财的家丁吗?”
“征召了,捕头,那征召令还是属下带人宣传的。”
“这么说刘财主要对抗朝廷啊!”燕赤霞笑了,道,“走,上前看看。”
跟着来的手下兴奋起来了,对抗朝廷好啊,不对抗朝廷,他们从哪里来油水。
抓个小偷小摸,泥腿子能榨出几个大子来。要想发家,还得搞土老财,就跟个蛤蟆似的,攥一下一泡尿出来。
他们跟着燕赤霞之前伐山破庙那是实打实拿了好处的,此刻当真是不怕,提着刀挺胸抬头的打头进了刘家大门。
“刘老爷,这是要去哪儿啊?”
“燕……赤……霞!”刘康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念着他的名字,好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你管的着吗?”
燕赤霞扭头对着身后的一个捕快示意道:“给他念念。”
“少在哪里装模作样。”刘康冷笑。
“刘老爷,咱们头可没吓唬你。巡抚衙门,知府衙门共同的命令,征召城中所有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男子守城,任何人无故不得离开,否则以通匪论处。”
捕快说完笑嘻嘻的围着刘康转了一圈,道:“刘老爷,您这是顶风作案,要跟谢大人,朱大人作对啊!”
燕赤霞也道:“刘老爷,我可是奉了上命专门巡查守城期间交通贼人的事情的。你说你的事情我管不管得着?”
刘大财主真是被他的嚣张样子气疯了。
两人可是大仇,燕赤霞不但弄走了他三分之一的田产,还趁机放了他手下很多佃户,把他的高利贷条子给烧了。
要不是看他没有闹出人命,朱大人又怕闹大了,这才轻轻放过,否则怕不是当初就把他满门抄斩了。
“谁说我要离城了。”他脸红脖子粗的道。
“刘老爷不出城,弄这些牛车来做什么?难道是响应府衙号召,要给府里捐献。”
呃!
刘康的宝贝儿子看到他爹答不出来着急坏了。
这十多车的财货是他们家的一大半积蓄了,若是都捐给了朝廷,他们家可就没有浮财了,那时他还玩个屁的促织啊。
“爹!不能捐……”他连忙给刘康使眼色。
“你懂什么,老子还没死呢,哪里轮的到你个小兔崽子说话。”刘康早看到了城里拿着刀枪的巡逻队朝这边看。不捐今天还不得被燕老狗彻底玩死,现在是战时,死个把大户有什么关系,只要守城守住了,朝廷还得嘉奖他们。若是守不住,人都死了,谁还管弄死个把大户的事情。
尽管心里憋屈滴血,他还是昂着头,鼻孔朝天道:“我就是要捐啊,怎么着,燕捕头有意见吗?”
说完,他看着燕赤霞惊讶的脸色得意洋洋起来了。
“国朝养士三百年,仗义死节我做不到,但国家危难,毁家纾难支援朝廷难道还做不到!”
md智障。
被人逼着捐输还能这么开心,神经病啊!
燕赤霞被他的神操作给怼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刘老爷深明大义,我等佩服万分。来人!”
“在!”后面跟着的几个衙役齐齐高喝。
“带这些兄弟去朱大人哪里,就说刘老爷毁家纾难报效朝廷。”他说到毁家纾难四个字时特意咬牙加大了重音,让刘康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真听到要被弄走了,刘老爷心中还是不免像割肉一样疼痛。
大话谁不会说啊,但拿出真金白银来就他一家啊。足足价值十万两银子的物资,当然现在要买的话翻上一番也不一定能买的到,就这样被他全都送出去了。
“爹!”刘良傻眼了。他真没想到老爷子真的会送出去,刘家积累了四五代人,浮财也不过二三十万两,这一下子就送出过半,大家以后喝西北风吗!
“闭嘴!”
刘康喝止了自家的蠢儿子,然后沉着脸对燕赤霞道:“燕捕头可还有其他事?”
“刘老爷似乎是忘了朱大人的征召令一事。”
“燕捕头,征召令可是说了独子不得征召。我刘家四代单传,可没人给你送去守城。”
“家丁!”
燕赤霞只说了这两个字,刘康脸色大变。
怎么忘了这回事了。
莱州府的豪门大户,便是自家子弟不能上阵,也是给府衙送去了家丁和物资的。
他因为曾经吃了朱万年朱知府的大亏,这才没有理会。
本来今天出了城,去乡下大院待着,也不用怕知府秋后算账。谁知道竟然遇到了燕赤霞,真是喝凉水塞牙缝,放屁蹦裤裆。
“燕捕头到底要干什么?”
“刘老爷,我只是执行上面的命令罢了。那可是一点都没有针对您,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此情此景一直就是从前燕赤霞做梦都想要的生活啊!欺压狗地主,嚣张跋扈,真是美极了。
“名人不说暗话,燕捕头,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等。”
刘康不是那等读书读傻了的书生,他一个平时敲骨吸髓,坑佃户坑本家的劣绅,难道不知道燕赤霞有其他图谋?
他已经够果断了,十万两的钱财说捐出去就捐了,没想到还是落了圈套。
“刘老爷,怎么是我不放过你。我和刘老爷无冤无仇,此前有过矛盾那不也是因为朝廷的政令吗?难道刘老爷是对知府当初的命令怀恨在心?”
“没有,朱大人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勤于政事,莱州府市井繁荣,我刘家上下感激还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