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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第九十四章



    秦漓正欲抬头看他, 被周绎一把按住了脑袋,“睡会儿。”



    秦漓便没再动,安安静静地躺在了他怀里。



    彼此相拥入眠。



    周绎从怡安殿出来, 堵在心口的那股郁气,到了此时, 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



    怡安殿。



    周绎走后, 太上皇躺在那床上一直没合过眼。



    确定了皇上是周绎后,他心头已经松了大半。



    在去南苑前, 也就只有一事未了。



    太上皇起身唤来了王公公,“王安,再去替我办最后一件事。”



    王公公弓腰道, “太上皇尽管吩咐。”



    太上皇却又良久没开口, 王公公抬起头,疑惑地望过去, 便见太上皇脸色极为痛苦地道, “文王, 处理了吧。”



    王公公一惊,“太上皇......”



    太上皇眼里带着湿意,“留不得了。”



    无论是哪点,文王都留不得了。



    朱侯爷同朱鸳私通的那封信,已经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无论真假, 只要有半点可疑, 他都得除。



    且他还是朱鸳所出。



    那日文王同他说的那番话, 倒是没有说错, 他这辈子做过的绝事还少吗, 又岂怕再多添一桩。



    就算他不杀他, 周绎和韩家饶过他,他那性子,又岂是个长命之人。



    王公公半晌才道,“是。”



    太上皇说完,又不忍心地道,“让他走的利索些,别要他受苦。”再如何说,那也是他捧在手心,真真切切疼了十几年的儿子,他岂会不心疼。



    王公公心头也不是滋味,只点了点头。



    太上皇又道,“大皇子找到了没?”



    王公公摇头,“已经找到了那宫女的行踪,暂时还未碰上面。”



    太上皇眼睛一闭,“一并处理掉。”



    王公公倒是没再惊讶,知道太上皇这回是狠了心,连文王都逃不过,更别提一个三岁多的孩子。



    大皇子是周恒所生,留下来只会是个祸根。



    太上皇早就想好了。



    就让他动手去除掉吧。



    他这一双手横竖已经沾满了鲜血,无论是为了周绎,还是能为幽朝江山高贵的血统。



    这件事都该由他来做。



    太上皇最后的这一番谋略,倒是像极了当初他替周恒所谋算的那般,想要他坐稳江山,就得先为他除去所有的威胁和后患。



    如今只是反了过来。



    曾经那喜欢的人成了他心头刺。



    而曾经他不管不顾,极力打压之人,如今却成了他无法弥补的遗憾。



    **



    等一切都交代好了,太上皇突地就想出去走走。



    王公公陪着他。



    太上皇坐在撵桥上,将沿途的几个宫殿都看了一遍。



    红墙琉璃瓦,威严依旧。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曾是他机关算尽,费尽心血,夺来的地盘。



    可如今他老了。



    该退了。



    那撵桥围着皇宫,绕了一个大圈,眼瞧着那日头快要落西,王公公提醒了一句,“天色不早了,太上皇身子还未好,吹不得风。”



    这皇宫占了大半个长安城,哪里能一时半会儿,就能瞧完。



    太上皇却没应。



    王公公正欲再开口,却听太上皇道,“去福宁殿看看。”



    王公公愣在了那。



    上回太上皇是什么时候去过福宁殿,王公公已经记不起来了,但能确定太上皇那时还年轻,如此算起来,少说也有十几年了吧。



    如今突然要进去。



    王公公想了想,倒是能理解了。



    身边的人,不断地再生着变数,唯独就只有这福宁殿没变。



    当年太上皇后嫁进宫中,第二年太上皇便登基,之后便许给了她这处福宁殿,一直到现在,太上皇后都没挪过地。



    太上皇倒是还认得这条路。



    福宁殿门前的宫女突地见那甬道里来了一顶撵桥,起初还以为是皇上,细看了几回,却又不像。



    待走的近了,那宫女才确定是太上皇,脸上闪过几丝讶异后,不敢有半分耽搁,忙地进去禀报,“太上皇后,太上皇来了。”



