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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番外(2)
    贺东亭舍不得儿子,故意借着生意往来拖后两日。



    谢泗泉对此心知肚明,但也一字未提,自从到了滨城只有他每日早出晚归,有时都赶不及回来吃晚饭。



    谢沅沅给弟弟留了饭菜,在外面也没那么多讲究,和当初在西川时候一样让弟弟在自己这边吃饭。谢家长辈过世早,谢沅沅一人把弟弟带大,有道是长姐如母,她见到谢泗泉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劝说几句“这两日怎的一早就往外跑,连胡达都不带这里毕竟不同西川,你脾气也收收,莫要惹出什么乱子。”



    谢泗泉咽下口中的饭又灌了几口温茶水,不答反问“阿姐,璟儿呢”



    谢沅沅道“睡啦,他打从吃饭的时候就念叨你,一直不肯走,要等你回来吃饭,最后困得趴在饭桌上睡着了才抱去卧房。”



    谢泗泉笑了一声,起身道“我去瞧瞧。”



    “轻些声儿。”



    “哎。”



    卧房里,谢璟衣服都还未脱,只略松了衣带,小孩儿像是半拱在衣服堆里似的睡得正香。



    谢泗泉弯腰碰了碰小孩的腋下,谢璟怕痒,躲了躲,谢泗泉趁机给他把外袍脱下来,正要抱着放进棉被里的时候,忽然瞧见一块糕饼从小外甥怀里掉出来骨碌碌滚到了床上玫瑰芝麻馅的一块饼子,上面还有咬过的小牙印。



    谢沅沅无奈道“喏,这半只饼就是给你留的,他怕你在外吃不饱饿肚子,晚上差点都哭啦。”



    谢泗泉笑了一声,把小外甥放下之后轻轻亲了一下,坐在一旁看了会。



    临走的时候,谢泗泉把那半个甜饼带走了。



    第二天一早,谢璟睁开眼就去找舅舅,这次谢泗泉没有出去,谢璟如愿以偿牵着舅舅的手一起去吃早饭。



    小孩儿还没谢泗泉的腿高,仰着小脸认真道“舅父要多吃些,阿娘说外面吃不饱。”



    谢泗泉被他逗笑了,那是家里大人吓唬谢璟的话,生怕他到处乱跑才这么说,小孩当真了,现在觉得家里谁要是一天没回家吃饭就要饿肚子,小脸忧心忡忡。谢泗泉抱起外甥,照着小脸亲了一下“好,舅父多吃些,璟儿也多吃饭,长得高。”



    谢璟最得宠,一直被抱着没放下来,连吃饭的时候都是如此,不是被贺东亭抱着吃半碗粥,就是坐在谢泗泉膝上吃糕饼,好在小孩并不娇气,给什么吃什么,略微一逗就弯起眼睛来笑。



    贺东亭在一旁想哄谢璟到自己身边来,小声道“璟儿来,这里有糯米糖”



    谢沅沅在一旁抿嘴轻笑,嗔道“一大早的,怎么好吃糖,璟儿别听你爹的,过来,阿娘带你去喝赤豆粥。”



    贺东亭被妻子教训了也只摸摸鼻子,依旧笑呵呵的。



    谢沅沅牵着儿子去吃粥,一大一小,坐在那动作也如出一辙,谢璟原本就长得像娘亲,这会儿头发略长披散在肩上,睡得翘起来一撮儿,粉雕玉琢的像是观音座前的送财童子,煞是惹人喜爱。



    谢泗泉瞧着小外甥散着头发,就让人拿了梳子来亲自给扎了小辫儿,也是按西川的样式,从右侧挑了些头发扎了几根细长小辫,又拢了其他头发,只松松束着,在发尾系了几颗琥珀珠子。



    谢沅沅瞧见对弟弟道“你不用管他,一会贪玩起来头发又要乱了。”



    谢泗泉笑吟吟道“无妨,乱了我再给他扎就是。”



    谢沅沅上下端详,又从桌上花瓶里摘了一朵紫色小花别在儿子耳边,吃吃笑起来。



    贺东亭不懂西川的规矩,看着妻子打扮儿子也跟着露出笑容,他家里规矩多,但如今已分家,规矩全依着谢沅沅来。



    谢泗泉最宠的就是这唯一的小外甥,这两天一直在外头忙碌,今日终于空了决定好好陪谢璟玩儿,抱起小孩颠了颠,又带他去骑马。



    贺东亭有些不放心,站起身看了一会,被谢沅沅喊了几次,这才坐下,讪讪笑道“璟儿太小,又是第一次出远门,不若让他先在庭院里玩”



