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容景见定国公失了礼数,顿时轻咳一声,皱着眉心不轻不重的道了一声,“宇文大人。”
定国公回神,脸上笑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这位小公子,长得有点儿像我的一位故人,我也是太过于惊讶了,才会一时失了礼数。”
欧阳念面色淡定,调笑一声,“看来我长了一张大众脸。”
容景微微挑眉。
大众脸,那是什么,流国的方言?
定国公又开了口,“冒昧问一句,不知道小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聂扬。”
聂扬……
不是南宫少玉。
定国公脸上微微有些失落。他又看了一眼欧阳念。
也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那孩子如今也该是长大了,模样有可能也已经变了,只是,面前这孩子,长的也太像那孩子了。
欧阳念眼眸微闪,摸了摸脸颊,“定国公一直这么看着我,可是认识我?”
定国公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过,既然是神医谷出来的,定然认识那孩子吧。
“聂神医,老夫冒昧问一句,你们神医谷,可是有一位叫南宫少玉的小公子?”
欧阳念微微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定国公认识南宫少玉?”
她现在易容的这张脸,便是南宫少玉的,可惜南宫少玉已经死了。
“何止认识。”
定国公叹了一口气,“那孩子,是我师姐的孩子。可惜自幼便被送进了神医谷,看着也怪可怜的。
早些年,我带我夫人前去神医谷求医,因着神医谷的人不接见外人,那孩子心善,救了我夫人一命。
这些年,我也劝过我师姐,将那孩子接回去,可惜,旁人劝说无用,还得师姐自己想清楚才行。”
欧阳念垂首不语。
那孩子已经死了,恐怕想接都接不回来了。
当初南宫少于来到将军府的时候,一直同大哥和二哥呆在一处,因着他会医术,所以当虎狼军里当军医。
那时候,她总喜欢唤他少玉哥哥,因为他总能用药材做出一些好吃的药膳给她吃。
欧阳念收敛了表情,将南宫少于的事情揭过,“南宫少玉只我的同门师兄弟,我出神医谷多年,对谷中的事情知之甚少。
至于令郎的病情,那是容王抬举在下,才会觉得这天下没有我治不好的病。具体如何,我得先看看他的情况,才能知道我能否替他治病。”
容景不动声色的睨她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前脚刚吹捧过他,他后脚便要来拆他的台,这让他的脸往哪里搁。
欧阳念毫不客气的瞪回去。
吹捧也要有个度啊,万一真是个她治不了的毛病,岂不是他二人都下不来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长的太像南宫少玉了,亦或是她神医谷神医的身份,定国公对他的态度,比容景还要恭敬些。
“神医说的是,小儿的顽疾,已有多年,我轻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这些年已经习惯了。
小儿的病若是能治好,我自然欢喜,治不好,那也是小儿的命里该是如此,老夫不会因此就怪罪神医,神医尽力便好。”
定国公领着欧阳念和容景二人,去见他那位患了顽疾的儿子。
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里。
一个清清瘦瘦的小少年安安静静的蹲在角落里发呆。
周围的丫鬟婆子,小心翼翼的围在他一米开外的地方,不敢靠近,只能在旁边守着。
欧阳念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形,不由挑了挑眉,疑惑的目光落到了定国公身上,“令郎这是……?”
“他一直这样。每天总喜欢一个人呆在一个固定的角落里。不动也不闹,就那么呆呆的蹲着。有人一过去他就十分警惕,咬人。
府上所有的人里,他只认得我,除了我,其他人他都不喜欢靠近。”
欧阳念拧着眉心,轻轻走过去,尽量不引起他的注意。
在离他几步之遥的距离,停了下来,唤了一声,“小世子?”
世子听到声音,发呆的眼眸微微动了动,目光落到了欧阳念身上。
欧阳念不动,他没反应。但是欧阳念一动,他便瞬间如同被触动了逆鳞一般,眼神凶狠的盯着他,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他,生怕他会过来。
这模样,倒像是受过什么创伤留下了心理阴影造成了自闭症一般。
欧阳念身影一闪,趁着那孩子不注意点了他的昏睡穴。小世子警惕的模样一松,头一歪,整个人已经晕了过去。
欧阳念顺势将那瘦瘦弱弱的人给提溜起来。
定国公心下一惊,“神医,我儿子他怎么了?”
“无碍,被我点了昏睡穴。他醒着的样子,不好把脉。”欧阳念无所谓道。
容景嘴角微抽,抬眸间,果然见定国公面色不大好。点了昏睡穴,你也没有必要将人以这样怪异的姿势提溜起来吧。
“咳咳,神医,犬子还是让老夫来抱着吧。”自己儿子被那样当成东西一般提溜着,他看着心疼的很。
“也好。”
欧阳念顺势将人交给了定国公。这般随意的模样,惊呆了周围的一众人。
“老爷,小世子还是让属下抱着吧。”
定国公身侧的小厮过来,又将定国公怀中的小世子接过去,抱到了卧房里。
定国公等人在小世子旁边守着,看着欧阳念给小世子把脉。
片刻后,欧阳念淡定的收回手,没等定国公开口,她便率先开了口。
“小世子身体无碍。只是体内被人下了能够置幻的药物。这种药物,能够将人内心恐惧的东西放大,致使他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我能够将他体内的毒给解了,不过小世子内心恐惧的东西,恐怕还要国公费心了。”
定国公满脸震惊,片刻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恍然道,“难怪!”
