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要满满的希冀。
她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到手机上。
苏衍放下勺子,打开手机,是韩竞发过来的语音。
一共只有两条,上面一条是他发过去的。
【查云陌的位置给我,越快越好】
下面是一条语音,他看了她一眼,直接点开。
他赌了一把,若是韩竞话里透露出了他的心思,他就坦白,若是没有,他就继续藏下去。
韩竞声音里有玩味:“老子快累死了,差点没把七大姑八大姨搬出来……”前面是一对废话,揪得苏衍呼吸都停止了。
“位置在檀城青山医院,最近云家从国外请来十几位枪伤专家,全都安排在青山医院里,里面的人说看管的很严,一只苍蝇也进不去。”
青山医院在檀城市区,算是国内最顶尖的医院。
韩竞憋笑了两声,苏衍便知道他想要的话来了:“你查云陌干嘛?是不是你小女——”
他突然掐断了语音,把手机丢在桌子上,气定神闲地捡起勺子喝粥。
表面风平浪静,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早就像千军万马奔腾。
书鸢的心思全放在语音上,没注意到他慌不择意的眼眸。
檀城。
所以云陌没在国外。
所以真的是云家在欺骗她。
书鸢从椅子上起来,苏衍伸手拽住她:“我粥还没喝完。”
她居高看着他,手都在抖,眼睛急得慌得已经快要湿润了。
苏衍把勺子一丢,心里难受的不行,他拽下来衣帽架上的外套:“我饱了,先送你过去!”
什么狗屁狠心,残忍,倔强,一旦碰到她,真是有多远跑多远。
车子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一月的天冷的刺骨,纵然有太阳,还是刮得皮肤像刀割一样。
医院六楼。
电梯停下来,书鸢走下去,苏衍没再跟过去,走廊安安静静的,他的声音清清楚楚的:“房间号621,去吧!”
她在往另一个男人怀里走,他送了一半,没办法送到底。
那对他自己太残忍了!
他没等她说话,弯下腰去按电梯键的时候,对着她笑了笑,他没有笑的这么苦涩,又这么开心过。
原因,她为了他驻足停留了一次。
电梯门缓缓合上,苏衍的笑容是很无所谓的样子:“赶紧去吧!”
电梯下降,她离开。
病房612就在拐弯第二间,整个走廊很寂静,书鸢盯着从病房里走出来的人,脚步顿住。
病房门口有两位保镖。
云乾震哼笑一声,坐在旁边长椅上,军帽戴的端正:“既然找过来了,就刚好把话说开。”
书鸢定住不动。
“怎么?有胆子找过来,没胆子跟我说话。”
闻言,她一步一步移过来。
林管家退到一侧。
云家权势大,想知道点什么并不难,云陌受伤的前因后果一查就水落石出。他没想到,他这个惯然冷漠性子的儿子,动气情来连命都不要了!
若是搁在寻常人家这是好的。
可是搁在军家,这是最忌讳的。
书鸢最不会跟长辈相处,她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只是颔首。
云乾震不在意这些细节:“知道我想跟你谈什么吗?”
这是第二次谈话,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只是不会相处,但是她不怯懦:“如果您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能不能让我陪着他。”
他铁了心要棒打鸳鸯:“能进云家的人,身家至少要清清白白,即使你有点滔天之势,可污点抹上去了,是擦不干净的。”
林管家站在旁边,微微叹气,但也不敢吭声。
书鸢知道他指的是热搜的事。
她第一次想解释了:“那是假的。”
云乾震说:“抛开这件事,云陌未来的身份不一般,你留在他身边只会成为他的软肋,帮不了他,反而会害了他。”
“你更应该明白一点,他将来要做的是人民的英雄,而不是你一个人的英雄,舍小取大,你是聪明人,应该懂这个道理。”
他言语浑厚有力,像刺刀一刀一刀扎在她心窝里。
他说的没错,她是个连未来都缥缈的人,或许连未来都没有,不能去耽误他。
本就没有自卑的人,禁不起别人的敲打,太容易动摇,太容易放弃,最不敢坚持下去。
“这件事情,我并不是在跟你商量。”
云乾震一字一句连接。
书鸢垂眸,余光停在禁闭的门上,她出奇地平静,没有歇斯底里的发泄:“我可以看他最后一眼吗?”
