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聂神医?”
一个丫鬟忘记了哭,只愣愣的盯着这个传说中的神医,再无动作。
欧阳念弯了弯嘴,眉眼含笑,语气温柔道,“莫哭了,对伤口不好。”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递给她,“这个给你,敷在伤口处,不日就能痊愈。”
丫鬟愣愣的接过白玉瓷瓶,顿时一脸感激诚惶诚恐的行礼,“多谢聂神医。”
“不必。”欧阳念眉眼含笑道。毕竟,赵芷柔能有那么大的火气,也是她诱发了她内心的黑暗导致的。
丫鬟愣愣的看着欧阳念离开的背影,白玉瓷瓶被她紧紧的捏在手中。
这个丫鬟,便是当初唯一一个肯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陪着安淮扑蝶的丫鬟。
今日,欧阳念来的略早了一些。她一来府上,便先潜入姨妈的院落,在天羽的住处换上了她提前准备好的丫鬟的装束,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前院的一处隐蔽之地。
前院,安慕城偶然经过一处,一道声音隐隐约约从一处传来。
“你不知道,二夫人的手腕厉害着呢。府上每日里丫鬟小厮们稍微有个不如她意的地方,她便要发火发怒,还亲自动手打人,直把人打的鼻青脸肿的才肯罢休。这府里头的下人,哪一个敢不听她的话。”
“我可是听说,二夫人现在又在发火呢,也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情。”
正得了空要去赵芷柔的院落的安慕城顿住脚步,猛然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
看那衣服,难道是府上的丫鬟?安慕城顿时拧起眉心。哪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在这里编排。
他刚要过去,丫鬟却一溜烟的离开了。
罢了,这次姑且饶了她。这些个丫鬟婆子,芷柔生病没人管教,越发没个正经。是时候好好整顿一番了。
心下这样想,鬼使神差的,安慕城突兀又想起了方才那丫鬟的话,心头忽然改了主意,去了赵芷柔的院落。
欧阳念见安慕城离开,才松了一口气,快去了天羽的住处换好了神医的衣服,一脸闲适的在安府的后花园里闲逛。
芷柔的房间里。
丫鬟仆从跪了一地,赵芷柔正狰狞着一张脸,对着跪在地上的丫鬟仆从破口大骂。
“你,你,你,还有你们这些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本夫人是要你们来侍候的,不是让你们来偷奸耍滑的。”
“哭哭哭,谁要是敢哭一声,若是让外人听见了,本夫人一定抽烂她的嘴。”
“这群吃里扒外的狗奴才,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骂骂咧咧的尖锐嗓音断断续续的从房间里传出来,偶尔还能传出瓷器碰撞的声音。
安慕城想要推门的动作一顿,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在他的心里,他的柔儿一直都是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何曾如同今日这般这般尖酸刻薄过。
“夫人,您消消气,千万为了这些个低贱的奴才气坏了身子。”
水秀将一杯清凉降火的茶水,端到了赵芷柔面前,柔声劝慰。
赵芷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婆子,顿时便心头窝火。
“行了行了,让他们都下去吧。看着就让人觉得厌烦。”赵芷柔皱着眉心催促,对着一旁的水秀吩咐,“这些丫鬟婆子,今日全部都换到后院当值。前院重新安排人手。”
说着,又对着那些跪在地上的仆从恶声恶气道,“都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巴。谁若是走露了风声,直接打残了卖到窑子里。”
如此恶毒的语气,居然是他的柔儿能说出来的话?安慕城顿时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房间内,丫鬟们却是一个个面如土色,大惊失色。
“夫人放心,奴婢定不会胡言乱语。奴婢们的伤,都是奴婢们自己不小心磕的碰的,与夫人无关。”
安慕城眉心一拧,落在门上的手,顿时放了下去,折身又往回走。
他身边伺候的小厮不明所以,忙小跑着跟了上去,“老爷,您……不去看夫人可?”