为了给小世子解毒,欧阳念和容景,便在定国公府上住了下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定国公让人做了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招待二人。
酒桌上,欧阳念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容王殿下,你现在可以给我解释一下目前的情况了吧。”
欧阳念的语气不像是普通的询问,倒像是秋后算账。
定国公不知其中内幕,但是见欧阳念面色不虞,虽然他不是当事人,但是夹在二人中间,面上也颇有几分尴尬之意。
“那个,如今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去看看我儿子醒了没有,你们随意啊。”
定国公一走,酒桌上便只剩下了欧阳念容景二人。
“你不是说,带我来拜见一位大人吗?你可没说过,还带救人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欧阳念盯着容景。
关于定国公府的情况,她知晓的不多。但是资料里并没有显示,定国公还有一位小世子。
她信任容景不会害她,但是其中的内情,她既然已经参与进来了,就必须要知晓前因后果。
“想来你也知晓,定国公掌管着临国城的一部分兵力,我父皇对其颇为忌惮,是以这次宗学堂招收弟子,定国公府的小世子,也在其中。”
“懂了。”
欧阳念微微挑眉,“所以,小世子从云漠城前往京城,表面上是去”宗学堂受学,其实就是被送去当人质的?”
容景不置可否。
欧阳念有些不悦的瘪了瘪嘴。她就说,怎么可能有有人好端端会将自己在宗学堂的名额让一个陌生人去顶替,感情这事情还有风险。
“那你怎么就敢肯定,这个计划一定可行呢?我要是暴露了,定国公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容景睨她一眼,见她脸上现出几分幸灾乐祸来,不由失笑。
“定国公的儿子自幼便是在山野乡间长大。外人根本不知晓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存在。
这一次,若不是为了稳定军心,定国公也不会将他的儿子暴露出来。外人不过是知晓定国公有儿子,但却没有人见过。”容景道。
欧阳念明白了。
外人没见过这位小世子的庐山真面目,自己若是冒充定国公府的小世子,也不会轻而易举惹人怀疑了。
容景继续道,“定国公只有一个儿子,方才你也见到了。为了儿子,就算没有我们,他也会找其他人。”
“行了行了,你不用解释了,我大概清楚怎么回事了。”
欧阳念拧着眉心,摸着下巴思忖,“这么说起来,倒不是我们占了定国公的便宜,而是定国公利用我们当他儿子的替罪羊?而且,我还要替他儿子治病,这事儿怎么看,都是我们吃亏了才是。”
容景嘴角可疑的抽了抽。
欧阳念倏然抬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容景,“容景,你老实交代,你母妃是谁,你母妃的母家又是哪一家?”
容景瞳孔骤然一缩,片刻后,他神情淡漠,苦笑一声,“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聂兄弟。”
我靠!欧阳念忍不住爆粗口。
“你别告诉我,定国公真就是你外家。”
她就随便一猜而已。
不过除了这一层关系,欧阳念也实在想不明白,容景为何会同定国公如此熟稔,还要帮助定国公来坑她。
容景不置可否。
欧阳念却有些惊悚的瞪大眼眸,“定国公府果真是外家?不对啊,我所知道的,你的母妃不应该是普通人吗,怎么会是定国公府的人?”
容景苦笑一声,“你觉得呢?”
若他的外家不是定国公府,文大人何必要忌惮他并且还要对他下手。若他的母族不是定国公府,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被封王,从此与帝位无缘。
欧阳念看他一眼,似是想通了什么,恍然道,“原来如此。”
当初他就觉得容景的身份有些奇怪,如今总算是知晓了缘由。
“那定国公是你什么人?”欧阳念问了一句。
容景:“他是我舅舅。”
欧阳念:“这么说,小世子不就是你的表弟了?”
“他本来就是我的表弟。”容景道。
欧阳念面目复杂,面色阴晴不定,语气带了些咬牙切齿,“难怪当初你一直怂恿我去宗学堂,搞了半天,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被人算计的滋味,委屈不大好受。欧阳念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将容景暴揍一顿的冲动。
容景见欧阳念一幅义愤填膺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我舅舅他人很好。当初沈红昭决定使用计谋对付欧将军的时候,我舅舅便不同意。他觉得战斗就应该光明正大,而不是使用那些阴损的招数。
当初流国兵败,我舅舅不愿意出兵,趁机攻打流国,这才惹了我父皇不喜。我父皇一直在想办法收了我舅舅的兵权。”
欧阳念心头一跳,面色怪异的盯着容景看。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后者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欧阳念压下心头的那一抹异样,看着容景故作轻松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你是流国人,我怕你对我舅舅多有误会,想让你知晓我舅舅不是一个小人。”容景面无表情道。
欧阳念上下打量他一眼,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而且,你在临国城,打着我的名字做了不少事情。临国城不少人都知晓你我关系匪浅,若你成了我的表弟,此事对你百利无害。”容景继续道。
理是这个理,只是被人这般耍着玩儿,欧阳念心头委实有些不大高兴。
欧阳念睨了容景一眼,“看心情,我若是心情好了,便答应冒充你的好表弟,我若是心情不好,所有的事情都免谈。”
容景嘴角微抽,“那好吧。不过,此事你若是答应了,便当是我欠你的人情,他日你若是有任何事情,我必然鼎力相助。”
“嗯,我考虑考虑。”欧阳念掀了掀眼皮子,没再搭理容景。
其实容景作为她的合作伙伴,他的母家是定国公,于她有利。她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在临国做事情,于她也有利。
只是,被人利用了自己却全然不知,这滋味儿,怎么想怎么憋屈。欧阳念心情不好,便也不搭理容景。
晚上,容景被定国公叫到了书房。
“景儿,那聂神医,是怎么一回事?”定国公关心容景,想到今天晚上欧阳念的架势,免不了要关心一番。
“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在合作伙伴,在都城的时候,他帮了我不少的忙。”
“这样啊。”
定国公琢磨一番,“他知晓你我的关系吗?”
容景:“他很聪明。来到这里之后,便猜到了。”