一眼就可以,至少她知道了云陌没有放弃她。
一月,走廊无风,她红了眼眶。
她平静地不太正常,眼睛里空荡荡的像被挖空了。
林管家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还是红了眼圈。
书鸢抿着唇,满怀期待地看过去。
就一面,一面就好。
她快死了,想他想的快死了,就想看他一眼。
云乾震站起来,整张脸都是清冷寡淡,她脸上的表情坚决,和那次大雪天,云陌顶着药劲威胁他一模一样。
在云乾震眼里这不是好事,他正了正帽檐,笑意全然消失:“长痛不如短痛,决绝一点好。”
话外之意,不见的好。
林管家抬眸,移了一步又退了回来。
云乾震经过她面前的时候停了一下,比起怒斥,他脸上压着的风雨更令她轻易退却。
阳光照不进走廊,只有头顶冰冷的白炽灯,让她侧颜更加悲凉。
她眼圈微红,看见了窗外盛开的天际,病房门前守着人,她进不去,远处军装的两人拐了弯,她撵上去……
傍晚,晚霞洒遍天际,红了半边天,雪也在落着,白里掺着红。
书鸢推开621病房门,异常平静地坐在云陌身边。
病房很安静,消毒水的味道也不重,旁边桌子上搁着一束花。
纯白色的病床上,云陌平躺着,脸上毫无血色,窗外透过来的霞光拂上去,晕了一层淡淡地红。
他睡得很沉,灯光下面容冷峻。
她低头吻他,绵长而温柔,眼泪滑下来,滴在他眼角,灼的他眼睛跟着颤动。
他不是神,只是借用了神明的力量保护她。把世俗所有的恶意踩在脚下,向她而来。
至此一生,她都是被人不断抛弃,不断推开,而他用他坚硬的肩膀为她撑起了一片天,让她走出了蝉联许久的阴影。
现在,她爱他,也爱这个有他的世界。
书鸢眼眶模糊,从兜里掏出来平安吊坠给他重新戴上,尾指的戒指相碰,有光逆在墙上。
云陌睡了十天,一次也没有醒过,医生诊断他伤口位置比较特殊,好在是土枪,才免掉了性命之忧。
傍晚,林管家送来米粥,眉间沧桑交错:“你去歇一会儿,我来看着二少爷。”
书鸢目光不移:“我想多陪着他。”
林管家叹了气,眸里有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月中旬的清晨,天蒙蒙亮,病房里被蔷薇花的香味弥漫。
云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很美好,有山有水,气候温和,夕阳落下山,他推开门,一切的美好落在他掌中。
他睁开眼,背上还扯着疼,手心被填满,他侧头看过去,笑了笑。
书鸢睫毛动了一下,感受到温热的手由握着变成往她指间钻,她背对着他趴在床上,猛的睁开眼睛。
她不敢回头,心慌地唤:“云陌。”
他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很轻很无力:“阮阮。”
书鸢身体很僵硬,丢了的魂才回来一样,楞楞地回头,乌黑的瞳孔很亮,里面映出他的模样。
“云陌。”她脑子很乱,乱的一团糟,但又被欣喜灌满:“你醒了。”
终于醒了。
“嗯。”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盯着她,混沌的眼眸渐渐变得清明,眼里的她眼角很红,看着很累:“我睡了多久?”
“很久。”她把所有的软弱摊开,一丝不留,眼眶也湿了:“我想你,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从来都是坚强的,刀子扎下去,她拔下来,还能笑着说我没事。
这一句示软,让云陌心陡然一疼。
“阮阮,对不起。”他心疼得一塌糊涂,手上扣得更紧:“都怪我。”
书鸢看着他,被他哄得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不怪你。”她眼角有了久违的笑,比秋日的风刮过来,还要让人舒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陌笑的很淡:“没有,就是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什么秘密?”