    谢沅沅哪里不懂丈夫的心思,笑道“那马驹是从小一直养着的,一早就给璟儿备下了,最温顺不过。再说好些人看着呢,你让小弟带璟儿骑会马,孩子整天养在家里,腿上都没力气啦。”



    贺东亭被揭穿了心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坐下,只是时不时探头去张望片刻。



    院子里,谢璟被舅舅抱在怀里,一起骑马,先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紧跟着就瞧见谢泗泉附身听小孩说了句什么,笑着勒动马缰绳,竟一路小跑出了院子。



    贺东亭这时坐不住了,跟着追出去。



    谢沅沅也不多讲,坐在那摇头直笑,她这一路北上确实累了,孩子就让家里的男人们去照看,偷闲休息片刻。



    谢泗泉带谢璟骑了一会马,也不敢多快,带着小孩儿转了一圈,买了包海棠果脯。谢璟来北地之后第一次上街来转,瞧见什么都新鲜,坐在马背上盯着路过的一匹马看个不住,好奇北地的马为何如此高大。



    谢泗泉见外甥羡慕,随口道“璟儿喜欢舅父给你买。”



    谢璟得了允诺,又高高兴兴去看别的了,不管一匹马还是一个小面人,都能让小孩高兴地咯咯笑。



    贺东亭很快就追上来,找到他们的时候,谢泗泉正牵着小孩的手在一个面人摊上挑选。贺东亭在一旁小心看护,谢泗泉抬头看他一眼道“姐夫,若是在贺家又少不了一通念叨吧,你们家最爱给人立规矩。”他在西川肆意惯了,也不给贺东亭辩解机会,又道“你们贺家老太太最爱拿乔,好像谁都怕她一样,若是在我们西川敢对家主这般讲话早抬出家门去了,不过就因为璟儿同我阿姐姓,她念叨了这么多年,一直不见好脸色,上回还敢开口让阿姐把孩子抱去给她养,简直痴心妄想”



    贺东亭老好人一个,好脾气道“如今分家了,都是你阿姐当家。”



    谢泗泉啧了一声,还要再说,忽然被谢璟转身抱住腿,小孩举高了面人兴奋道“舅父,舅父,是孙悟空呀”



    谢泗泉夸了两句,还想再跟贺东亭说话,声音略一高,就被谢璟再次打断,他弯腰捏了谢璟小脸,装作生气道“璟儿故意的是不是,只护着你爹”



    小孩拿脑袋拱在舅舅怀里,讨好似的跟他亲昵,不要他生气。



    谢泗泉哭笑不得“没生气,就是跟你爹说上两句,罢了罢了,你这个磨人精,我不说你爹爹就是。”



    贺东亭在一旁看着,笑着叹道“璟儿长大了,能听得懂许多话。”



    谢泗泉道“还小呢,也就是听着我声音大些,就开始维护你,不信你也吼我两声,你看他帮谁。”



    贺东亭哪里敢惹这混世魔王,找了话又问“你这两日早出晚归,都去做什么了你阿姐很担心你。”



    谢泗泉道“也没什么,就是去打问了一下白家的事。”



    “都问到什么了”



    谢泗泉微微拧眉,低声同贺东亭说了,他打问两三日,听到的也和贺东亭知道的那些差不多。白家是百年大家族,莫说与当地其他望族,就是和北平那边也是盘根错节,若是关内还有几大家族争来争去,关外则是白家一家独大,谢泗泉听到的都是坊间里的传闻,想要再仔细问一问,众人却都避而不谈了。



    买好了面人,又买了两串糖油果子,谢泗泉见外头风冷,就让贺东亭先带谢璟回家。



    谢璟舍不得,拽着他手问“舅父一起”



    谢泗泉蹲下身,摸了摸他脑袋笑道“舅父还有事,晚上早些回去陪璟儿吃晚饭,好不好”



    小孩眼睛亮了下“舅父是去买大马吗”



    谢泗泉点头“对。”



