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瑶思起了个大早,阔别澜渊已经八个小时有余,她蹭蹭跑出紫微垣,并非见澜渊急不可耐,而且难得的道歉急不可耐。
昨日,她火急火燎的脾气又不受控制了,才跟个老巫婆一般把沉露劈头盖脸一顿乱怼,还让澜渊觉得自己架子大的飘忽忽,追夫计划当中,自损形象,实乃大忌,思忖良久,唯有道歉才能及时止损。
至于,沉露所居何处,她并不知晓,可总归,瑶思她堂堂一个灵女,这么大的排面去给绿茶道歉,而且,昨日又是那沉露故意找茬,她不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巴巴跑去道歉,难免会让一众小仙神觉得她是个软柿子,又助长沉露这……绿茶气质。
所以,如何能不为虎作伥,又能表达歉意,这是个难题。
瞬间,她十分同情被提问过:我和你妈同事掉进水里,你会救谁?这个致命问题的男同志。
索性,她先去寻了澜渊,待日后寻到良机,借个中间人说道说道,这趴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无奈,别说偌大的天界,就说这六界之中,她堂堂灵女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澜渊这个万事以公务为上,毫无半点风花雪月之情的榆木疙瘩。
她不厌其烦催了佩玉一遍两遍,可怜皆被拒之门外,干干让她堂堂灵女在紫微垣后院树杈上,看了圈金乌东升西落,直道那夜游神不情不愿交了班,澜渊才不急不缓舍得从殿内出门。
适才出了殿内,他甚是惊讶,见瑶思凝神闭目,干坐个枝头一动不动,端详了半晌,稀奇开口:“你在干什么?”
瑶思眯着眼,难得的安静:“悟禅修炼,好早日与你平肩。”
澜渊温温而笑:“本以为,你会难不住性子早回了繁星云游,竟不料,你在这院内悟禅。”
话音刚落,瑶思本要从树杈上跳下,打坐的时间久了,难免身体僵硬,不等她捏个诀舒坦舒坦,眼前一黑,脚下趔趄,身子摇摇斜晃十分不受控制的向下倒去。
神思中想到小时候爬邻居家的墙头偷桃子吃时摔下来痛意,左右,这树杈要比墙头还要高出几分,这一摔恐怕要伤筋动骨一百天。
阿弥陀佛,这是恶有恶报?
好大一会,她奇奇睁个半个眼,嗳?不疼?难不成这神仙还有化解疼痛的bug?
又发觉身旁似被凉凉又舒坦的事物围着,她一怔,了解了解,定然是澜渊。
她心下一阵窃喜,这个可不是她的计划,既然澜渊又这么主动的投怀送抱,那恭敬不如从命,索性,成全他的火阳正盛。
臭不要脸的,到底是火阳正盛!
于是乎,她在澜渊怀里做了个风流状,赶紧闭上眼,仰起个下巴,撅起小嘴便向澜渊面颊间那舒坦凉意靠近。
……
嗯?
怎么过了半晌还未触及到那白皙肌肤,她惴惴睁开眼。
靠,你妹的,这踏马又是什么直男骚操作!
适才发觉,澜渊早已退避三舍,离了她两步远的距离,一双眸子阴晴难定瞧着她。
她身旁凉凉的物什早从澜渊怀抱变成了拖起她的一片彩云。
她心中愤恨难当又十分尴尬,原来,她方才……对着个空气嘬了半晌。
瑶思她活了二十多年,从上幼儿园开始就有男生天天围在屁股后面送花送早餐,什么时候受过追人被忽略这样的委屈。
她施了个术法,从云头上跳下,着实是老脸丢尽,在没脸在看向澜渊,闷头垂首的就向外蹭蹭逃跑。
“你一早就来紫微垣寻我是为了何事?”澜渊侧个身,半挡在瑶思面前,低沉开口。
瑶思一恍,低头绕了半圈,澜渊脚下云绣软靴一挪,堪堪又绕了半圈。
你大爷的!
她又是一阵怒火中烧,等等等等,冷静冷静,犹自挣扎良久,暗道这时候跑了,反倒显得自己矫情,于是乎,她捏了个苦笑无奈抬头:“干什么?”
澜渊纳罕:“你一大早,来寻我是干什么?”
瑶思一怔,她来干什么?在树杈上待的太久,脑子也愚钝了,这个时候道歉氛围上好像不尽人意,她又眨巴眨巴眼道:“啊……这个点华灯初上,湖光春色的,镜鸾池风光正值旖旎,不如我们边走边说?”
澜渊默了默,左右为难一阵,想着他屋内一摞又一摞的公文,近日来简直是忙的连轴转,一双水波晴光的眸子都黯淡几分。索性此时难得闲散,便和顺应声。
两人踱步,气氛尴尬。
……
如若瑶思不开口,澜渊那死闷的性子除了面上挂个笑意,那是定然不会寻了话题开口。
干走两步,瑶思见怪不怪,十分豁达道:“哎,你看这天界四海升平,六畜兴旺,我就想不通你天天在屋内办些什么政事?”
澜渊付之一笑,讪讪道:“琐事颇多,均要一一过目,便显得冗繁些。”
瑶思略一点头,如此良宵美景洽谈政务着实不符合她的脾胃,于是便换了个话茬兴奋开口:“我看你做饭有模有样的,是跟谁学的啊?”
谁料,澜渊一顿,凄凄然而道:“没人教。”
瑶思讷了半晌,这……不过是寻常开个话题,随便聊天,难不成还戳到了人家的伤心处?
“我母妃精通厨艺,大抵,我得了真传吧。”澜渊负手前行,眼神凄凉异常。
之前瑶思便有所耳闻,澜渊母妃早在他出生时便去了,说是胎大难产。他自小便由先天后抚养,如今先天帝天后也归入混沌,如此,澜渊除了东海舅舅一家,也没什么亲人了。
虽坐了天帝位置,却是孑然一人。
思及此,她十分悔恨,寻个什么话题不好,偏偏寻个有关她母妃的话题,她垂目歉疚开口:“不好意思。”
澜渊掩了掩凄凉,云淡风轻道:“不过芸芸众生中一粒沙尘,去了无痕迹。”又顿足踌躇一阵,柔柔而笑:“不知者无罪。”
瑶思抬头看向澜渊,他心中强压的凄苦,还安慰般说出几分玩笑意味的话,她着实心痛万分。
语罢,两人默契抬头仰望间,只见一颗流星朝东方疾驰而过,亮了那一方夜空,划过天际之时,像一柄利剑将夜暮划成左右两边,似天河的重现,隔开两颗期盼重逢义无反顾的星,只望银汉迢迢暗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