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凡尘归来,夜幕更沉,瑶思趴在窗棂边,殿内很昏暗,她唯一留的那盏烛火快烧尽了,灯花恍然淌成潭影,她的灵蝶还没有来。
不争气,太不争气了。
她心中忍不住咒骂自己两句。
陷入爱情的泥潭里,谁又能全身而退呢,即便是她这个开挂的外来人,也做不到。
她方才想念澜渊想念的厉害,头脑一时发热便幻了个灵蝶送去了紫微垣,盼他能瞧见自己的思念。
时间越是隔的久远,心中那种怖惧越来越深,犹如沾饱了墨的笔,不留神滴落在白净的宣纸上,不断去晕染。
她兀鹫般来来回回在房内盘旋,反反复复游走。
说到底,她也不清楚自己此时在想些什么,到底希望他来干什么,带自己走?跟自己道歉?还是她真要放下自己仇恨包括灵女本人的仇恨。
她……可能做不到……
瑶思想着想着,最后脱力般瘫在软榻上。
可就在这一瞬间,她听到门外有些微不可查的细响。
是他!
不,不是他!
他那样一个尊神,隔了十里便会有仙泽黯然生,此人虽有些仙泽,于澜渊相比远远不及。
门外之人离的很远,瑶思竖着耳朵似能听到稀稀疏疏言语。
“灵女入睡了?”
清霜?大半夜她为何来此?
门外侯着的,是染荒特意为她安排手脚利落的女侍朝瑰。
“回公主,灵女方才便睡下了。”
清霜朝里处探了探头,光亮很暗,也没有言语的声音。
然则,她却并无要走之意,只抿了抿嘴唇,又同朝瑰道:“这两日染荒哥哥是不是同灵女去了凡尘?”
清霜做此疑问,定然是晓得的,此番明知故问,自然有其道理。
朝瑰是个机智的,她只沉了沉声,未做辩驳也未应答。
不晓得清霜是在自说自话还是有意为之,立在门前道:“哦~,你不必忌惮我,无论依着哪家辈分于阶品我都应敬重灵女。”
她说着,眸子里光亮一闪,似瞧见屋内若有若无的花火。
“方才染荒哥哥也睡下了,我便顺道来了灵女处。对了,今日我父君接了天帝陛下旨意,说是半月后要去九重天一遭,说什么……”
她说着,故意压低了声音,谨慎道:“好像是陛下自要禅位,将天帝位子拱手与原东海的三皇子沉深。”
此言一出,莫要提屋内瑶思了,就连朝瑰这位完全涉及不到了魔界女侍都一骇然。
历来天帝虽说个个能文能武且深明大义,要细细缕上一缕,此天帝虽在位时间尚短,年龄上也当属年轻了些,可功德伟绩以及为人处世六界皆是称赞。
东海那三皇子,虽略有耳闻,如今也是个正经修炼的仙人,要说贤能资历,怕是与澜渊相比还差了甚多。
清霜又兀自说着:“你也觉得惊讶是不是,东海三皇子虽无功无过不做评价,可天帝陛下好端端为何要禅让,你不觉得奇怪吗?”
今日清霜的话实在忒多了,朝瑰虽是个做事有分寸之人,也架不住清霜有打算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眼瞧着里处的要死已是入睡,朝瑰纠结了好大一阵,适才低声开口:“回公主,听闻……魔君近来似乎与陆压道君有些隔阂,灵女在九重天好端端来魔界久居,估摸是……”
朝瑰也并非知晓事情全貌,她能料到的,自然是染荒摆在明面上大家都能瞧见的。
清霜听了半晌,没听出什么有用的价值,便一鼓作气,直言不讳:“无非是他们师徒三人外加灵女之事,其中门道又并非深奥,明眼之人皆能晓得。陆压道君忧心魔界与天界祸乱,天帝陛下只得在灵女与六界中选择后者。”
她说了一半,又颇有思量的顿了顿,然道:“这些话,你莫要同灵女说,依着本公主来看,天帝陛下连天帝都位子都不坐了,如此大事,说来还不是会闹得六界人心涣散,这其中许许多多无非一件可了!”
“公主说的是?”
清霜无奈只得明言:“灵女未出现时陛下与魔君即便不合,何时闹得六界人尽皆知。”
屋内一声细微又惊恐的声响,门外二人忽的抖擞起精神。
瘫在软榻上的瑶思猛地起身,光和热似乎瞬间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彼时,她的眼神亮的惊人,似乎又带着不可描述的复杂。
如果这时候给她一面镜子照一照,她就该发现自己的神情是有多么离奇与可笑。
是啊。
清霜说的是实话。
怪不得陆压道君会费劲心思让她离开。
她真的不该在此。
说实在的,这些要离开的念头瑶思也并非第一次想了,尤其是近来几日,她同澜渊闹了些矛盾,心情复杂。
忽而被清霜言语点了一句,原来,始作俑者是她这个外来人啊。
原也怨不得陆压道君,怪不得云迢对她出手。
还报仇?
报什么仇,她才是别人的仇。
过了良久,屋外二人警惕性的凝了凝神,在察觉里处并未有什么大动静后,清霜又要开口说些什么,朝瑰眸子一闪,示意着清霜。
清霜似乎并未察觉,或者说清霜并未做停顿。
“早听魔君他提起过,天帝陛下同他在陆压道君那处拜师学艺时人得一位叫红缇的仙子,那红缇仙子爱慕了陛下几万年,据说,陛下为了那位仙子还训斥过东海的沉露公主。
不过想来也正常,天帝陛下相貌六界之内少有人能匹及,待人接物细致温润,若被仙子挂念几万年也属合情合理,意料之中。”
清霜说的有些兴奋,忍不住让旁听的朝瑰做出点不好的遐想。
朝瑰眸子一眯,清霜骤然一僵,急匆匆解释道:“你莫要误会,我并未对陛下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朝瑰也不过是胡乱一想,上至九重,下至十八地狱,清霜爱慕之人是魔君染荒早不是什么稀奇事,自然同天帝澜渊没什么。
“罢了罢了,不同你说了,我回去了。”
清霜摆了摆手便离了朝瑰,转身回头的一瞬,她忽而笑了笑,笑的颇有些深意,着实不似平日的清霜。
朝瑰总觉得今日的清霜有些不大一样,却总也没瞧见哪里变了。
屋内的瑶思整个人都是恍然的,清霜一番话虽说的糙些,可理却是对的,于她而言,大有醍醐灌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