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 先进来吧，这间办公室现在也需要重新装修了。”中也伸手按了按额头，看着一片狼藉, 被子弹打得四处可见外露的钢筋水泥，一看就必须全面重新翻修的办公室, “真是的，燕骑士，回头交一份报告上来吧，包括你为什么会忽然暴走, 以及……”



    他说着，伸出手来指了指那边的森鸥外，“把你所知的关于他的事情全部在报告上写出来吧。”



    说着, 他又看向了云龙, “之前的那份报告云龙你可以丢掉了。”



    “我知道了。”云龙抬手，手中的旗帜瞬间消失，一如既往地微笑说道。



    一旁的森鸥外此时脸上也没有了先前那种无害的模样, 表情微沉, 眼眸犀利, 紫红色的眼眸之中沉淀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一般锋锐且带着硝烟的气息。



    “很好，这样子才有点像是从燕骑士上下来的家伙。”中原中也见状，也像是争锋相对一般地放出了自己的气势。



    森鸥外看着眼前的小个子少年，却觉得自己像是闻到了浓厚的火/药、钢铁与鲜血的气息，这种一举一动都仿佛浸透着铁与血的气息，绝非短时间能够培养的出来, 那绝对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随时可能死亡的战争之中的人才能获得的。



    这可真是糟糕了啊, 森鸥外有点不自觉地舔了舔后槽牙,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就算有燕骑士翻他旧账，他也觉得自己能忽悠过去，但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不，有这样气息的家伙绝不可能是个真正的少年，这个男人绝不是什么能够被欺骗的人。



    可恶啊，他怎么不记得前些年的战争里有这么个家伙的？



    而且……他侧脸看了下那边依然保持着单膝跪地姿势的燕骑士，还真是有些碍事啊这个家伙。



    “跟我进来吧，还有，你的那个人偶也该稍微收敛一点了吧。”中原中也看了眼那边已经变装成了小护士，手里还拿着一支巨大针筒的爱丽丝，挑眉说道，“那个针筒，你以前是军医？”



    “失礼了。”森鸥外唯一颔首，那边的爱丽丝便已经变回了原本人畜无害的小女孩样子，但是和之前不一样的是，此时的爱丽丝整个人面无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个无机质的人偶一样。



    兰波咳嗽了声，其他几人像是这才注意到他和他身后的少年似得将目光投过来。



    云龙最先开口，“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平白无故地受到了这样的惊吓。”



    她说着，便走过去想要牵着少年的手走去别的房间。



    太宰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没能避开对方伸过来的手。



    云龙的手指触碰到太宰治的瞬间，她整个人便从房间里消失了。



    中原中也和兰波都瞬间朝着这边看过来，发现这件事情之后，不等兰波开口，中也已经冷静地说道：“云龙被遣返回港区了，小子，你的异能力是什么？消除系，还是驱散系？”



    “第一次见面就叫别人小鬼什么的也太失礼了吧”的话语还萦绕在舌尖，但是太宰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是的，他说不出口。



    就在刚才看清推开门的人是中原中也的一瞬间，很多东西就如同珍珠穿上了线一样连了起来，中原中也就是蔚蓝舰队的首领，也是所谓的“指挥官”，之前的那几个小姑娘只怕也是和云龙、燕骑士一样，都是舰船的化身。也因为是中也，所以兰波会在这里。



    但是，为什么会是中也？



    为什么会是……中原中也？



    太宰治觉得难以置信。



    眼前这个穿着一身海军装束，行为举止都带着典型军人作风，言行之间丝毫没有急切暴躁的少年，太宰治前所未有地有了一切都改变了的实感。



    在此之前，无论是蔚蓝舰队取代了港黑，还是织田作之助去上学，虽然外在的变化极大，可是他们的本质都没有任何改变。唯有中原中也，那是彻头彻尾的不一样。



    以往从不离身的深色外套和马甲，此时变成了蓝白色的海军制服和海军大麾，以前会因为一些小小的挑拨就火冒三丈的暴躁脾气，现在变得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对人说假资料可以丢弃的模样。



    除了身形外貌之外，什么都不一样了。



    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中原中也吗？



    不，说到底中原中也应该是什么样的，自己真的有资格去评判吗？



    如果是截然不同的过往经历，自然会造就截然不同的人，唯有自己才会一心一意地以为周围的一切不会改变吧？



    只要是认为不想失去的东西就一定会失去。拥有去追求的价值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在得到的瞬间都注定要失去。值得延长这沉闷的生命去拼命追寻的东西，是不存在的。（1）



    太宰治忽然想起了平行世界的自己说过的话，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忽然之间意识到，是的，如果说织田作之助能够朝着梦想前进，是他想要艰难生存下去的理由的话，那么中原中也就是他生存过的证明。



    但是现在，这份证明消失了。



    太宰治紧紧地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手指用力地几乎扯断身上的绷带，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一片，整个人就像是溺了水一样地大口喘着气。



    “喂你！”兰波立刻察觉到不对，赶紧过去扶住他。



    森鸥外一眼就判断出了情况，他迅速地走过去，伸手拉开太宰治的手掌，迅速地将他放平，“他过呼吸了，你们这里有医疗室吗？”



    “有，在一楼。”中原中也快速地说道，“我带你们过去。厌战你先忙你的事情吧。”



