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尹话音刚落下,在他身后,一道黑影突兀出现。接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刚刀便已经先一步逼近了他的脖颈。
而他下令要射杀欧阳念的那些弓箭手,却是迟迟没有动静。他还在疑惑之间,便感觉到脖颈之处骤然一凉,肩膀微沉。
京兆府尹心下一突,不敢回头去看,只哭丧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用眼睛去瞄脖颈之处突出来的那道冰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背后之人一个不高兴,便将自己一刀杀掉。
“现在,马上让你的人,撤回去。”背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明明是一道萝莉音,但无端端的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仿佛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传出来的催命音一般。
京兆府尹浑身一冷,只觉得一股冷意自脚心底窜起来,凉透全身,他顿时吓得面色一百,想也不想便道,“好,我马上让他们撤走,你,你,你别乱来啊。”
说话的功夫,又小心翼翼的看着那把架在自己脖颈处的寒光闪闪的利剑,一脑门的冷汗。
“想活命,就赶紧的!”说话的萝莉音似乎是有些不耐烦,手上的力道顿时加重了几分,那京兆府尹的脖颈之处,顿时被划开了一道血口子。
京兆府尹吓得魂飞胆颤,也不敢犹豫,忙冲着下面僵持的人道,“你们,你们现在马上撤回去。”
下面的衙役一个个的顿时傻眼了,不知道自家大人这是何意,一个个犹豫不决,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下来。
尤其是他们的领头的那个衙役,还被那个陌生的男子挟持着动弹不得。
京兆府尹见他们犹豫不动,面面相觑,忍不住又吼了一句,“还不快撤回去!”
他已经深切的感受到了脖那把寒光闪闪随时会要了他性命的寒刀的寒气,已经在渐渐向他的脖颈处逼近了。
众衙役被京兆府尹这么一吼,顿时虎躯一震,一个个提到离开,跑的比兔子还块。
那被隐卫劫持住的衙役头头一脸懵逼,见他的手下一个个快速离开,顿时急红了眼睛,“壮士,你看看,他们都离开了,你能不能放开我,让我也离开,我保证,肯定不抓你。”
隐卫冷笑一声,见他吓得浑身颤抖不已,说话也哆哆嗦嗦,不由勾了勾唇角,直接将人扔了出去。
那人被扔出老远,摔在地上,屁股差点儿开了花,他顾不得疼,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也追着那群衙役离开的方向跑了。
京兆府尹看着众衙役离开,心下也没有放松,只便都着声音小心翼翼的对着身后的人道,“这位壮士,你看,我已经听了你的话,让我的人离开了,你能不能放了我?”
“放了你?”萝莉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调笑一声,“像你这等诬陷他人,草菅人命的狗官,姑奶奶我为什么要放了你?”
京兆府尹心下骤然一沉,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壮士饶命,你也知道,我也只是被逼无奈奉命行事啊,我实在是逼不得已才会昧着良心做那等错事啊。”
萝莉音顿时有些嫌弃的瘪瘪嘴,冷下声音道,“别嚎了,再嚎一句,姑奶奶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京兆府尹一听,顿时吓得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背后这个活阎罗一个不高兴,就真的将自己的舌头割掉一般。
“你方才说,你只是奉命行事?那你现在就告诉我,你奉的是谁的命,又是得了谁的令?”
京兆府尹眼眸微转,刚要开口,背后的萝莉音再一次阴测测的响了起来,“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你要是说的有一句话不是真的,姑奶奶我便先砍掉你的双手,再砍了你的双肩,把你制成不倒翁,再放到家小欢欢面前供它玩几天,它肯定高兴。”
阴测测的声音,让人丝毫不怀疑他说话的真实性。京兆府尹的声音一顿,心下犹豫了几分。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的小欢欢,只是一只雪狮,你肯定没见过。怎么样,想去见一见吗?”阴测测的萝莉音,带了些随慵懒和随意,似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他是否会说谎话一般。
京兆府尹咽了口口水,终于颤巍巍的开口道,“我也只是奉了大理寺少卿文大人的命令啊。”
文大人?
隐七皱着眉心想了想,没想出来是谁,便也不再纠结于此。
“好吧,既然是大理寺少卿,那他又为何要让你们如此污蔑别人,草芥人命?”
京兆府尹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他也不敢去擦,只言道,“这个,文大人他并未说过。”
“嗯?”
**的目光陡然一厉,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你是耍着我玩儿的是不是?”
“不不不,我觉没有欺瞒大侠的意思。”京兆府尹被吓得双腿一软,整个人差一点儿摔在地上,“文大人虽然没有明确说过此事,不过,我们都能猜测得出来。文大人乃是当朝长公主的夫君,是我临国红昭郡主的亲姑姑。”
沈红昭?
隐七拧眉,这个女人,不正是害的夫人家破人亡的那个女人吗?
隐七暗暗记下,又冰冷言道,“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说,你是不是在耍我。”
京兆府尹被隐七厉声一喝,额头上当即便又沁出层层冷汗,“姑奶奶,我真没有在耍你。这沈红昭,乃是当初北平王沈慕北的女儿,而如今的皇商沈家,又是当初的沈慕北一手提携,才成了如今的皇商之家。所以说起来,他们这般为难回春楼,全部都是为了得到这回春楼啊。”
隐七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听起来,这人也不算是在说话。
隐七转了转眼眸,放开了手中的刀,“好吧,看在你没有说谎话的份上,姑奶奶今日姑且便饶了你的一条命。不过……”
隐七抬眸看他一眼,“就这般放你回去,你定然还是会找回春楼的麻烦,不如我直接喂一颗毒药给你,也省的你整日里只会做些诬陷无辜的勾当。”
隐七说着。趁着那京兆府尹还没有反应过来,当即便又将一颗红色的药丸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京兆府尹震惊抬眸,一脸紧张,“你你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这时候才看清楚了,原来挟持他的人,居然是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女娃娃。
隐七勾了勾唇角,脸上的笑意很是无辜,“没什么,我给你吃的,可是神医谷制出来的顶顶好的东西。它的名字叫做半月。半个月的时间里,如果你不吃解药,便会慢慢的晕死过去,人虽然活着,却是形同死人一般。你知道那种感受吗?”