“不了。她大病初愈,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想到赵芷柔方才那恶毒的嘴脸,安慕城瞬间便觉得有些反胃起来。
方才透过那门缝,他可是将赵芷柔那副狰狞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真是难以想象,如此狰狞的模样,居然会是他一心疼爱的赵芷柔。
脑海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那个丫鬟议论赵芷柔的声音。
赵芷柔的房间里,一群被打的丫鬟婆子鼻青脸肿的出来。也不敢多滞留在此。一个个乖顺的去了后院当值,就怕遇到安慕城。
夫人不让他们声张此事,就是害怕安慕城知道,他们自然不敢让安慕城看出端倪。
看着一群丫鬟婆子出去,水秀这才松了一口气。扭头的功夫,却瞥见远处一道鸦青色的人影渐渐走远。
那人很是熟悉,看起来像是是……
老爷?
水秀倏然一惊。
抬眸间,见一个花匠正在不远处修剪花朵。
“喂,那边的花匠,你过来一下。”水秀停住脚步,目光落到了那个花匠身上。
花匠闻言,见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叫他,忙不迭的跑过去,恭敬道,“水秀姑娘,你叫我?”
“嗯。”水秀看他一眼,“我来问你,方才的时候,老爷可有来过?”
花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爷有没有来过这里,在夫人身边伺候的水秀不是比她更加清楚吗,怎的还问起他了。
花匠心下疑惑,但还是如实答道,“方才见老爷来过这里。”
水秀心下顿时一个咯噔。
莫不是夫人发脾气惩罚下人那会儿,老爷已经来过了?
水秀心下慌乱一片,匆匆忙忙回了房间。
“怎的出去了这么久?”
赵芷柔看她一眼,倒也没有多加怪罪。
水秀心神不安,对着赵芷柔的问话,也是半天没回。
赵芷柔顿时皱起眉心。
一旁的水娟见状,连忙碰了碰水秀,“水秀,夫人问你话呢。”
水秀顿时反应过来,忙向赵芷柔赔罪,“夫人恕罪,奴婢方才走神了。”
赵芷柔狐疑,顿时看她一眼,“水秀,你和水娟在我身边待了多年了,你们二人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么?你可是有心事?”
说起心事,水秀顿时脸色一顿。一旁的赵芷柔见状,顿时心生不满之意,“水秀,什么时候,有什么事情你也开始瞒着我了?”
水秀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有件事情,奴婢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赵芷柔不以为意,“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心里装着事情,还不同我说说。”
水秀便将自己方才看到的事情以及自己同花匠打听的事情同赵芷柔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
赵芷柔顿时脸色大变,眼神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水秀。
“啪!”
突然,她重重一巴掌扇在了水秀的脸颊上,“这么重要的事情,若是我不问,你是不是要瞒着一直不告诉我。”
赵芷柔火气上涌,双目喷火,面色狰狞。水秀当即便被扇风侧过脸去,脸颊顿时高高肿起。
“夫人息怒。”
一旁的水娟见赵芷柔发这么大的火气,骇了一大跳,吓得腿一软,瞬间便跪了下来。
“夫人息怒,水秀知错了。”
水秀捂着脸,跟着水娟一起磕头,“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水秀的错,还请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
赵芷柔深吸一口气,“莫要气坏了身子,说得倒好听。一天天的尽是这种烦心事情,你说,我能不气吗?”
赵芷柔说着,将那桌子拍的啪啪作响。水娟和水秀顿时不说话了。
赵芷柔看了两人一眼,只觉得心头又是一阵窝火。不过现在,说什么为无济于事了。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随我去找老爷。”
两人赶紧麻利的站起来,收拾好,准备跟着赵芷柔出门。
赵芷柔看了水秀一眼,见她脸上肿起来一千,顿时又有些糟心,拧着眉心道对她道,“行了,水秀你不用跟着去了。让水娟跟着我就行了。”
若是老爷看到水秀脸上的红肿,岂不是对她的印象更差?
