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姜漓诧异地看着他。
周恒手一抬, 又将那画递了递,“打开看看。”
姜漓接了过来。
上回姜漓同娴贵妃偷去景安殿,娴贵妃曾在里头翻出了二皇子的画像, 与那日她烧的那副不同, 今日周恒给她的, 却很相似。
蓝白段子,头戴金冠。
脸上带着笑。
温润而儒雅。
画上, 长安河堤岸的杨柳还在。
姜漓抬起头, 目光更是诧异地看着周恒, 周恒便道,“不是说, 同他有婚约吗?”
姜漓眸子轻闪,瞥开了目光。
周恒瞅了她一眼, 端了桌上的茶盏, 轻抿了一口,缓缓地道,“还很仰慕他, 合着朕这段日子, 都是白费了功夫, 如今你不需要朕了, 说走就走, 竟没半点留念。”
那语气里略带哀怨。
“陛下......”姜漓看着他,欲言而止。
周恒起身, 往床边走去。
这一番同她闹完, 周恒背上的伤又隐隐作痛, 褪了鞋侧躺在了床上, 脸色却瞧不出异常来, “你走吧,明日朕就不送你了。”
姜漓顿了片刻。
蹲身行了个礼,正欲转身出去,身后周恒又道,“那玉佩好好保管,别丢了。”
姜漓猛地转过身,周恒却闭上了眼睛,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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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周恒睁眼,王钊在跟前伺候。
“娘娘走了。”
周恒只应了一声,“嗯。”
周恒在祠堂里忏悔了五日,身上的伤也养了差不多了,朝堂上的臣子已经来祠堂外,请了周恒几回,回朝当政。
理由都是大同小异。
陛下既已悔过,上天必定会原谅陛下,陛下为政两年来,处处造福百姓,早就已经立功赎罪,用不着再继续忏悔下去,国不可一日无主,幽朝百姓离不开君主。
只有明白的人知道。
周恒的势力早就在朝扎了根。
他自己罚自己,那是他自愿,是他高兴,旁人谁能动得了他。
第六日臣子再来请,周恒便走出了祠堂。
路上周恒问,“秦府修建的如何了?”
王钊答,“陛下回朝当做好准备,如今整个长安,怕是都知道了,秦家嫡女秦漓回来了。”
姜漓从宫里出去后。
直接回了秦家。
陛下派人修复秦府时,附近的百姓念着秦家几代忠良,护了幽朝百年,却落了个冤死的下场,个个都愿意上门帮忙。
姜漓此时一回去。
整个长安哪里还有什么秘密。
百姓当日就跪在地上,个个高呼苍天有眼,秦家总算留了个后人。
那日的场面听说很热闹。
可惜陛下没看到。
王钊看了一眼周恒,不知道他是如何打算。
秦家的嫡女秦漓是回去了。
宫里的漓妃却没了。
周恒一眼扫过来,王钊便扭过脖子,没再往下说,倒禀报了另外一件事,“惠贵妃那,怕是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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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恒那日的一份罪己诏,谁都无法安宁,太上皇回去后,便躺在床上,再也没下过床。
惠贵妃精心设计了一番。
就是想让周恒看清谁才是他真正的母族,想让他认清,他和秦家的女人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两人隔着不共戴天之仇,他不能心软。
谁知道却等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消息传进来时,惠贵妃不信。
之后玲珑哭着道,“奴婢哪敢欺骗娘娘,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读了罪己诏,逼着太上皇在秦家平反的诏书上,盖了印章,当年秦家案子有关的人,一个都没跑掉,侯爷这回怕真的是保不住了啊,娘娘,你赶紧去通知老夫人吧,让她想想法子......”
