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之前, 最要紧的是了解一下ga奖近年来的资料和风格,曲漾放下笔,拖动着面前的光屏查阅。
ga音乐奖面向世界, 可各国语言有壁, 这壁垒还不是一般的厚, 因此获奖作品多使用英文。
而语言门槛较高的国家,比方说夏国, 更偏向于设立金曲奖圈地自萌。
但夏国人获奖的情况也不是没有,除了金属乐演奏、器乐独奏等奖项之外,有几首魅力破除语言障碍的经典歌曲成功入围提名, 最终斩获颇丰。
曲漾仔细看过流程, 除了时间上大大缩减之外,和别的世界并无太大不同。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 先是在国外各大音乐软件上注册了个帐号,昵称就叫做“f”。
时间有点紧, 最好今晚就能将歌曲发行。
眼前的纸质雪白柔韧, 令人心里格外平静沉定,曲漾心神凝聚其中, 很快想出了一条修改道路。
原稿是方轻卓在遭逢抄袭变故一年后所作, 开头调子低沉压抑,像是有块大石压在心口,后边的**则是极端的愤郁, 重金属狂肆地叫嚣, 宣泄。
照着演奏一遍,让人凭空生起一股怒气怨愤, 吵耳得紧, 像是劣质摇滚, 听者体验整体偏下。
要想挽救这首歌,要么乐坛华佗亲自出手,要么直接推翻,毁容式修改得面目全非。
曲漾的改法两者兼而有之,他把跌至人生谷底的沉闷、后边年长日久产生的愤怒吸取,作为歌曲的前一部分。歌词还未大刀阔斧地改动,打算曲子写出之后再调。
这算是起和承,至于后边的转与合,浅色本子上所写的一行行修改意见已经有所表明。
转是方轻卓重整心情,从跌倒处——梦想101再度爬起,合这里可以是……
曲漾翻到本子的扉页处,上边字迹稚嫩,是方轻卓十年前写下的初心。
我要走向更远的地方,永不停歇,永不迷失方向。
合这里便是创作的初心终得回报的高光时刻,如此一来,升华与最终**都有了。
定好基调与结构,曲漾着手创作新曲,原来的曲子没救,被他整个扔掉。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的天色渐晚,暮色漫卷大地,房间陷入昏暗。
最后一笔落下,曲漾从沉浸的状态中抽身时,还有些意犹未尽,大脑的兴奋迟迟未去。
这首歌给他带来的共鸣很大,全部心神落在上边,时间“唰”地飞过,不知不觉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
饥饿感传来,曲漾把东西规整好,套了件薄外套,准备出门觅食。
兜里手机振动两下,曲漾低头看去。
【纪林:方哥,你在寝室里呆了一下午了,饿了没?我们刚练完到餐厅吃饭,你想吃什么我顺手给你带过去。】
曲漾又坐下来,倒是不急着出去了,思索两秒,他敲字回道:羊肉泡馍吧。
【纪林:好嘞!五分钟之内送到,注意查收!】
曲漾笑着把手机收回,瞥眸一瞧,录音棚模拟进度抵达50%,他又将笔记本电脑打开网上冲浪,对这个世界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这个小世界的文娱行业发展得极为迅猛,称得上繁荣,却又畸形。
它和过去的几个小世界不同,文娱界从业人员膨胀,每年制作发行的作品繁多且良莠不齐,不论是类似ga等音乐奖的角逐,还是普通底层小艺人,竞争都很激烈。
而畸形的一面,从夏国的粉圈现状便能管中规豹,可见一斑。
粉丝对爱豆的情绪极端化,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就拿韩启生来说,许多女孩子把他当做天神对待,恨不得每天对着房中的巨型海报进行祷告仪式,好像墙上贴着的是神像,而他们是狂热虔诚的信徒。
而今天的彩排视频发出后,曲漾点进一些狂热粉的评论区,不少都是这种画风:
“爷粉了个什么垃圾玩意,八年来屁点长进没有,去死吧!”
“年前演唱会翻车借口一堆,成天就知道拉踩营销,这次的公开处刑我爽了!”
“阿生啊,我们知道你也不容易,也别为难自己了,早死早解脱吧。”
曲漾抬手揉了揉额角,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畸形。
虽说他想让韩启生从最高处坠落,也一步步为对方挖着陷阱,但这种一声声直让韩启生去死的病态言论,让曲漾分外不适。
明明方轻卓刚出道时,粉圈乃至文娱界还算正常。
曲漾来不及深思,手机再次振动,纪林说现在到了寝室楼,正在往二楼走了。
他踏出房门,大步去往楼梯口方向。
忽然一声惊呼传来,曲漾快步走到扶手旁俯视下方。
只见纪林已经滚落到了最后几级台阶上,放到食盒里的羊肉泡馍摔洒,一片狼藉。
“啊!”
