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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商气息骤急, 眸光阴恻恻地盯向前边,似在思索,他眼眸子猛转, 好似腹中揣着一兜的伎俩。
渚幽见他神情大变, 料想与九天有关,心道难不成是长应将坤意身上藏着的魔门给揭出来了
魔门里阴暗如泼墨, 即便是她手捧凤凰火,也未能将这狭长的窄道全照亮。那火光映得她面色如桃, 神情不咸不淡的,和观商那横眉怒目的模样迥然不同。
观商怒火滔天,牙关紧咬着,额头脖颈上青筋暴起。
“怎么不走了”渚幽气定神闲地问。
观商轻嗤了一声, 将火气尽数咽下,陡然佯装出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哑声道“大人, 我们得快一些了。”
“发生了何事”渚幽捧着凤凰火,
她装作不知晓,又道“莫非魔门关上了”
“怎会。”观商冷哼了一声, “是让他们发现了,但所幸门还未关上。”
他拧紧的眉心陡然松开, 催促道“现下倒是一步也慢不得了。”
“发现了什么”渚幽故作疑惑。
观商未明着回答,而是阴恻恻地笑着, “无甚, 门已开,发现也无妨。”
渚幽眉头舒展, 眼眸弯弯弯着, 似笑而非笑。她揣测着观商话里的意思, 问道“难不成你埋在九天的魔门已被发现还是说坤意被夺舍一事被发现了。”
“大人倒是聪敏,确实是被九天发现了此事。”观商猛地抬臂,面前黢黑的魔气顿时被撕开了一片,九天神光照进了这魔门中。
渚幽微微眯起眼,双目一时不能适应,她抬臂掩在脸前,待看清后,才知底下竟是瑶池。
瑶池水波未兴,静如碧玉,为群山围绕。其中白玉廊柱高立,亭台楼阁悬于山间,清幽安谧。
四处竟无一仙,坤意气息寡淡,料想已经离开甚久,只是她遗下的神识竟有千丝万缕,不光这瑶池,还朝远处蔓延开来,好似无边蛛网,分明已将九天覆盖个遍。
坤意神识所及之处俱成魔门,然而放眼望去,却不见一只魔物探出头来。
这神识已是羸弱不堪,且还在缓缓消散着,这定是坤意濒死前分出的神识,否则又怎会细弱如丝。
渚幽皱起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魔门震颤不已,门上的魔气凝成了只只杂乱挥舞的利爪,其中张张人脸正在涌动着,他们大张着口嘶吼不已,似在挣扎。
这些魔气受不得九天神光,故而魔门在神光下几近坍塌。
渚幽将手臂探出魔门,那神光伤不了她,只觉掌心暖洋洋一片,心中顿时也舒畅万分。她一步便出魔门,抬手将混在她灵力之中的魔气扯了出来。那魔气细细一缕,被她捻在两指之间。
她未立即将这魔气捻碎,而是将其绕在了腕骨之上,当作是个轻飘飘的镯子。
那魔气受不得她身上威压,伏在她的腕骨上瑟瑟发抖着,好似有了神智。
观商眯起眼,伸手便要去夺,“这魔气是我之物。”
然而他的手刚伸出魔门便被神光灼了个正着,黝黑的皮肤变得血红一片,好似被烧焦了一般,还腾起了黑烟。
渚幽往后避开,悬在半空中朝观商望去,她魔性未全然泯灭,这将他人之物据为己有的习惯仍旧未变。“我拿了便是我的了。”
她沐在神光之下,通体舒畅非常,这还是两百年后她头一回入天宫,没想到此番入天宫,竟还有赖于魔门。
观商手上黑烟直冒,小臂滋滋作响,气味恶臭不堪。
这痛楚哪是寻常人忍得的,然而观商却硬是要来夺这魔气。
