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和范伸——
第十八章
醇香楼最后发生了何事, 范伸一概不知,押着荣郡王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大理寺。
靖王爷姗姗来迟。
“王爷请。”范伸立在门前恭迎靖王,靖王看了他一眼, 见他胸有成竹,便是一笑,也没急着问他,脚步一跨进了屋,一抬头,便看到了里头如坐针毡的荣郡王。
靖王爷脸色一沉。
自从经历了太上皇那场夺嫡风波之后, 靖王府这些年一直很消沉, 本指望后辈能出个人才,十几年过去,终究成了泡影,王妃跟前只有一子, 便是荣郡王。
荣郡王是什么样的人,靖王府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不学无术, 到处惹是生非。
靖王爷早就对其失望透顶。
妾室中起初倒是有一两个让他满意的儿子, 却被王妃处处压制,不给他们崭露头角的机会,日子一长,个个还未成才, 倒是学会了一身后院争斗的好本事。
靖王爷也渐渐地失望了。
论起偏爱, 他自然是偏向嫡子荣郡王多一些。
当府上的几个儿子个个都盯着那块牌子时,靖王爷为图个清净, 这才将东西给了王妃, 让她暂且保管。
前段日子荣郡王惹了事, 差点被皇上查出来。
王妃一时忧心,便瞒着靖王爷,将那免死金牌偷偷交到了荣郡王手上,就怕哪天他真惹出要命的事情了,那东西还能保他一命。
靖王爷一直不知,直到荣郡王说东西丢了,王妃才知事情闹大了,禀报给了靖王爷。
靖王爷气得脸色铁青,当场拍了桌,“简直是胡闹。”
那牌子,是先皇当年亲手交给他,为的便是能在危难之时,保住他靖王府的平安,太上皇夺嫡时,几个兄弟死的死残的残,唯独就他一人,独善其终。
并非因为他能耐大,而是因为那枚免死金牌,他才得以保命继续呆在长安。
如今王府虽顶了个虚壳,好歹一家人都平安地熬了过来,现下东西丢了,便等同于丢了靖王府的半条命。
靖王爷昨日就在找荣郡王。
手下的人夜里才回来禀报,说是宿在了花楼里。
靖王爷碍着靖王府的颜面,没让人半夜去楼里提人,如今见到了,气不到一处来,“你来这做什么?还不给我滚回去。”
荣郡王巴不得离开。
起身正欲往门口而去,却被范伸伸手一拦,“荣郡王,既然王爷来了,咱们就把话说清楚。”
范伸说完,又转头看着靖王爷道,“王爷是通情达理之人,应该明白我大理寺的职责,前些日子因为一些事情,下官不得不将荣郡王收监关押,此番本为好意,不曾想让荣郡王误会,因此记恨上了下官,才有了今日这桩闹剧。”
范伸看着靖王爷,脸色陡然严肃了起来,“昨日下官得知靖王府丢了贵重之物后,便带着大理寺所有的人手全力调查此事,大理寺的地牢就差翻了个底朝天,寺内没有找到,下官情急之下,立马让人封住了城门,挨家挨户地在长安城内搜查,大理寺上百号官兵,熬了一个通夜,没有半点消息,今日若不是巧遇上了荣郡王,下官还不知,这是下官的私人恩怨牵扯到了大理寺上下。”
范伸接着道,“倘若靖王府真在我大理寺丢了东西,我大理寺难逃其咎,如今东西既然没丢,下官尤其庆幸,只是王爷应该明白,此场闹剧仅此一回,断没有下一次,大理寺乃朝堂的命脉,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出了何事,可不是我等能担待得起的。”
范伸说完,靖王爷的脸色已经黑成了墨,死死地盯着荣郡王,咬牙问道,“到底丢没丢?”
荣郡王的话已经在醇香楼说了出来,那么多双耳朵都听见了,这会子岂能收得回去。
只得俯首道,“没,没丢。”
话音刚落,靖王爷便是一身厉斥,“逆子!”
范伸没再说话。
等到靖王爷心头的火气平息了下来,这才转过身同范伸一抱拳赔礼道,“是本王管教无方,给范大人添了麻烦,大理寺这回所耗费的人力,大人都记下来,稍候我让王府的人尽数补偿给大人。”
范伸手指头碰了碰鼻尖,潇洒地道,“王爷不用客气,大理寺办案,岂能找旁人拿钱,即便报的是假案,也没有那个必要。”
那口气极为张扬。
靖王爷脸色变了变,也没再多停留,“既然是误会,本王便告辞了。”
范伸站在屋内,看着两人离去,才轻飘飘地说了句,“不送。”
靖王爷和荣郡王走后,寺正进来,一脸的兴奋和崇拜,“大人,你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竟然提前知道荣郡王派了人去走私......”