都是这两个死丫头,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老爷来过他们的屋子,两个人居然都没有发现。真是没用的废物。
赵芷柔面色不虞,被水娟搀扶着去了正堂找安慕城。
正堂之中。
安慕城揉着眉心,神情烦躁。脑海里不由自主得又想起了今天早上的场景。
“老爷,夫人来了。”一旁的小厮凑近安慕城,低声说道。
安慕城正烦躁,猛然间听到赵芷柔来了,他眉心顿时深深的拧起来。
她怎么来了?
安慕城想为不想,摆摆手道,“你给打发了便是,我现在不想见她。”
说话间,赵芷柔正从门外进来。刚好听到了安慕城的那句话。
赵芷柔尴尬了一瞬,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郁之色。
“老爷,老爷是不想见到妾身么?”
赵芷柔眸子里的眼泪突然悄声无息的滚落而下,脸上受伤的表情楚楚可怜。
安慕城看在眼里,心下一动,但是不知为何,脑海里又想起她早上那副狰狞的面孔来。
赵芷柔见安慕城竟然无动于衷,心下暗恨,不由又痛哭出声,“老爷,您,您杀了妾身吧,妾身不想活了。”
此言一出,安慕城顿时一惊,不由出声,“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赵芷柔见安慕城上钩了,便垂泪道,“老爷,妾身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这病好了之后,妾身这脾气,便好似不由妾身控制了一般,动不动就想发火。妾身想着,约莫是妾身真的得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病症吧,所以妾身请求老爷,将妾身赐死吧。”
赵芷柔说着,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看起来好不可怜。
安慕城看着她哭,心里已经软了一半,对于赵芷柔说的话,不由半信半疑起来。
还有此事?
安慕城细细思索起来。
其实赵芷柔说的,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毕竟她之前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他是知晓的。
如今突然间变成了这般模样,为委实令人怀疑。
一旁的赵芷柔见他寻思良久,不由又伤心的哭了起来。跪在地上为不肯起来。
“就算是真得了什么病症,不是还有神医在么,说什么死不死的。”安慕城半是斥责半是安慰的将人给扶了起来,替她擦了擦眼泪,“好了,你先回房间去,我再仔细的问问神医,你莫哭了。”
赵芷柔心下顿时暗搓搓的松了一口气。
聂杨已经收了自己送给他的古医书和匕首,自然会向着自己。
“那老爷,妾身便先回去了。老爷你可一定要来看妾身啊。”赵芷柔依依不舍道。
“好,你放心吧。”
安慕城说着,又对着水娟说道,“仔细的伺候好了夫人,若是有半点差池,唯你们是问。”
水娟忙诚惶诚恐的应下,扶着赵芷柔回去。
安慕城目送赵芷柔出去,顿时又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过了一会儿,安慕城又吩咐下人,“去把管家叫来,让他将神医找来。”
芷柔的情况,他有些不放心,还是要问问神医才好。
欧阳念在后花园没逛多久,便碰上了前来找她的安管家。
“聂神医,原来你在这里,可是让在下好一番寻找。”
“安管家如此匆忙找我,可是有事?”
安管家随意的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渍,恭敬道,“我们家老爷请聂神医到堂中一叙。”
“好,我这就过去。”
欧阳念也不犹豫,跟着安管家直接去正堂找安慕城。
正堂除了小厮,便只有安慕城一人正揉了眉心,瞪着欧阳念到来。
“聂神医,你来了。”
看到门口处的欧阳念,安慕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聂神医,坐。”
欧阳念依言坐下,“不知道安相找我,是有何事?”
“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内人的病症,如何了?”
“原来是关心夫人的病症。”欧阳念恍然大悟,“夫人的病症,已经治疗的差不多了。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吃药,不日便能痊愈。”
安慕城故作惊喜,一脸勉强的笑意,“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他又道,“对了,内人近日,声称内心一直焦躁不已,容易动怒,不知聂神医,可有缓解之法?”
欧阳念勾了勾唇,故作惊讶道,“竟有此等事?”
片刻之后,她恍然言道,“我知道了。不瞒安相。夫人卧病在床许久时日,有这等异状实属正常。过几个月,便可恢复正常,安相不必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