惠贵妃僵在那。
神色犹如被雷劈。
半晌回过神来,才道,“他疯了。”
为了个秦家女人,他是彻底着了魔。
“他连自己的名声名誉都不要了,我去请谁都没用,太上皇是他父皇,他都能做的如此狠绝,为了秦家之女,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惠贵妃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他不要我,不要他的儿子,如今连自己的父皇都不放过,他哪里还有心,他那心都一并丢在了戎国的战场上,从前的周恒早就死了,如此下去,他是不是连我也要一并给除了?”
惠贵妃失声痛哭。
玲珑只能相劝,“娘娘别哭了。”
惠贵妃的情绪崩溃,哪里还止得住,只捧着脸哭着道,“为何他手腕上就有那道疤痕,我宁愿他不是周恒。”
这样,至少她心里也好过些,可如今他那样子,哪里像爱过我,爱过之人,谁能像他这般狠绝,说不爱就不爱,却转身为了个女人,连儿子父亲都不要了,朱家是他的母族,无论是朱皇后在世还是如今,对他皆是诚心相待,可如今是什么下场,一个一个地接着死去,再这么下去,他是不是连她也要除掉?
玲珑是从侯府跟过来的丫鬟。
跟了惠贵妃多年,自是知道一些事,前阵子娘娘怀疑陛下,说给了朱夫人听,朱夫人一番劝,玲珑也当是娘娘胡思乱想。
后来惠贵妃疑心愈发重,玲珑劝了无数回。
上回娘娘去了一趟怡安殿回来,却突地又否定了之前的怀疑,认定了就是陛下没错。
玲珑便安下了心。
却也不知道惠贵妃是如何去认的人,今日才知她是去看了陛下手腕上的疤痕。
陛下不是陛下。
还能是谁。
玲珑从未如惠贵妃那般大胆地怀疑过。
这会子听惠贵妃哭,心头也只是替娘娘不甘,不明白陛下为何会突地变心。
玲珑劝着惠贵妃躺下后,见她眼睛红肿不堪,便准备去厨房打点热水,给她敷一下眼睛。
到了后厨,几个宫人正聚在那角落里闲聊。
这时候,聊的自然是近日陛下的那封罪己诏。
“这世事当真难料,想想当年陛下和二皇子闹过可不只一回,宫里几次拔刀相向,有一回就让奴婢给撞上了,差点没吓死,那真刀真剑的杀起来,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最后两人都带了伤,伤的还是同一个地方,两边的人马到场乱成一团,奴婢壮着胆子抬头,就只看到陛下和二皇子均是捂着手腕,那血从手指缝里啪嗒啪嗒地滴,谁能想得到,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一个在战场上舍身相救,一个下了罪己诏认了当年的错,依我说,这兄弟之间,说到底还是血脉相连,平时小打小闹......”
玲珑立在那。
心头一跳。
突地就想起了适才惠贵妃所说的伤。
玲珑虽觉得惠贵妃那念头太过于荒唐,可被她念叨久了,多少也记到了心里去。
后厨的一位宫女回来,见到玲珑立在那,唤了声,“玲珑姐姐。”里头的才惊觉,立马闭了嘴,各忙各地去,玲珑打了一盆热水回去,一路都跟失了魂似的。
几次心头的那想法刚冒出来,便又吓得立马压下去。
不可能。
怎么可能。
容貌半分没变,怎么可能有假。
等玲珑进了屋,惠贵妃还靠在床边,没缓过劲来,玲珑拧了拧手里的帕子,递给了惠贵妃,“娘娘擦把脸吧。”
惠贵妃接过来,往眼角拭了拭,还回去时,玲珑却出了神,半晌没接。
“怎么了?”
惠贵妃问她。
玲珑抬头,欲言而止。
惠贵妃心情本就不好,便没了耐心,“到底何事,说。”
玲珑终究还是没藏住,说了,“奴婢听说,当年陛下和二皇子相斗,两人受了伤,都伤到了同一个位置......”
惠贵妃眸子一颤,慢慢地直起了身子。
玲珑便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道,“伤的都是手。”
惠贵妃愣了神,那脸色几经变化后,突地抓住了玲珑,“你听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