渚幽眼眸一转,朝大殿的方向望了过去,果真已察觉不到玄顷的威压,坤意命殒,玄顷又怎能逃得过。
然而九天却未崩塌,悬在其上的屏障并未破碎,好似镇压着三界的九天之力未曾消失。
玄顷贵为天帝,便是天道化身,如今这天道似不复存在,将其取而代之的,竟是长应。
可惜终是晚了一步,坤意释了神识,这魔门还是开了。
“给我”观商双眸微眯,五指已露出炭黑的骨头。
渚幽淡声道“这么一缕魔气都不屑于相赠,魔主当真小气。”
她往后避开,又将间距拉远,不信观商会堂而皇之地步入玄晖之下。
观商五指一拢,骨头嘎吱作响,他牢牢站在魔门内,一步也未迈出。
“看来天帝已去,坤意也已泯灭,恭喜魔主。”渚幽踏着风,绸裙在炎风中微微飘扬。
观商面上却不见一丝喜意,好似棋局已被打乱。
渚幽轻笑了一声,缓声道“如此说来,坤意的躯壳也该不复存在了,将其夺舍的魔只能从中出来,那魔是你手下何人”
观商未答,猛地缩回了被灼得千疮百孔的手。
渚幽见他退却,眯起眼道“你明知玄顷神力衰颓,明明是下手的好时机,却未借机要他性命,难道是因坤意,没了坤意的躯壳,你莫不是就没法子了”
观商哂笑,“并非没有法子,这不是还有大人么。”
远处忽响起甲胄相撞声,只见一列天兵正一路巡查过来。
渚幽抬起那环了魔气的手,又将另一只手掌悬于其上,免得这魔气被神光灼得丁点不剩。
幸而长应不在,若是看到她盘过的地方如今缠了缕魔气,指不定得酸成什么样,怕是得将她腕骨给洗得通红一片,免得沾染了旁人的气息。
观商后退了一步,哑声道“大人说要给在下展个翅的,可莫要忘了。”
他将月隐的肩捏了个正着,月隐吃痛皱眉,却不敢露怯。
忘
渚幽怎么会忘,原先可就是因她,观商才未能吞下璟夷那两个仙魂,而今不得不倚仗于她。
她轻哂,回头问道“若是我不为你展这个翅,你待如何”
观商五指攥紧,似要将月隐的肩给扣出个血洞来,“你莫不是想反悔。”
“不,我只想知道,若是我不帮你,你要如何抵挡这九天神光。”渚幽双眸微微一弯,语调平平稳稳。
观商却好整以暇地看她,不慌也不忙,好似仍留有后手。
渚幽扬眉,“原先有坤意的躯壳时,那夺舍的魔物尚还不必畏惧这九天神光,如今那躯壳销亡,也不知他能逃到何处。”
“一枚棋子罢了,我何须忧心他。”观商松开紧咬的牙关,硬是松懈了绷紧的肩背,他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魔门已开,那躯壳别无他用。”
渚幽慢声道“可这魔门可开不了多久,若是坤意神识散尽,此门必会合上。”
“能开一息便已足够。”观商捏在月隐肩上的手陡然一抬,转而朝她的脖颈攥去,他五指施力,手背上筋骨隆起。
那站在一旁的小侍女目眦欲裂地推向观商,却被观商一掌拍出了魔门。
月隐眼眸一动,被扼住喉咙后连般个字音也吐不出来,眸光循着那从魔门跌出的侍女缓缓落下。她垂在身侧的双臂软而无力,周身气力竟如被泼出的水一般,连丁点也收不回来。
她饮了万枯藤所得来的妖力被汲出了灵海,被观商掳了去。
观商低笑了一声,见身前魔门果真在闭合,那缭绕的魔气缓缓将这敞口给蒙起。他松开手,朝月隐的后背拍去,将她推出了魔门。
月隐登时从半空跌落,却连御风的灵力也不剩了。
渚幽连忙挥出了一缕灵力,将下跌的月隐接了个正着。她胸膛里那滴心头血蹿得厉害,心扑通狂跳着,长应已近在咫尺
她回头想寻长应所在,未见其龙,却听见了她传来的心音。
长应凛声道“坤意的本元尚在无渊,莫让他带走”
渚幽双耳嗡鸣,是被这龙吟给震的。
她朝那几欲合上的魔门望去,只堪堪能看见观商的下颌。