    谢璟跟父亲走了两步,又挣脱折返回来,使劲儿抱了舅舅一下,这才跟着父亲走了。



    谢泗泉被这小甜豆哄得毫无脾气,自己都没觉察一直在笑。



    晌午。



    谢泗泉坐在面馆里,手里的银元上下抛着,店小二眼睛瞧了两眼,讪笑道“这位爷,不是我们不说,是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白老先生端人正士,白总督为人刚正不阿,至于您打问的白家少爷,虽然年纪小但也是一表人才,听说前些年一直跟着白老在国外,还会说洋文呢”



    谢泗泉没兴趣再听,收了银元,起身出去。



    他在这街上溜达了两日,翻来覆去听到的都是这些,这白家好似铁桶一般,只言片语的八卦传闻都没有流露出来,好生无趣。



    下午也懒得再去打问,因惦记着答应谢璟的话,就逛去了东市找了卖马匹的商贩,溜达小半日,瞧着北地的马高大神俊,一时心喜,当场挑了一匹颇为高大健硕的枣红马买下骑回去。



    他初来滨城,对这里不太熟悉,走了几处弯路才绕回来,眼瞅着快要到住处的时候正好右边巷子里拐出来几人,前头轿夫走得快,呼呵了一声,惊吓到了谢家主身下的马,马儿立刻嘶鸣一声半立起身谢泗泉这马是刚买的,也就是仗着自己在西川常年骑马好歹才勒住了缰绳,轿夫险些和谢泗泉撞到一处,吓得脸色都变了,嘴中喊着什么连忙稳住轿子。



    那边轿子上下来一个人,约莫十来岁的年纪,两边轿夫上前搀扶的时候喊了一声“少爷”,那人摆摆手,先向谢泗泉这边走来。



    谢泗泉正勒住马缰,抬头就看到一个半大少年一瘸一拐走过来,他愣了下,上前先赔了礼“抱歉,小兄弟,伤到你没有”



    对面的人摇头,一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客气疏离,拱手道“惊了你的马,原是我的过失。”



    谢泗泉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别人让他一分他便要回敬三分,谢家旁的没有,钱有的是,走过去看了一下轿子中散落出来的那些物品,多是一些礼盒,其中一盒散开露出参须,只看一眼就知价值不菲。他帮着一起收拾了物品,又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银元塞到对方手中,道“是我路不熟,没料到有人从那里出来这钱你拿着,我瞧你轿中还有些东西,若是碰坏了,一并算在我身上。”



    少年有些怔愣,低头看了手中银元。



    谢泗泉挑眉“不够”他略想了一下,又抽了一张银券递过去。



    对面的少年此刻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摆手,把钱都还回去道“不用,都是些山货,不曾碰坏。”



    谢泗泉道“拿着吧,你年纪不大,想必是替家中来送东西的吧”



    “替祖父拜访故人。”



    “那就是了,拿着钱,趁天还早去找家铺子再买几个盒子,也好给家中一个交代。对了,小兄弟贵姓家里是做山货生意的”



    “姓白,家里养了几条船,什么生意都做些。”



    谢泗泉啧了一声“这城里有一半人都姓白,你可知道城北白家”说完又补充道,“就是院墙最高,门最大的那一家”



    少年停顿一下,缓声道“略知一二。”



    谢泗泉乐了“那可太好了,走走,我陪你去找礼品铺子,赔你东西,你路上跟我讲讲这个白家吧不瞒你说,那个白家是,是我们一个远房亲戚。”



    少年抬头看他。



    谢泗泉话说出去之后,再编起来就顺口多了“嗨,我们从南边大老远过来,也是好些年没见过,想打问清楚对方喜好再上门。你知道他们家那个留洋的少爷吗,好像叫白容久,你见过没有”他拽着对方一路过去,路上问了许多,那小少爷虽然话少,但谢泗泉问的他基本上都回答了,偶尔也问谢泗泉几句,得知他是从西川而来就越发沉默。



    谢泗泉心里觉得这人不错,只是闷了些,笑道“你平日里话就这么少”



    对方认真道“祖父教导,要谨言慎行。”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谢泗泉掏掏耳朵这话听着好耳熟。



    二当家他说的对,家主在外不可过于放浪。



    谢泗泉你说谁浪



    二当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