“你……”
京兆府尹气急,指着隐七的鼻子你可半天,最后颓然坐下,一脸无奈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隐七挑眉,“放心吧,不想让你做什么,我呢,只希望你能做一个公平公正,真正为民除害的好官。相信以刘大人的才华,做到这一点儿不难吧?”
做一个公平公正、真正为民除害的好官……
京兆府尹愣住。
他在初为来国都为官的时候,何尝不是想做一个公平公正、为民除害的好官。
可是后来呢?
后来,因为他的刚正不阿,因为他不懂人情世故,他的妻子被人残忍杀害,只留两个稚儿嗷嗷待哺,他们却永远没有了母亲。
那些人冷笑着对他说,“刘正,你看看,这就是你一心想要为民除害,一心想要公平公正所付出的代价。想要在这临国的国都站的稳,你就必须要和他们同流合污。你的妻子已经死了,难不成,你还要因为你的愚昧无知,害死你的两个孩子吗?”
妻子的死,让他心痛不已,更多的,是对那群刽子手的痛恨。可是后来,便连他的两个女儿也……
那时候,他疯了。
可是那些人依旧不放过他,“刘正,这是对你的惩罚,若是你依旧执迷不悟,那么下一个死的人,便会是你的老母亲!”
最后,他终于妥协了。
他渐渐的变成了残害他人的刽子手,他变得麻木不仁,变得连他自己都不认识。
他其实并不是怕死,他的软肋,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那已经年过七十的老母亲。
隐七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心痛,再到麻木。
“刘正,你可还记得你出来京都,所办的第一个案子?”隐七再次言道。
第一个案子?
刘正的眼珠动了动,记忆回到了之前。
那时候,他初来京都,便有一棕案子来了。
受害人是一民年轻的妇人,那妇人满面沧桑,浑身狼狈的跪在他面前,求他为她做主。
他当时一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接手了这个案子之后,便废寝忘食的调查线索。
后来,暗案子经过一番彻查,终于有了些许眉目。
原来,民妇和孩子,都是来京城寻亲的,只是亲人没寻到,却遇到了一个欺男霸女的恶霸。
恶霸强行抢了他回府,他的两个孩子为了救她,被那恶霸给打死了。
恶霸是京城中某个官员的儿子,也是家中独子。后来,那个官员前来找他,半是威胁半是诱惑的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另外做个人顶替了他儿子的罪名。
他当时对官员的那番说辞很是气愤,誓要为那民妇讨回一个公道。
最后,他没有理会那官员的威逼利诱,当着全京都百姓的面,当众砍了那恶霸的头。
那时候,他便说过,会做一个好官,会做一个为民除害,公平公正的好官。
可是如今……
刘正眼眸动了动,看向隐七,“你是什么人?”
他办那棕案子的时候,是在十年之前,那时候,面前的这个女娃娃,应该还是一个孩子吧。
“我只是一个当初看过你审案的旁观者而已。刘正,这么多年来,你做了那么多瞒天过海,包庇他人的事情,你有没有过良心不安?”
刘正顿时沉默。
几年前,他还会良心不安,只是现在,他已经变得麻木了。
隐七顿时笑了,“刘正,你的妻子,你的女儿,我真为他们不值得。”
刘正心头一震,骤然抬起眼眸。
隐七没有理会他的态度,继续言道,“你用你妻子和女儿的命,换来了你所坚持的公平公正,换来了你能坚守你内心的善良,成为了一个为民除害的好官。可是这些用你妻子和女儿性命换来的东西,如今,却是被你弄丢了。”
刘正眸中的震惊之色未散,却又涌上了浓浓的愧疚之意,眨眼间便充斥了整个大脑,想起死去的妻子和女儿,他顿时泪如泉涌,颓废坐下。
是啊,他的妻子死了,他的女儿死了,他如今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变成了人人惧怕的豺狼虎豹,变得不在像他自己。
当初的他有多坚决,现在的他,便又多讽刺。
可是,他能怎么办?
他的老母亲,那个在他自幼没有了父亲之后,一力抗起了所有的家族将他养大的老母亲。
他们要杀她,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他已经失去了妻子和女儿,怎么可以再失去自己的母亲。
隐七垂眸半晌,满脸复杂,“刘正,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做回你自己的权利。而且,我们可以解了你的后顾之忧,让你能够安安稳稳的做一个为民除害的好官,你愿意吗?”
刘正抬眸,脸上流露出几分嘲讽的苦涩笑意,“不,已经晚了。”
他说着,抬起了自己的双手,“这些年,我都数不清楚,在我的手里,造下了多少杀孽,回不去了。”
“不,只要你想,就一定能回得去。”隐七言道,“刘正。正因为你造了太多的杀孽,所以你才更应该为你犯下的错误赎罪。种善因,得善果,你种的因,就不怕将来那些恶果,都报应在你母亲的身上吗?”
刘正心头一震,骤然抬起眼眸。不,他犯下的罪孽,就让他来遭报应。
“刘正,你的母亲把你养大也不容易,我相信,她一定不希望看到如现在这般的你。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骂你母亲的吗?他们说,你母亲生了一个草芥人命的贪官污吏,说你母亲这是作孽,这些话,你真的愿意听吗?”
刘正心头一沉,如同一记闷锤砸在头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