难怪观商迎着神光也要抢她手中的魔气,原来是怕她借机携此魔气再入魔门。
观商哪是想让她展翅,恨不得将她甩在魔门之外,好隐入无渊。
渚幽见状连忙捻下了缠在腕口的魔气,又其化入灵力之中,化作一片翎羽钻入了只剩下一条缝的魔门中
魔门里,观商瞪直了眼,转身化作魔烟朝远处掠去。
朱红翎羽陡然化作人身,直追那化烟的魔。
观商没了坤意,哪还能夺得下九天,此时怕是在抱头鼠窜。
渚幽紧随其后,陡然化作朱凰,那四翼一展,看似柔软的羽梢竟在狭窄的魔门上划出了数道裂口。
朱凰仰头啼唳,尾羽所及之处皆染上了绯色。
魔门里一道火光绵延开来,此处好似已成火海,那寸寸火光越烧越烈,将肆虐的魔气给侵吞殆尽。那一只只魔气凝成的手在挥舞着,顷刻间便化在了火光中。
远处化作魔烟潜逃的观商攫去了魔门魔气,撕开一个裂口,忽地跌入了无渊。
朱凰化作黑裳银发的女子,随着那魔烟缓缓步出火光。
渚幽生怕观商又同上回那般一瞬便没了踪影,立刻掐诀施了搜魂术,术法所指之处,已在百尺之外
她眉心一皱,连忙朝那处掠去,衣袂陡然一扬,忙不迭又施了那弑魂之术。
所幸观商未能走远,在她术法奏效的那一刻,远处传来了观商痛苦的低喊声。
好似声音被堵在了喉头,他瓮声瓮气地嘶喊着。
渚幽循着那声音而去,只见观商身上缠缚着数根朱红的锁链,那锁链为她灵力所化。
观商身上脸上汗涔涔的,身上被那滚烫的锁链烫出了数道血痕,一长串血泡好似缎带覆在他身,在他挣动时,锁链往血泡上一碾,他猛地又低吼出声。
渚幽垂眼看他,悠悠道“抓到你了。”
观商勾着嘴角,眸光却如毒蛇一般,“果真是入过魔的,我万不该信了你的话。”
“你知晓坤意泯灭的时就已改变主意了是不是你只不过是想将我引出魔门。”渚幽薄红的唇微微一动,那炙热的凤凰火已烧至她脚边,一头银发也被染上了绯色。
她又道“你这计谋当真是铤而走险,若坤意在,那便利用她夺下九天,若是她亡,便也能借三界大乱钳制九天,是不是”
观商未应声,不顾碎骨之痛运转灵力,猛地将身上缠缚的赤红锁链给崩开了,然而此法却不不单单用在他身,要绞的是他的神魂
那丹红的锁链铿一声断成数截,在碎裂后蓦地化作了火红的符文,同火星子一般缓缓熄灭。
观商在震裂身上锁链的那一刻,身上鲜血四溅,手肘还咔一声脱了臼。
那飞溅的鲜血朝渚幽袭去,渚幽见状练满撑开了一道屏障,未敢眨眼。上一回这魔物便是借她眨眼之机遁逃的,此番她已不会轻易被骗。
那血沫溅在了屏障上,好似绽了红梅。
观商将自己脱落的手肘摁了回去,在她撑开屏障的那一瞬转身遁入虚空。
渚幽收了屏障,刻意慢下一步,嘴缓缓翕动着,每念出一个字,观商的神魂便会刺痛一下。
这术法她不轻易用,比之凡间凌迟之刑还要痛苦,然而用在观商身上,却恰到好处。
观商受这术法所扰,即便是逃也逃不了多远,一旦离远,身上便会结出丹红锁链,将他再次缚住。
渚幽藏匿了身形,循着这血腥味找去,然而观商竟未停下脚步,好似不知乏,走了有千里远也未缓下。
这无渊竟如此宽广,若非此番跟着观商,她还不知这地方竟像是真的没有边际。
无渊的尽头若真的界外,那界外会是什么模样
渚幽气息一滞,依旧紧追着那浓重的血腥味,也不知观商会不会真的走到尽头。
她未召出凤凰火,故而眼前所见漆黑一片,好似盲人摸瞎一般,比之先前双眸被魔血遮掩时更不知方向,原先好歹还能看见个轮廓,现下连个轮廓也瞧不见了。
忽地,远处好似有一抹光亮。
那光隐隐绰绰,好似一捧鬼火。
伏在地上的魔烟蓦地化作人形,趔趄着朝远处那光亮走去。