    太上皇后正坐在那看王嬷嬷煮茶。



    听到那宫女的禀报,王嬷嬷也是一惊,抬头便看向了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的神色却极为平静,只有王嬷嬷看出了她眼里的讽刺,“来了就来了,有何大惊小怪。”



    这时候,他不来才奇怪。



    太上皇下了撵桥,王公公搀扶着他进去,福宁殿内的草木摆设,还是二十几年前的模样,但对于太上皇来说,却很陌生。



    他总共进来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清。



    进去时,太上皇到底是知道辜负了他们母子太多,揣着几分心虚。



    本没脸再来,可临走之前,却又没忍住,还是想进来看一眼。



    本以为太上皇后怎么着也会酸上他几句。



    到了里头,却是瞧见了一张温和的笑脸,“天色都这么晚了,太上皇身子又不好,有什么事唤一声臣妾便是,何必跑一趟。”



    太上皇神色有几分不自在,“刚好顺路,便想进来看看。”



    太上皇后并未在意。



    待两人进屋坐了下来,王公公和王嬷嬷才齐齐退下。



    太上皇的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后,便放在了太上皇后的身上。



    见其脸色平静,并无半点哀怨之色,心头突地一涩,那悔意又密密麻麻地窜了上来。



    太上皇后却没看他,将桌上王嬷嬷刚煮好的一盏茶递给了他,“这茶刚煮好,太上皇来的正巧。”



    太上皇接过。



    揭开那茶盏盖儿,抿了一口,又缓缓地放在了木几上,半晌才鼓足勇气,回头看着太上皇后,“这些年你受苦了。”



    太上皇后脸色并无波澜,转身自取了一盏茶,浅尝了一口才道,“苦归苦,好在熬过来了。”



    太上皇见她如此,便知她也没想再瞒着。



    太上皇目光闪了闪,终是道,“多谢你保住了绎儿。”



    太上皇后也没同他兜圈子,“倒不必同我言谢,那是我儿子,我不保他我保谁。”



    太上皇没再说话。



    沉默了一阵。



    太上皇又才道,“我已经同他说好,明日过后,我便去南苑,再也不插手朝堂之事,那些年是我亏欠你们母子两。”



    太上皇转过头看着太上皇后道,“事到如今,我知道无论我再做什么都无事于补,我倒也没奢求你能原谅,只想在走之前,单独来见你一面,虽说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但这声抱歉,是我欠你的。”



    太上皇后低头抿了一口茶,没说话。



    太上皇见她依旧平静。



    也不知为何,心头突地就开始发燥,“当年若不是因为我疑心韩家,我也不会那般待你,如今我才明白过来,我对你有悔......”



    太上皇后这才看着他。



    太上皇被她冰凉的眸子一盯,不但没有住声,反而是豁了出去,“当年朱鸳善用心计,回回都能握住你的把柄,我不得不怀疑你,正因为如此,我才渐渐地对你失望,最初我也不是没想过好好待你......”



    太上皇后心口突地一阵翻涌。



    又强压了下去,打断了他,“当年太上皇既然是怀了目的接近我,这么多年过去了,就不该去后悔自己的决策,如今不是很好吗,太上皇做上了你梦寐以求的皇位,我的儿子也当上了皇上,如论那过程如何,这结果我们总归是满意的。”



    太上皇意外地看着她。



    太上皇后却是将手里的茶盏一放,没打算再同他说下去,“时候不早了,太上皇早些回去歇息,明日生辰,臣妾再过去怡安殿请安。”



    太上皇见她如此,也没再多说。



    他与她那些年的恩怨,岂是一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太上皇起身,“你也早点歇息。”



    太上皇后点头,“好。”



    待王公公扶着太上皇一离开福宁殿,太上皇后终是没有忍住,那脸上的神色厌恶到了极点,“他就是来恶心我的。”



    王嬷嬷赶紧替她顺了顺背。



    太上皇后又是一声冷嗤,“坏事都让他做绝了,他还想全身而退,还想去南苑,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