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也是头一次带小孩,双方见面之后有些拘谨,他起身问好,谢沅沅客气招呼他坐下,问道“你就是白容久我之前写信有听过你的名字,你母亲还曾寄过相片给我,你比相片里瞧着大一些。”
白九低声道“照了有些年头,我长大了些。”
谢沅沅上下打量着看他,先是笑,跟着眼里又起了泪意,强忍住了点头道“是啊,有几年了,我还想等璟儿大些了带他过来拜谢,没想到唉,天意弄人罢,你父母都是极好的人,当年若是没有他们,便也没有我和璟儿。”她说着,又招手喊了谢璟下来,让他行大礼拜谢,谢璟乖乖听话,端端正正地跪下磕头。
白九起身避让,道“谢姨,不必如此”
谢沅沅道“理应如此。”
小谢璟又拜谢一礼,跪在那扭头看向阿娘,谢沅沅点点头,他也就起来了,这次大概也觉察出什么没有跑去新认识的大哥哥身边,而是站在了阿娘身后,伸出小手揪着她的衣摆。
谢沅沅低头对儿子道“你去院子里,让姥姥带你玩一会,阿娘有话和你白哥哥说。”
谢璟有些不舍,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小步跑远了。
另一边,谢泗泉在外面转了一圈一无所获,耐心耗光骑马回到宅子,刚进来就听到小厮说白家的人来拜访过,立刻把马鞭塞到小厮怀里,匆匆跑进去。他进房间的时候,谢沅沅正在外间小厅借着蜡烛缝补小衣服,门被推开吓了一跳,忙低声道“轻些声,刚睡下呢。”
谢泗泉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来,看了房内一眼,又问“璟儿睡下了”
“是,刚睡下不久,今天贪嘴多吃了两颗海棠果,我给他揉了一会肚子才睡下。”
谢泗泉“今天白家的人来了”
谢沅沅点头“来了。”
“如何说的”
“说和璟儿有缘,想把璟儿留下启蒙,我答应了。”
“阿姐糊涂啊,你怎么能”谢泗泉说了一半又极力控制住了情绪,压低了声音怒道“怎么能答应这启蒙少则几月,多则几年,这怎么能行”
谢沅沅看向他道“我同你姐夫商议过,他也答应。”
谢泗泉恼了“我要留下开厂,我不走了”
谢沅沅被他气笑“你留下做什么,原本这一路就不该跟着一起来,现在我们到了,你也该快些回西川去,那边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你呢。”谢泗泉还要争辩,谢沅沅站起身,拿手指戳了小弟脑袋一下嗔道,“难道我还能舍下自己的孩子离开不成,我和你姐夫商量过了,他要采买船只,总归也要半年之久,我们留在这里一起陪着璟儿就是。”
谢泗泉这才缓和了脸色,但还是拧眉不语。
谢沅沅哄他“白家的人我今天见过了,是白先生的独子,性子很好,而且拜了名师,人家先生也不是常在这里的,还要去京城任职,难得的启蒙机会,应当多谢他引见才是。我今日看他谈吐极好,就算没有和白家的这一层关系,让璟儿跟在他身边,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说了半日,谢泗泉依旧有些不大情愿。
他听了一半就忍不住在心里反驳,他外甥模样和菩萨身边的金童如出一辙,一瞧福气就是极大的,那白家的人才是结了善缘。
虽这么想,但也不敢和阿姐顶嘴。
第二日谢家人正式送了拜帖,去白家府上探望。
白家老爷子亲自招待了他们,一同吃了家宴。席上白老挺喜欢谢璟,送了他一套金项圈,上面一只麒麟长命锁,雕刻得栩栩如生。
谢泗泉入席就瞧见了熟人,但也只挑挑眉,没吭声。一直到散席之后,白老请众人去后花园听戏的时候,谢泗泉这才得了机会看了一旁的人问道“白九”
白家最小也是唯一的少爷白容久点头,对他客气道“谢先生不必如此客气,家里长辈都喊我一声白九。”
谢泗泉道“你那天就瞧出是我了”
白九摇头“不知,但也猜出七八分。”
谢泗泉笑了一声“你倒是聪明。”后面的话还未说出一句,怀里的小孩就有了动静,扭着身子从谢泗泉怀里爬到了白九那边,两人座椅之间还有一个小几,放着些瓜果点心,瓷盘高叠,谢泗泉怕伤着外甥,抱起来道“璟儿要什么,舅父给你拿,莫乱动”
白九那边也伸出了手,想护着。
谢璟伸手过去,兴冲冲道“哥哥哥哥抱”
谢泗泉怒目而视。
白九却不跟他对视,略微沉吟,跟谢璟点点头。
谢璟得了应允,更是留不住,一定要去白九那边,谢泗泉哄不住只能把他交了过去。
两边聊天说的什么谢璟听不懂,起初舒舒服服坐在白哥哥怀里,但很快就发现他们只顾着“聊天”,都不理他,小孩就半坐起来,伸出小手捧着白九的脸,让他转回来看自己。
白九低头“嗯”
小孩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又黑又漂亮,理直气壮道“哥哥,看我。”
白九怔愣“什么”
“也跟璟儿说话呀。”
白九身边没有几个同龄人,这么小的更是头一次见,就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去听。
谢璟鼻尖耸起来闻了闻,他坐在白哥哥身上闻得更清楚了,这不是阿娘身上的味道,也和家里其他人身上的不一样,是一种他从未闻过的熏香,带着一点草木气息和说不出的冷香,很好闻。小孩仰头看他,认真夸他“哥哥好香呀。”
白九身为北地白家少主被人讨好过无数次,这样的夸奖还是头一回,抿唇笑了下。
谢泗泉一晚上有无数驳回把谢璟留在北地的话,愣是一句也没说出去,小外甥别的不行,插科打诨,争宠、争大家的注意力,那可是从来没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