观商身上在滴血,啪嗒啪嗒地响着,他抬手捂住头,魂魄痛得似被撕裂一般。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身后无人跟来,才冷冷笑了一声,加快了脚步走向了那光亮所在。
渚幽紧随在后,将那淡蓝的火光看得一清二楚。
哪是什么鬼火,分明是坤意的本元
那本元被禁锢在法晶之中,法晶无甚特别,不过是凡人用来储蓄灵气的,只是里边多了个本元便大不相同了,若先前只能蓄上一缕,如今便能蓄上万千。
而法晶之外,竟围着八根高矮不一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符文,周遭神力化作莹蓝的丝绸朝法晶旋去。
法晶中,那本元上已是裂痕遍布,在坤意的灵台破碎时,它也会跟着消失。
界外神力便是经由这法阵归入法晶的,在归入其中后,那界外神力会化作灵气,能轻易便被观商夺去。
原来竟是如此
渚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法阵上刻下的符文,她从未想要界外神力竟是被如此掳去的,凡人修士这等不起眼的小伎俩,竟成了观商欲侵吞九天的手段。
观商朝那法晶伸出了手,渚幽微微眯起眼,只觉得这物什甚是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她转念想起,原先观商三魂还未归一时,他的魂可不就是被置在了法晶中么。
难怪他三魂归一之后,境界很快便抵至千年之前,原来便是得这界外神力相助。
渚幽怔了一瞬,恍然大悟地想到,原来观商不止两百年前便将她算在了局中,就连她入了魔后也未被放过。
这魔原先存了一魂的法晶和肉身在问心岩中,问心岩却是因有魔门存在才在三千年前被她劈下魔域的。
魔门既在,无渊中的魔物随时可将他带走,却硬是要借她的手来促成这三魂归一。
渚幽冷声一笑,一切已然明晰。
观商将鲜血淋漓的手悬在法晶前,作势要汲出其中灵力,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将灵力汲出,灵台又如针扎。
他头痛欲裂,猛地转身向后,只见朱凰缓缓现出身影,银发黑裳,何其好看。
渚幽五指一攥,观商伸向法晶的手蓦地一抖,“原来你便是用这法阵夺界外神力的。”
“小把戏罢了。”观商竟然笑了。
确实是小把戏,小到令人未放在心上。
观商转而又问“大人,你可知此处距界外还有多远么。”
“多远”渚幽未步近,就连站也站得分外拘谨,只因满地皆是观商的血。
观商抬手朝远处一指,“只一墙之隔。”
渚幽未敢松懈,她的术法已将观商的魂缚了个完全,顷刻间便能让其灰飞烟灭。
如今她已知晓界外之力是如何被夺的了,已再无留下此魔性命的必要。
观商慢腾腾开口,痛得连话音也在颤抖。他道“大人承了我的孽障因果,此时若是天雷落下,你能不能逃得”
渚幽未说话,她垂下眼笑了一下,好似天雷不过挠痒。她抬起双臂,慢腾腾地轻拍了掌心,“你是故意引我至此的。”
“不敢说是故意,只是冒险而为。”观商唇色青白,已是强弩之末。
观商猛地俯下身,将法晶抱在怀中,双目阴毒地睨向渚幽。他五指发颤,额上冷汗一滴滴淌落,好似刚承了倾盆大雨。
法阵中那晶石一失,如莹蓝绸缎般的界外神力倏然化开,消失无形。
观商刚将法晶抱起,渚幽便扯出丹红长弓,幻出一枚翎羽撘在其上,猛地将火羽毛射了出去。