    “我知道了。”身后那个金发少女用一种略显缓慢的语调说道。



    森鸥外果断地背起脸上开始冒出冷汗的太宰治，跟着中原中也快速下到了一楼，给少年注射了镇定剂，等了一会确定他的呼吸正常了之后，这才有些不解地看着太宰治，“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这个少年不是你带进来的吗？”中原中也挑眉反问。



    “不过很遗憾，说实话我前天才从鹤见川里捡到他。”森鸥外也很光棍地回道，“这孩子在之后可是告诉我，他当时是在入水哦。”



    “入水？这家伙是在自杀吗？”中原中也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下绷带少年，“这家伙，看不出来啊。”



    他说着，伸手去摸了把对方脸上的绷带，“他的右眼怎么了，受伤了吗？”



    说话间，中也觉得指尖一阵刺痛，像是有静电划过。他赶紧收回了手，有些稀奇地在指间摩挲了一下。



    “应该没有受伤，似乎只是他的个人习惯的样子。”森鸥外提了一句。



    “是吗？他这样子没事了吧？”中也可不希望自己招聘个医生，反而把医生带来的人给整病了，虽然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在自己面前这么倒下，怎么都不可能放着不管。



    “嗯，毕竟只是过呼吸而已，等到好了就会醒来的。”森鸥外也没想明白这孩子到底咋回事，怎么忽然就过呼吸了，他不是生命力挺顽强的吗？



    中也听到这个回答，也是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让我们来谈谈之前被打断的事情吧。”



    “十分荣幸。”森鸥外挂上了一个假笑。



    无论是中原中也还是森鸥外都很清楚，知道了对方某些秘密的他们在知晓秘密的同时就变成了天然同盟，而且还是没办法轻易解除同盟关系的那种。



    如果最后不想变成争锋相对，或者不如说得更直白一点，森鸥外不想单方面被蔚蓝追杀的话，他现在该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坐下来和对方进行谈判。



    两边都不是什么善茬，森鸥外算得上老奸巨猾，中原中也则精神连接始终连着着多位舰娘参谋，再加上本人也有积年累月地和政客打交道的经验，再加上旁边还有兰波时不时插一脚，双方你来我往地打了一会交道之后，森鸥外已经节节败退，快到退无可退的境地了。



    就在此时，匆匆忙忙跑去写报告的燕骑士拿着自己飞快打出来的森鸥外的履历跑回来了。



    “还真挺长的啊。”中原中也有些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那叠报告，也没避讳着这人，直接就翻看了起来。



    森鸥外眉毛微跳，却还不得不摆出一个手势，“请。”



    森鸥外的履历并不算太长，但是却足够精彩。



    森鸥外，男，32岁，横滨出生，12岁时考入东京大学医学部，20岁那年从东大医学部毕业，并赴德国深造，4年后回国加入陆军，先后被任命为东京陆军病院课僚和陆军军医副。同年异能大战开启，历任军医学校教官、校长、陆军军医总监、陆军省医务局长等职。



    异能大战开启2年零四个月后，常暗岛出现，森鸥外在休假时意外发现了在和式点心店打工的与谢野晶子有着极为特殊的治愈系异能力，随即立刻撰写提交《不死军团》的相关计划书，并在这之后迅速开启并实施不死军团计划。



    不死军团计划实施三个月十二天，以大量士兵失去战斗意志，与谢野晶子本人精神崩溃无法继续治疗告终。



    后燕骑士从常暗岛撤离途中遭遇攻击，底部龙骨被击穿，航母坐沉，在那之后的事情，燕骑士就不知道了。



    中原中也皱着眉头将这份履历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这才侧头看向了一旁不动如山的森鸥外，有些叹气地说道：“森先生，你知道燕骑士是怎么来的吗？”



    “愿闻其详。”森鸥外确实挺好奇，从刚才那位云龙小姐在触碰到太宰治之后消失不见的样子可以猜的出来，这些奇特的姑娘们应该算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异能生命体，但是如果只是单纯的异能生命体的话，理应不该知道那么多只有他们知道的事情的。



    “燕骑士是舰娘，而舰娘的诞生，则是基于舰船和人的思念。简单地说，你可以将燕骑士当成是舰船和上面的船员的结合体，毕竟没有人的船就只是单纯的物体而已。”中原中也认真地说道，“你如果只是当燕骑士还是那一艘单纯的航母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森鸥外的眉头挑了起来，“那么，阁下也认为我是错误的一方吗？”



    “不，从燕骑士的报告里我能看的出来，你是个恪尽职守、忠诚为国的军人，仅此而已。”中原中也肯定地说道，“然而你的失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人类不是机器，人类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你试图超越这条极限，于是你迎来了理所当然的失败。”



    “至于燕骑士，她有资格也有权利怨恨你，因为你的不死军团计划，她从一艘攻击型航母变成了一艘运载舰，更别提那上面因为你的缘故而精神崩溃的人了。”中也安抚地握住了似乎还想说什么的燕骑士的手，“但是这与我认为你确实做到了恪尽职守这一点并不冲突。”



    “看过你的真实履历，我认为你是值得被招聘进来的人选，但是如果你加入我们，将有可能遭到燕骑士的敌视，我虽然会以指挥官的身份告诫她，不过如果她对你展开突袭的话，你的生还率可不高。”中原中也挑了挑眉，无视了背景音燕骑士的“我才不会对他突袭，我只会堂堂正正地打爆他的脑袋”的话语，“如何，要选择加入我们么？”



    森鸥外露出了个有些意外的表情，却还是飞快地伸出手来，“当然，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