纪林是斜着往下滚的,再往下两阶就会撞到墙面,这种速度下,腿有很大几率撞成骨折。
曲漾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动,纪林正在加速下滑的身体堪堪停住。
他佝偻着躺在楼梯上,因为疼痛,那张脸痛苦地扭曲,看起来像是一张被揉皱的惨白纸张。
曲漾很快下到纪林旁边,余光捕捉到一片熟悉的衣角,眸光转冷。
纪林嘶着冷气:“疼,腿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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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演在即,纪林因腿伤无法参演,将人在医院安置好后,b组剩下的五人陷入沉默。
训练室里的灯一室接一室熄灭,五个人盘坐在地,傅斯玄在分配唱词的本子上写写划划。
“歌词一人填上一句,会破坏各个部分的结构,单独分给一两个人的话,我怕你们心里不好受,”,傅斯玄颇为头疼地将笔放下,“不说唱词,舞蹈这里也是个难题,我们原来的队形变幻大部分得打翻重组。”
“集思广益,大家尽量及早想出个办法来。明天上午就是公演,留给我们的只有这个晚上了。”
几个年轻人相觑无言,低着头叹气,看得傅斯玄心情也跟着低落。
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接过他手中的册子和笔,曲漾垂眸在那上边飞快圈画,而后看向怔然看他的几个年轻人,笑意从容淡然,让人见了心里无端安定。
“都打起精神来,这是淘汰赛,败组会有两名成员离开节目。”
曲漾举起册子,笔的末端在上边轻敲。
“这样,我根据小纪的歌词位置,把他的歌词分了,就由我和小李来唱。”
“你们三个都是dancer,小纪在中央的停留部分,我看情况给你们分了一下,又进行了调整,尽量在你处于中心位的高光时,唱词、舞蹈都没有落下。”
“至于阵型,我大致修改了一下,你们看看。有意见的话直接说,不要闷着。”
队友仔细看完安排,纷纷点头:“没有问题,就照这个来吧。”
“好的,”曲漾将册子拍下来,站起身往外走,“你们先练着,我到外边复印几份过来。”
走出训练室,曲漾恰好与对面的人打了个照面,脸上的神情淡了下来。
走廊里炽白光线晃眼,曲漾见韩启生的脸色几乎透明。
0641分神道:“宿主,韩启生是这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子,肯定配有野生系统,刚刚纪林从楼梯上摔下去,就是他做的对不对?”
曲漾暂时没有回应,并未察觉出对方身上藏有系统。
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昳丽逼人的年轻男子,幽幽出声:“韩启生,你的脸色怎么一直在变?”
韩启生原本极为难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逐渐恢复血色,闻言向外踏出的脚步一顿,回头冷冷地扫了曲漾一眼。
“你头脑发昏看错了吧?”他学着采访上曲漾的语气,呵了一声嘲讽,“也对,毕竟纪林从楼梯上不慎摔下来,你们心慌气短,可以理解。”
曲漾走近一步,似乎是要将他那张变化过于明显的脸打量个仔细,脚步无声无息,转瞬间贴近过来,犹如鬼魅一般。
韩启生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虚遮着脸,继续朝外边走:“我有点发烧不舒服,先回去了。”
身后传来令人背脊生寒的一声轻笑:“记得楼梯路滑,小心别摔到。”
那时,韩启生只觉得这句话分外古怪,隐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没有想到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公演那天,所有人起了个大早,要一同乘车赶往场地,上妆做造型,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曲漾和队友把新修改过的舞蹈、唱词熟悉到四点,刚刚睡下又被闹铃吵醒,此时顶着两个黑眼圈上车,戴上眼罩便再次沉入睡眠。
预定的新曲录制,由于录音棚模拟进程还差一截,昨晚的时间不够,只能等今天公演过后了。
车子行驶得平稳,曲漾呼吸均匀,直到四十多分钟后,被人推了两下才醒过来。
他抬着沉重的眼皮,又去洗了把脸,才穿好服饰,上妆遮住眼下青黑,微长的头发短暂地烫染。
曲漾打了个哈欠,前边的镜头小哥笑着提醒:“开始录了啊,注意别睡着。”
“成。”
比起昨天,导师团也精心打扮过,预热表演过后,依次落座。
主持人走到台上,开始叫第一首曲目的选手上台。
伴奏响彻现场,敲打着等候室的门板,与电视机中传出的声音相和。
曲漾当了回骗子,向后靠着闭目养神,直到a组登台,他睫羽轻动一下。
随着《梦的怒放》逐渐到了**,他睁开了一双眼,看向座位前播放着台上现状的液晶电视。
此时,身前的队友向两侧闪去,露出身处c位笑意浓郁的韩启生。
“这世上唯有爱与梦想不可辜负。”
“如果我有罪就请上天降下惩罚。”
“我愿为它刀山火海都闯过,粉身碎骨也不辞……”
下一刻,在众人的惊叫声中,身处灯光中央的人忽然身子一抽,像是动作过猛,身形支撑不住地向下倒去。
“阿生!”
“怎么回事?!”
一只膝盖先一步跪地,传来轻轻的“咔擦”一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碎裂开。
韩启生哽咽的痛叫卡在喉咙里,彻底倒下。
曲漾再次闭目,低声哼唱。
“如果你有罪就请上天降下惩罚。”
“听说你愿为它刀山火海都闯过,粉身碎骨也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