范伸低头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一面往外走一面漫不经心地道,“是他荣郡王运气差,昨儿那人刚好被我碰见。”
寺正一愣。
那大人的运气也太好了些。
“大人,那荣郡王走私一案......”毕竟人证物证已经有了,是不是借此一并查下去,范伸回头一笑,“急什么,先让靖王府乱一阵。”
寺正不明白,也没敢问。
见范伸朝着寺外而去,便知他这是急着赶回府,忙地又汇报道,“大人,昨日大理寺账上划走的五百两银票,还剩了三两,明儿就是月尾了,大人您看......”
范伸快要上马车了,回头瞥了寺正一眼,“我哪回欠过公银?明日你来我府上来取便是。”
寺正忙地点头,“是。”
范伸忙了一天一夜,坐在了马车上,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为了个破事,让他一天一夜都没见到他的夫人。
如今事情告一段落,范伸便体会到了归心似箭是何感觉,此时恨不得脚底下的马车能飞,立马能见到他的夫人。
昨夜他逮人时,睡在靖王府的瓦片上,脑子里全都是她,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那张脸仿佛就在跟前。
漫天的繁星挂在头上,他头一回心平气和地去欣赏,也终于能感受到文人笔下的那股浪漫意境。
今日又是一个好日头,夜里必定也是个繁星之夜,范伸想好了,今日回去,晚上就带她去看星星。
马车快到侯府时,范伸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经不住地开始遐想。
他一日未归,她在干什么了,有没有想他?
有没有立在门口等他,有没有向屋里的人打听他何时归来。
待下了马车,范伸的脚步往东院走去,又开始幻想,等会儿她见了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什么表情。
扑上来,抱着他?
然后钻进他怀里,同他诉说这一日不见的思念。
倘若她真扑上来,他就亲她......
范伸脚步轻快,脑子里想出来的全都是美好的画面,严二守在院外,远远地就瞧见了范伸嘴角那抹控制不住的笑,心头一咯噔,忙地迎上去,“世子爷......”
范伸出声打断,“闭嘴,天大的事,都等我出来了再说。”
严二一愣。
看着范伸脚步匆匆地跨进了东院,忙地追了上去,“世子爷,您先等等......”
“滚。”
严二简直快绝望了,“不是,您先听奴才说啊......”
范伸压根没听,只觉得聒噪,脚步极快地走到了东暖阁,到了后,也没让门前的丫鬟禀报,手往那门上一推,极为自豪地道,“夫人,我回.....”
话没说话,侧面一个黄橙橙的东西直招呼了过来。
范伸身子下意识地一偏,那东西落地,是个梨,摔成了烂泥,范伸一时脑子发懵,完全反应不过来,忙地道,“夫人,是我是我,我是你夫君,你小心些,别伤到我......”
“打的就是你!”
屋内姜姝的声音一落,又是一个果子扔了过来。
范伸愣在那,努力地消化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跟前那果子却如同雨点子,齐齐地朝着他招呼过来,范伸忙地往后退,待退到了门边,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急着道,“夫人,你是不是生气了?昨儿我是一日未归,但为夫不是在办案吗,不信我可以让蒋大人来作证,这一日我也在想你啊,这不一回来,立马就来找你了,你......你先别扔......”
范伸终是抵不过,狼狈的退到了门外。
脚步刚站稳便看到了姜姝。
红红的一双眼睛,脸上还带着泪痕,明显是哭过。
范伸心口一疼,又想进屋,“夫人.......”
“别动!”姜姝立马呵住了他,指着范伸脚底下的那道门槛说道,“看到那道门槛了没,那就是楚河!不可越,只要你敢越过来,咱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范伸吞了一下喉咙,极为讨好地笑了笑,“夫人,咱们有话好好说......”
姜姝几步走到他跟前,双手握住那门扇,梨花带雨的一张脸,眼睛红的跟桃子似地,紧紧地盯着他道,突地冷冷一笑,“范大人不是要挂白灯笼吗,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姜姝一说完,“啪”地一声就将门关了过去。
差点就砸到了范伸的脑袋。
范伸惊愕地一退,盯着那扇门好久,才回过神来。
只扶额长“嘶”了一声,转过身,严二还未开口,便听范伸咬牙大声道,“是哪个找死的,胡编乱造?!谁不知道我范伸疼媳妇,竟敢挑拨离间......”
严二看着他,欲言又止,这招他已经使过了。
不灵。
严二颇为同情地看着范伸。
范伸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身后那扇紧闭的房门,终是慢慢地走了下来。
严二这才上前,将适才没机会禀报的事,慢慢禀报给了范伸,“世子爷,今儿大理寺在醇香楼搜人,夫人就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