观商似是施尽了全身力气避开这翎羽,他头颅微颤,回头看见那片翎羽扎在了界外禁制上,舒畅地笑起,“大人,天雷将至。”
渚幽瞳仁骤缩,只见她的翎羽倏然间焦黑一片,羽梢上的凤凰火竟被吞尽了。
原来无渊并非渺无边际,边际就在此处
她陡然化作朱凰,那四翼一展,便将观商笼在其下,观商好似成了蝼蚁,渺小而微不足道。
观商手中紧抱那法晶,大张着口侵吞着法晶中的灵力,他眼中贪婪尽露,好似看不见那悬在头顶的朱凰,又像是并不将朱凰放在眼里。
朱凰俯身而下,张口便衔住了他的脑袋,那脖颈一错,近乎折断。
观商目眦欲裂,只手撑开了朱凰合紧的嘴,咚一声摔落在地。
刹那间,头顶上轰隆巨响,掣电携着白芒劈开了黑暗。
朱凰仰头,眸中映着那刺目的电光,竟避无可避
那天雷从禁制中穿了过来,一瞬便抵至她的头顶,万千如蛛网般的电光汇成了一束,将她额顶的翎羽灼得焦黑一片。
太近了,眼前星驰电闪,她根本连寸毫也避不开。
她只得屏住心头血的牵连,不想
不想长应得知她又受了界外天雷。
只一瞬,朱凰四翼皆已绷紧,那掣电没入她的颅顶,每一根翎羽上的红光皆被吞没。她周身裹覆电光,连一寸也未遗下,身上每一簇凤凰火皆在臣服,纷纷熄灭于无形。
痛。
渚幽仰头叫喊,凰鸟嘶声啼唳,将跌落在地的观商给震得双耳涌血。
好似每一根筋骨俱被折断,她痛不欲生,不得不变作人身。
原本好端端的绸裙变得破烂不堪,她身上遍覆血痕,就连银发也被染得通红一片,然而这掣电却未消散,竟将她牢牢托起,将她的手脚皆缚得结结实实。
那嵌在她锁骨上的逆鳞斑斓绚烂,将大半霆电吸入其中。
可这不是寻常雷电,这天雷从界外而来
本坚不可摧的逆鳞咔一声响,竟裂出了几道细碎的纹路。
渚幽愣住了,心道不要碎。
不要碎。
千万不要碎。
她本想伸手将锁骨上的逆鳞给捂住,可那白电将她的腕骨束得太紧,她只稍一动,腕骨上血痕又深了一寸,已然能见白骨。
又一道天雷落下,轰得她双耳嗡鸣,眼前花白一片。
太疼了,好似下一刻便能要她的命。
但她万不能死,说了要给长应留下一息,她怎能轻言寡信。
三千年前,她躺在滚烫的大漠上见到了姗姗来迟的长应,而今也不知能不能见到那只龙。
许是离边际太近的缘故,这一回所承的天雷比之上一次更加凛冽。
她挣扎了一下,那缚在她手脚上的白电似要嵌进她的骨头里。
动弹不得,只能转动眼眸,她倏然垂眼,却见观商抱着那法晶正爬起身。她心道不可,连忙忍痛抬臂扯落了一根银发,那银发陡然变作焦枯的翎羽。
耳边又轰隆作响,在又一道白电疾驰而下时,她掷出手中翎羽,将观商的灵台捅了个穿。
观商陡然倒地,双手随即一松,那法晶骨碌滚远。
渚幽垂着头,染血的银发糊在脸侧,只觉周身一轻。
她坠落在地,那捆缚在她手脚上的白电不知何时竟悄悄消散。
遍布无渊的白电好似藤蔓一般,一寸一寸爬回了禁制。
她肩头陡然一轻,好似那些因果业障随着观商泯灭而消逝了。
抬不起手,睁不得眼。
她连身也翻不得,只心绪混乱地想着,这地上滴满了观商的魔血,真是脏透了。
此时本该是要生气的,气这观商害得她出不得无渊,可她失了那一魄,气都不会气了,惟想
惟想碰一下长应鼻尖上的痣。
那样近,近到还能顺道碰碰她的眼梢,屈指从她的下颌一路往下刮,轻蹭上她的脖颈,也不知她那剥了逆鳞之处会不会痛,会不会痒。
九天之上,玄龙周身一僵,在落至地上后陡然化作人身。
那黑发黑裳的龙金目低垂着,眸光竟蓦地一颤,她难以置信地抬手便捂住了下颌,觉察到自己的逆鳞
好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