“我背疼。”他眼眸含春,淡漠又随性,相方设法地诱拐她:“你过来点。”
书鸢站起来,弯着腰,往他凑近一点。
云陌像是真的疼,又很无力,声音轻了又轻:“再过来点。”
她听话的要命,把身体又放低了,眉目里藤上一盏潮色。
她身上有股很淡的花香味,把病房里的气味冲淡些许,他鼻息里,胸腔里,上上下下都被她的气息包裹。
书鸢弯了弯眼角:“是什么秘密。”
他笑笑,一只手扣在她手上,一只手揽上她的腰,稍稍往下按了按,她失了重心,直接压在他身上。
她顾及他身上的伤,撑着手就要起来。
云陌两手交叠,扣住她的腰,没怎么使劲,就轻轻地把她按在自己身上:“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书鸢心软了,温声细语地问:“你的伤——”
“不碍事。”他接话,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其实很疼,但是抱一会儿就好了。”
耳畔,他的呼吸很沉,书鸢也想向他索取更多,她把撑着的手拿开,整个人的重力都压在他身上,抬起手,抱住了他脖子。
她有点不知足,往他怀里蹭了蹭:“云陌。”
“嗯?”
书鸢抬起头,吻他额头,又去咬他脖子,不轻不重,小野猫一般来回舔舐着,最后停在他滚动的喉结处,咬了一口。
云陌身子就紧绷了。
她说:“以后再不准这样了!”
他知道她指的什么事,什么事情好像都能轻而易举地听她的,唯独关乎到她的事,他没有理智,也没有思考的能力。
本能就那样挡了上去。
“嗯,都听你的。”
他抑制着嗓音,音色带欲,也很低沉,许是睡得太久,嗓音有点微微嘶哑,他放低了姿态,说的轻易。
书鸢在他左边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留了印子,才抬起头:“你这句话,我不相信。”
云陌低笑,又认真地说了一遍,还是之前那种语气:“以后都听阮阮的。”
“……”
她见他笑,不信度往上飙升:“你笑了,说明你自己都不信!”
云陌不置可否。
她侧头咬他耳朵,细细地咬,有意在折磨他。
知道做不到,但也不想骗她,云陌明明白白地转移话题,一叶蔽目:“你要是再亲下去,我就不忍了。”
书鸢微怔,盯着他的脖子,郑重其声:“你见不得我受伤,同理,我也见不得你受伤,以后,不可以再因为我,让自己伤的那么重。”
那样,她比死了还难受。
她更会觉得,所有阻止他们在一起的人都是对的,她的确在拖累他,在做他的绊脚石。
她不敢想,要是云陌真的为了她丢了性命,她该怎么办?这些后果她不敢想,也承担不起。
云乾震说的没错,云陌不能只是她一个人的,将来他是所有人民的。
云陌在含住她的唇,连着啄了几下:“阮阮,可是我爱你,遇见那样的事情,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他盯着她眼睛,把爱意灌给她看:“是你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存在,若是你不在了,我生不如死。”
十四年前,裴淑懿躺在血泊里,他快疯了。
十四年后,书鸢靠近死亡那么近,一次就已经足够逼疯他,何况是三次。
他早就已经心不由己了。
书鸢瞳孔放大,睫毛颤个不停。
云陌眼睛跟着红了,把她抱的很紧:“你不要觉得我很厉害,其实我也怕,我怕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怕你爱上别人。”
她每次受了邱家的委屈,他都心疼的快要疯了!
所以,他努力醒了过来。
谁都不能欺负,伤害,他拿命换来的姑娘。
书鸢从他身上下来,侧躺在他旁边,把矜持全部丢了,反驳他:“你就是很厉害,你不会死,我也不会爱上别人。”
她也快要失控了,理智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